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涌而上,薛红蓼抱着她,长舒了口气道:“吉人自有天相,好妹子,你回来了就好,没受伤吧?”
邱玉华虚弱道:“我没事,你有吃的么?”
薛红蓼连忙掏出牛r_ou_和面饼递过去,邱玉华眼睛都睁圆了一圈,抓过饼就吃。薛红蓼连忙道:“慢慢吃,别噎着。”
众人见了大小姐这吃相,知道她是饿坏了,也不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大家不敢多嘴,眼睁睁地看着她狼吞虎咽。
邱玉华吃了几口噎住了,又喝了一大口水,想起被秦潇关着的数日里,被逼着吃生r_ou_喝生水,心里一酸,眼泪断线似的往下淌。她伸手抱住薛红蓼的脖子,呜咽道:“薛姊姊,我好想你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薛红蓼也跟着揪心,不住好生安慰。邱玉华放声哭了一阵,心里总算好受了些,忽而又道:“我爹呢?他这几天找不到我,急坏了吧?”
薛红蓼这才想起邱广成还在等消息,起身道:“你爹为了你的事急得不得了,咱们快回去见他。”
邱广成正在房前踱步,忽然听人来报说薛帮主把大小姐找回来了,他吃了一惊,足下一点,飞也似地掠了出去,大声叫道:“玉华,你回来了么!”
邱玉华下了马,叫了一声爹,扑到他怀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邱广成仿佛一件珍宝失而复得,连声道:“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他擦去女儿脸上的眼泪,见她浑身上下都是污泥,人也瘦了一大圈,心疼道:“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大伙儿到处找你也找不到,可把人急坏了。”
邱玉华想起秦潇,觉得他虽然可恶,却毕竟没有伤害自己。她被父亲注视着,不知怎么回事,被关着的事竟说不出口。
她犹豫道:“我被冲到山下,昏迷了不知道有多久,醒来时发现胳膊摔断了,自己接上了,然后……然后我就自己回来了。”
薛红蓼道:“大家一直在喊你,你没听见声音吗?”
邱玉华一直被关在山洞里,洞口瀑布哗哗作响,水声极大,将声音都隔绝了。邱玉华不知道该怎么敷衍过去,只好捂着头道:“哎呦,我的头好疼,大约摔下来的时候头也撞到了,想多了就头疼……我的胳膊也好疼!”
薛红蓼的目光停留在邱玉华身上,似乎有所疑虑,皱起眉头并未说话。苏缇道:“邱姑娘刚回来,身上的伤还没好,咱们有话以后再说。先让她回去休息吧。”
邱玉华连忙道:“不错,我浑身都疼,肚子也饿了。爹,我要吃东西,还要洗澡,再好好地睡一觉,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了!”
众人都笑起来,邱广成叫人准备饭菜,又叫大夫去给她瞧骨伤。邱玉华饱餐了一顿,邱广成就在旁边看着女儿吃饭,眼里都是喜悦和温柔。
吃过饭,大夫给邱玉华看过了伤口,又把了脉,笑道:“骨头接得很好。邱小姐的身体虽然有些虚弱,但没有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邱广成这才放下心来,嘱咐女儿好生休息,这便走了。
侍女准备了玫瑰花露、香药等物兑在水里,给小姐沐浴。邱玉华泡在水里,长舒了一口气,想起在山洞里受尽了秦潇的气,简直把世间的苦都吃了一遍,便觉得有些鼻酸。
她想起秦潇,忽然又有些揪心,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说他中毒已深,恐怕撑不过这几日了……他现在会不会很难受?那山洞里又s-hi又冷,他能不能熬得住?
她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外头有人道:“邱小姐睡了吗?我带了治骨伤的好药给她。”
侍女道:“小姐正在沐浴,薛帮主等一会儿再来吧。”
邱玉华听见是薛红蓼,连忙道:“不妨事,请她进来吧。”
侍女开了门,薛红蓼走进房来,空气中弥漫着幽香。房中光线幽暗,邱玉华在一幅绉纱屏风后头影影绰绰地映出身体。
薛红蓼在屏风外停下了,扯了个藤编的绣墩坐下,将药瓶递过去道:“这是我们丐帮上好的金玉续骨丸,每日早晚内服两颗,断骨很快就能长好。”
邱玉华从屏风后头伸手接了,感激道:“薛姊姊,多谢你救了我。要不是碰上你,我只怕已经死在林子里了。”
邱玉华看着地上沾了泥浆的衣裳,若有所思。她用脚尖轻轻地拨开衣衫,见她回来时固定手臂的树枝和绑带已经不见了。她沉吟片刻,忽然道:“这几天你跟谁待在一起?”
水哗啦一声溅在屏风上,邱玉华仿佛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盯着薛红蓼,道:“你说什么……我一直是自己一个人,没跟谁在一起。”
薛红蓼冷冷道:“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穿出去的衣衫是灰蓝色,绑断手处的布条却是白色。那布条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质料很好,等闲人穿不起。也就是说这几天你见过其他人,他帮你接了断骨,包扎了手臂。那个人不会是住在附近的村民猎户,会是谁?”
