薛红蓼沉吟道:“那人的剑法很快,我从没见过那么快的剑,招式可以说随心所欲,没有定式。我简直无从招架,只能靠直觉去反应。”
谢彪微笑道:“从没见过,那只怕未必……薛帮主觉得邱三哥的剑法跟他是否有些相似呢?”
邱广成的脸色甚是难看,厉声道:“姓谢的,你胡说什么!”
谢彪道:“当年孟纾河的少阳剑法也是无迹可寻,剑由心指。你闭门数年,忽然自称窥破了剑道的奥秘,使的剑法却似是而非,颇有少阳剑法的神髓,你说不是,却又哪能拦得住别人起疑?”
邱广成冷冷道:“说话得讲究证据,你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红口白牙地诬赖人!”
谢彪嘿嘿笑道:“你要证据,今天当着这么多朋友,我就说说证据。当年七英盟的兄弟联手铲除了孟纾河,邱广成这人的心眼儿忒多,特地去他住处搜来了少阳剑谱。大伙儿都知道孟纾河因练少阳剑法而入魔,觉得此物不祥,生怕剑谱传出去又要引得贪婪之人堕入魔道,便一起将这剑谱投进火里烧毁了。当时苏长老和几位丐帮的兄弟已经赶到,亲眼做了见证,是不是?”
苏缇道:“不错,我和众位兄弟亲眼看着那秘笈被烧毁了。”
谢彪道:“大家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想到数年后邱广成的剑法大有精进,他虽然自称那是他家传的紫电剑法,却全然不像,反而跟当年的少阳剑法有几分相似。我寻思起来,当年是邱广成最先拿到了剑谱,虽然后来剑谱被大伙儿一起毁了,但他若是用心记得其中十几二十招,反复琢磨,有今日的成就便是轻而易举之事。”
邱广成气得脸色发青,道:“无稽之谈,简直是异想天开!剑法练到通达之境,自然会有相似之处。你也是使剑的人,岂不闻万变不离其宗的道理!”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有些疑心邱广成,却也觉得谢彪这样咄咄逼人,未必就是存了什么公道心,只怕他也对那少阳剑谱十分感兴趣,因此反复激邱广成,一定要把他逼到绝地,不管有没有此事,都要闹得他身败名裂才肯罢休。
薛红蓼有些同情邱广成,眉头微皱道:“谢四叔听我一言。今晚那人的剑法我瞧得很仔细,跟邱三叔的剑法并不是一路。邱三叔的剑法阳刚凌厉,那人的剑法却似乎带了些y-in柔容纳之气,仿佛由女子所创。乾坤气象,各有各的博大浩瀚,并非是一路剑法。”
谢彪没想到薛红蓼说出这话来,一时间有些恼怒,狠狠盯了她一眼。苏逸像条忠诚的狗儿一般,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大声道:“谢前辈,你眼睛睁那么大做什么,是肝火太旺了么?”
谢彪自觉失态,心想对方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却是堂堂丐帮帮主,万万不能得罪。
他打了个哈哈道:“雷雨夜里电闪雷鸣的,连迈步都不容易,剑法又岂能使得干脆利索。薛帮主虽然这么说,却也未必就能印证什么。”
薛红蓼淡淡道:“不错,我亲眼见到的都未必是真的,谢四叔揣测出来的前因后果,更未必是真相。”
谢彪的脸色有些难看,谢贝函觉得自己刚给了一瓶上好的伤药,薛红蓼竟然连这点人情都不顾念,忍不住道:“薛帮主,咱们谢家向来跟丐帮是好朋友,你说话可不能偏心啊。”
薛红蓼微笑道:“谢公子放心。家父在七英盟里行二,面前的两位长辈一个是我的三叔,一个是我的四叔,我原本来邱家庄就是为了给两家调停,自然说话做事都要公道。”
谢彪觉得今晚很不痛快,思来想去谁也怪不得,大约是邱家庄的风水不养外人。他也不再多说,拱手道:“薛帮主好生休息,咱们先回去了,等贺盟主来了咱们再慢慢商量对策。”
苏缇送了谢彪等人出去,邱广成道:“方才多谢薛帮主仗义执言。今日让帮主受了惊,是我防卫不周之过,我这就多调些人来守着东厢,绝对不让这种事再发生。”
薛红蓼道:“那就多谢邱三叔了。”
邱广成往外走了两步,道:“几位若是缺什么吃的用的,只管跟我说,我一定叫人马上送到。”
苏逸原本在神游,听见这一句话顿时来了精神,道:“邱庄主,我这么一折腾肚子饿得紧,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邱广成笑道:“好,好。我这就叫人送吃的来,几位稍等。”
他说着出去吩咐人生火做饭。苏逸回房伸长脖子等了小半个时辰,见一溜儿年轻侍女捧着盘盏鱼贯而入,一只皮烤的油红发亮的烧鹅、一碗又肥又厚的红烧蹄髈、一碟脆皮烧r_ou_、爆炒鳝段、花蟹冬瓜笋子炖的三鲜汤、虾茸酿豆腐、糯米甜藕、炒鲜蔬、松子糖,各色菜肴点心美酒摆了满满一桌。邱广成怕他们吃多了r_ou_不舒服,又嘱咐人浓浓地煎了一壶茶备着解腻。
众女站在一旁,客客气气地道:“请贵客用饭。”
苏逸馋得直咽口水,他从来没被人这样伺候过,一时间手舞足蹈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向那几名侍女道:“耽误了几位姐姐休息,实在过意不去。你们都快来坐下,吃糖不吃?”
