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波的心思玲珑剔透,想起宫中这几日的传言,说段如意似乎对秦潇有些意思。她明白了公主来的目的,道:“公主的一片心意我心领了。我这儿什么都不缺,这些礼物请你拿回去吧。”
段如意有些失望,随即笑道:“姑母身份高贵,侄女这点小玩意儿自然入不得您的眼,只是拿都拿来了,便求姑母赏脸收下,就算拿来赏人也好。”
秦烟波微微一笑,道:“公主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她叫人收了东西,起身道:“我身子有些疲乏,失陪了。公主请自便吧。”
段如意没想到秦烟波竟然对自己这么冷淡,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心里有些茫然。她良久回过神来,暗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秦潇的脾气跟他娘果然如出一辙。”
几名随从面面相觑,一人小声道:“公主,怎么办?”
秦家的侍女已经端上茶来,示意送客。段如意赖着不走,接过茶杯,把腿一翘坐得稳如泰山。她笑嘻嘻地道:“你家公子呢?我特地来看他,快叫他来见我。”
那侍女面露为难之色,道:“公子他……不在家,和朋友出去了。”
秦烟波不在,段如意便自在起来,道:“他成天独来独往的,哪有什么朋友?快叫他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男子汉!”
几名侍卫忽地冲公主挤眉弄眼,连使眼色。段如意莫名其妙,不但不收敛,反而肆无忌惮地道:“他的脾气秉x_ing我早就打听清楚了,一天到晚闷着头练剑,乖僻的要命,除了会得罪人没别的本事,要不是本公主大度……”
众侍卫脸都白了,那侍女想笑又不敢,向着公主身后行礼道:“公子,您来了。”
段如意吓了一跳,转过身去,见秦潇一手扶着门框,皱着眉头看她,嘴角却似笑非笑地抿着。若是没人提醒,不知道他还要听她说到什么时候。
段如意心中暗骂自己得意忘形,出师不利。她调整姿态优雅坐好,仿佛忘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嫣然一笑道:“你来啦?”
秦潇不吃她这一套,淡淡道:“你来干什么?”
段如意柔声道:“我来拜见姑母,顺便请你出去走走。”
秦潇道:“不去。”
段如意道:“我还没说要请你去哪里呢,这么急着回绝干什么?”
秦潇冷冷道:“我哪里也不想去。”
段如意向来养尊处优,见秦潇的态度冷淡,就跃跃欲试地想要发威。她想了一想,觉得小不忍则乱大谋,勉强堆上笑容道:“重阳节快到了,咱们去登高好不好?就去苍山,我听说山上有棵百年大榕树,跟它许愿可灵验了……”
秦潇打断道:“我没这打算,你请回吧。”
段如意有些急了,道:“我又不是来特地找你的,你凭什么老赶我走?我来找姑母聊天,她跟我投缘,挺爱跟我说话呢。对了,我前阵子得了一只暹罗猫,就巴掌这么一点儿大,蓝眼珠,一身n_ai黄色的毛,脸和四个小爪都是黑的,可会撒娇打滚讨人喜欢啦,你说我把它送来给姑母作伴好不好?”
秦潇无论她说什么,都是一副刀砍不进水泼不入的态度,淡淡地道:“不需要。我娘养鹦哥,最忌讳猫。”
段如意急了,跺脚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情趣,成天板着脸,活得有什么意思!”
秦潇也有点烦了,道:“你知不知道你很聒噪,安静一会儿成不成?”
段如意道:“要我安静可以啊,你跟我出去玩嘛。你又不是个大姑娘,跟我出去走走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啊。”
秦潇简直不胜其烦,公主这样坚持,任是一座冰山也能被她融化了。公主极会察言观色,趁机缓和道:“我知道你不爱跟我说话,就算你不喜欢我,至少给我个机会嘛。咱们就相处一天,你陪我出去走走,这次要是再处不好,我就真的不缠着你了。”
秦潇心道:“若不答应,还不知道她要纠缠到什么时候。”他道:“……说好了,只陪你一天,以后你可不准再来了。”
公主笑逐颜开,满口答应,道:“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今天不管去哪儿、做什么都要依我高兴。你不准跟我生气翻脸,不然咱们还要重新来过。”
秦潇道:“为什么都要依你?你这丫头异想天开,我哪能事事都听你的。”
公主笑道:“你放心,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绝对不会为难你的。你功夫那么好,还怕了我一个小女子不成?”