邱玉华脸色惨白,浑身都僵硬了,只觉得在薛红蓼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强辩道:“薛姊姊,我听不懂你说什么黑布白布的,是你多心了吧。”
薛红蓼从袖中取出指肚大的一小块白锦,边缘带着纤维,道:“这是我扶你上马时,悄悄从你手臂上扯下来的。要不要我找邱庄主去比对一下,看贵庄上下有没有这样的布料。”
邱玉华急了,拖着哭腔道:“你别去,别告诉我爹……薛姊姊,你别逼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薛红蓼心道:“这小丫头不知为什么偏要向着那个人。不诈她一诈,问不出实话来。”她心中怀疑邱玉华这几日跟那刺客在一起。她跟那刺客打过照面,见他曾穿一身白衣。她道:“那刺客人在哪里?”
薛红蓼的口气笃定,仿佛亲眼所见。邱玉华被她单刀直入地一诈,吓了一跳,张口结舌道:“你……你怎么知道是他?”这话说出口,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
薛红蓼冷冷道:“果然是他。”
薛红蓼起身取了衣架上的衣衫,绕过屏风扔在邱玉华身上。邱玉华裹上衣裳,拢起头发走了出来。她怕人听见,先出门驱散了外头守卫的侍女。她关了门,向薛红蓼道:“薛姊姊,求求你别跟我爹说。爹爹嫉恶如仇,若是知道了他的下落,一定要去杀了他的。”
薛红蓼冷冷道:“那人杀了胡六叔,挖了柳七叔的坟,前几日更是先来刺杀我,又害死了谢四叔,简直是罪大恶极。若不杀了他,咱们这些活着的人怎么对得起死在他手上的叔伯长辈!咱们七英盟又该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她身为丐帮帮主,平日里待人亲和,此时放出威严来,竟叫人十分敬畏。邱玉华受了她的训斥,只觉得心惊胆战。她双膝一软,跪在了薛红蓼的面前,低声求道:“薛姊姊,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可他毕竟救了我一命,我不能恩将仇报带人去杀他……他中了毒,已经命不久长了,你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薛红蓼站起身来,让开一步道:“你别跪我。那人是咱们整个七英盟的敌人,你若是执意包庇他,莫说将来会被武林同道唾弃,就连天也要罚你。”
邱玉华没办法,只好捂着头道:“我……哎呦,我头疼病又犯了,我疼得厉害,你别逼我了!”
薛红蓼知道她不过是在想办法拖延,冷冷道:“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好生想想,你身为正道人士,世家子弟,享受无限尊荣,就要以斩除妖邪为己任,别因为一念之差做了整个七英盟的罪人。”
她说罢出了门,邱玉华心里难受的不得了,忖道:“秦潇活不了多久了,我能拖一时算一时,能让他安安静静地死去,也算是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了。他叫我别带人去戮他的尸首,薛姊姊却逼我带人去杀他,我该怎么办才好?”
她正想到此时,忽听外头咯的一声,仿佛是树枝被踏碎的声音。她心中一凛,喝道:“什么人!”
她追出房去,夜色中一片茫茫。几名侍女听见声音赶出来,纷纷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远处传来吱吱喳喳闹鼠的声音,继而一阵扑腾,没了声息。一人笑道:“是猫捉耗子,小姐别怕。”
邱玉华还有些疑心,越过墙头去瞧了瞧,什么都没看见,便心事重重地回房了。
谢贝函藏在拐角外的墙下头,身子紧紧地蜷着,大气也不敢透一口。他听着邱玉华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总算松了口气。前几日邱广成请到了名医周福春,给他看了癔症。他吃了几剂药,顺水推舟地说自己好了,行为举止一如往常,贺汝膺便把他放了出来。
他如今孤身一人没有依靠,成日里疑神疑鬼的,唯恐邱广成跟他女儿串通了,又要合谋来害自己。他悄悄地摸进了邱玉华的住处,想探听她这几日失踪期间都去了什么地方。
他隐约听见薛红蓼向邱玉华逼问刺客的下落,心中猛地一跳,暗道:“那小丫头怎么会知道刺客在哪里?”
他听了片刻,邱玉华一直不肯说,薛红蓼反而气冲冲地走了。他正想窥看邱玉华,不小心弄出了动静,险些被人发现。
他在墙下躲了一阵,心想:“看来这小妮子跟那刺客有些不清不楚的勾当……好啊,勾结刺客戕害武林同道,这可是个不得了的罪名。等我找到证据公之于众,叫邱广成跟他女儿一起身败名裂!”
第22章 二十一
邱玉华把侍女们都打发出去,独自在房里躺着。她怀着心事,辗转反侧总睡不着,想着秦潇,时而气恼他对自己冷漠凶恶,时而又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暗影里仿佛浮现起他的轮廓,他的一双眼睛明亮锐利,带着笑看她,对她说:“你会回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