几名侍女抿着嘴笑道:“我们是来服侍你的,你赶紧吃了我们才能去睡。”
苏逸便转头道:“师父,你吃不吃?”
苏缇注重养生,每天过了申时就不吃饭了,夜宵更是从来不碰。他嘱咐徒弟别撑坏了就回房休息去了。徐闻使大碗盛了酒,撕了块烧鹅吃的甚是快活。薛红蓼在隔壁屋待着,灯灭了,苏逸便不去打扰她休息。
苏逸跟巧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量颇大,见别人吃得都不多,便好生不客气地一顿大嚼。良久酒足饭饱,苏逸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拱手道:“多谢多谢,你们家的人天天都能吃这么好的饭菜,可真有福气。”
一名侍女笑道:“这些都是招待客人的,我家老爷向来茹素,只用粗茶淡饭,小姐也不苛求饮食。小英雄也要少吃油腻的东西才是养生之道。”
苏逸听她叫自己小英雄,心里甚是自豪,笑道:“你说的是,不过我肚子里没几两油水,偶尔大吃一顿也无妨。”
众女捧了空碗碟走了,巧儿也回去睡觉,折腾了这一阵,天都快明了。苏逸躺在床上,看着外头在风里摇晃的树影,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沉睡。
第11章 十
次日将近中午苏逸才起身,外头艳阳高照,是个大晴天。
他听说七英盟的盟主贺汝膺一大早就到了。贺汝膺是淮北一带的侠义之士,平日里好为人抱打不平,疏财仗义,在江湖中的名望甚高。苏逸早就听过他的大名,今日听说他到了邱家庄,便要去一睹大侠的风采。
他到了昨日群雄聚集的大堂外,见一人坐在上首,主人邱广成陪坐在一旁。
苏逸见那人五十出头年纪,身材健壮结实,唇上颌下各留着一撮修饰齐整的髭须,鼻梁上横着一道伤疤,却并不显得狰狞,反而十分有男子汉气概。满堂的人苏逸都认识,只有这人不曾见过。他见邱广成让此人坐了上首,心中猜测这人应当就是贺汝膺,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贺汝膺觉察到了,目光冷电一般向苏逸s_h_è 来。苏逸登时感觉如同泰山压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缩回了目光,心想:“这人好大的气势!”
贺汝膺旁边坐着丐帮的人,薛红蓼昨晚受了伤,苏缇替她出面主持事务。谢彪和谢贝函顺次排下去。众人说起这阵子发生的大事,贺汝膺主持完胡天星的后事,把柳聆音的尸骨跟胡天星合葬了。他二人生前不能同衾,死后同x_u_e也算了结心愿。
贺汝膺这一回来把柳女侠尸骨上的铁锥也带来了,跟胡天星身上的那根一模一样,唯一不同之处便是上头刻的名字赫然是柳聆音。众人传看了一遭,只觉得这冷冰冰的铁疙瘩如同阎王爷的催命符,让人不寒而栗。
苏缇正说到昨晚那凶徒趁大雨来刺杀薛红蓼。邱广成看见苏逸,起身道:“小兄弟,快请进来,正好咱们有几句话要请教你。”
邱广成对众人道:“这位小兄弟昨晚跟那刺客动过手,大家要推测那人的来历,问他最好不过。”
厅中众人登时都把目光投向他,苏逸心里砰砰直跳,又觉得这么多大人物要请教自己,顿时感觉脸上很有光彩。他走进大厅,冲众人作了个四方揖,道:“邱庄主别客气,有什么事只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缇觉得小徒弟的这几句话还算上得了台面,稍微有些过了也不打紧,微微一笑道:“大伙儿问你什么,你好好说就是了。”
邱广成道:“昨晚那刺客的模样你看清楚了吗?”
苏逸道:“那人脸上带着个面具,看不着脸。薛帮主说他使的是北河剑,我没见过真货,说不上是真是假。但帮主的眼力一定是不错的。”
邱广成道:“那人使的剑法你可记得?”
苏逸想了想道:“那人的剑法很快,又有些……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我说不好。”
苏缇道:“说不出来就比划比划。”说着向邱广成道,“邱庄主,借我小徒儿一把剑使使。”
大家在邱家庄做客,为了显示尊重主人,兵器都不带进大厅中。邱广成要叫人去取剑,苏逸道:“不用这么麻烦,我照猫画虎比划几手,各位都是名家,可不许笑我。”说着走出大厅,足下一蹬,一跃而起,折了院中一根松枝,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贺汝膺一直并未说话,见了他这个起落,微笑道:“名师出高徒,苏长老的徒弟轻功好俊。”
苏缇苦笑道:“这小孩儿只有轻功还看得过去,别的可是麻绳穿豆腐,提也提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