秦潇寻思着只忍耐她一天也不算太难,想尽快打发了她,便答应了。
当日是九月初一,公主要去逛集市。秦潇面无表情地走在她身边,两人身后不远又跟着四名侍卫。
公主没逛过集市,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风筝、拨浪鼓、枕头,扑满,什么都想要。她嫌银子沉,向来不把钱带在身上,撒娇耍赖地央求秦潇给她买。秦潇也懒得跟她计较,随手掏了钱付账。
公主见他肯给自己花钱,心花怒放,越发花钱如流水一般。秦潇眼看着她买了一根糖葫芦靶子,叫侍卫在后头扛着招摇过市。一靶子糖葫芦亮晶晶红艳艳的,引得一群小孩儿在后头吮着手指跟成了一串。公主见小孩儿多起来了,便停下来把糖葫芦分了,神态居然十分亲切温柔。
她在针线铺子看了半天,买了一堆针头线脑,又买了一把剪刀。秦潇实在忍无可忍,道:“你是什么都没见过吗,连剪刀也要?”
段如意笑嘻嘻地道:“我喜欢就要买,你答应了要依我高兴的。你若是反悔了,那今天可不算数,咱们明天再从头来过。”
秦潇无言以对,帮她付了帐。公主又去隔壁绸缎庄挑了两匹大红锦缎,锦是上等蜀锦,织的流光溢彩密实华美,价格自然也十分昂贵。秦潇没带多少钱出来,把钱袋掏了个底朝天也不够付账,只好劝道:“你做衣裳能用得了多少布?只买一匹吧。”
段如意傲然道:“你懂什么!我是堂堂公主,穿戴向来都是独一份的,岂能容许别的女人跟我相同?老板娘说了,这种绸缎整个大理也就这两匹,若是被哪个庸脂俗粉买去穿在身上,叫本公主的颜面往哪里放!我就算拿回去剪了、烧了,也绝不能让别人买走!”
秦潇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居然无法反驳,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不怎么懂女人。他没什么办法,回头向几名侍卫道:“你们带钱了没有?”
几名侍卫一起诚恳摇头,秦潇从善如流地道:“那就改天再说吧。”
公主道:“我不管,我今天就要。”她掏出令牌在老板娘面前一晃,紧紧地缠住秦潇的手臂,道:“我是如意公主,这位是将军府的秦公子。这两匹蜀锦我都要了,你写个字据来,我给你画押,不够的钱他替我还。”
老板娘见这几人的气度不凡,又看了宫里的令牌,知道错不了,就叫掌柜的写了字据。秦潇只觉得焦头烂额,公主不管三七二十一,扯过他的手攥着笔就画了个圈。
秦潇有些恼火了,公主得了蜀锦,心满意足,叫侍卫抱着就走。她走出数步,回头招手道:“你站着发什么呆,快来。”
秦潇简直有脾气也发不出,跟着她又转了几间首饰和成衣铺子。公主挑了一套首饰,几件衣裳,依旧跟店家打了欠条。几名侍卫手里的东西都堆成了山。公主抬头看天色还早,道:“街逛够了,咱们爬山去。”
众人的视线都被东西挡住了,简直寸步难行,忍不住面露难色。公主倒也知道体恤人,道:“你们先回宫吧,帮我把东西带回去。这些糕饼蜜饯留下,我跟秦公子路上吃。”
她挑了一阵,把要用的玩意儿交给秦潇拿着,打发侍卫先回宫去了。秦潇两只手里都提满了东西,脸黑的像y-in天一般。
第29章 二十八
两人乘马车去了苍山,将近重阳,登高的男女甚多。段如意走在前头,两人爬上了山顶,登高远眺,心怀舒畅。苍山顶上有一颗大榕树,枝繁叶茂,已经有上百年历史,据说许愿甚灵。远看树上红艳艳一片,都是百姓挂的竹签、荷包,祈求健康平安。那棵树足有四人环抱粗,公主上前又拍又摸,一会儿又把脸贴在上头,仿佛能跟榕树交流似的念念有词,虔诚的不得了。
她片刻转过身来,对秦潇道:“我剪子呢?”
秦潇手里抱着小山似的一堆东西,经不起她一顿乱翻,道:“现在上哪儿找去,你别乱动,要塌了!”
公主哪里管那么多,闷头乱翻,片刻兴高采烈道:“找到了!”说话声中,抄起剪刀往秦潇脑后咔嚓一划,剪走了一缕头发。
秦潇还没反应过来,公主已经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桃红色的小荷包,里头也有一缕头发。公主把两缕头发缠在一起封在荷包里,踮着脚就往树枝上挂。
秦潇道:“你干什么呢?”
段如意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死扣,这才笑眯眯地回过头来,道:“不懂了吧?这叫永结同心,能保佑两个人永远在一起。”
秦潇哗啦一声扔下怀里的东西,伸手就去摘荷包,道:“谁要跟你永结同心了!”
公主急了,扯着他的手臂道:“那是我的东西,你不准动!你要是摘了,今天就从头到尾都不算数,明天我还去你家待着!你可想好了,我这人说一不二,去了就住下不走了!”
秦潇简直对她无计可施,公主仰头望着他,随时准备耍赖,眼里又带了点可怜巴巴的意思。秦潇忽然有点心软,他已经忍耐了一整天,现在跟她计较显然不是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