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寻常 作者:罗再说【完结】(22)

2019-05-21  作者|标签:罗再说 强强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淮宵在暗里看不着太子的眼了,倦意又上了头,将被子往身边人脖后掖好,闭了眼睛。

  要睡着的时候,淮宵心里想,自己本想是问他要不要再睡过来一些,怎的他就接话讲今晚的事儿了?

  已经睡着了之后,淮宵也不知道,太子待他呼吸均匀平稳后,又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子。

  这时天际已然泛了白,太子瞧着这人稀微灯火下的轮廓,盯了好一会儿。

第19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翌日,大裕朝堂之上。

  昨日八秀坊的事处虽理得及时,但太子还是执意让四个木辽人被扣大裕的事情传开了来。

  今日早朝开得晚了些,在清晨,八秀坊的事就已惹来满城风雨,巡捕营个个守口如瓶,任街坊百姓以讹传讹,瞎猜了去。

  有的讲木辽人来皇城是专门刺杀太子,截了个空,那天破天荒地太子没和常卫二府的公子同行,也有的讲常府常尽公子乃战神转世,得他者能得天下久合,木辽人来,是妄将他「请」去的。

  太子直接将那四个木辽人入了巡捕营羁押,拒谈此事,这态度引来朝中一些臣子不满。

  这皇帝刚坐稳了身子没一炷香的工夫,太子便被几个朽臣参了几折。

  常卫二府出此大事,昨晚灯火通明,常将军与卫相也是一夜未合眼来,今晨便被皇帝免了早朝。

  这么一来,太子身边的人都忙那事去了,龙朔也被罚在殿外守着,便没站几个人。太子仍是站得挺直,面覆冰霜,看不出神情来。

  一番激烈言辞说尽,有臣子往后退了去。这时,一身着绛紫朝服,胸前绣着孔雀的中年人向前一步,直直作揖道:「臣,秦赴舟,叩见皇上。」

  皇帝难得一口气说尽了话:「爱卿免礼,何事要奏?」

  秦赴舟道:「大皇子已遵照皇上之意释放。」

  虽早有风声,但亲耳所闻后,方故炀仍不自觉心头一凛,沉着神色将周围文武百官一阵扫视,鹰隼般的目光最后锁定在那秦赴舟身上。

  这人他早有耳闻,近日才召回皇城,倒是他头一次见。

  秦赴舟胸前赐补有斗牛飞鱼,这是皇帝特赐的象征。

  皇帝不言,当众拟了诏书,谴人交与秦赴舟之手,虎目不怒自威,一切都在昭告着,此事已了。

  方故炀的拳头在袍下攥得死紧,面上仍是如止水般。

  裕历一百六十四年,裕文帝封长子方故燃为平阳王,封地平阳,远调离京,一月一早朝。

  一场雨后,皇城已迎来仲春。

  凉风自倚,远山着色,余下清爽气息浅浅,吹来城内又一年好兆头。

  近日朝内事务繁忙,从前潜伏已久的问题在一场春雨后如笋般冒出了头来,那锄笋的斧子皇帝拿不动了,自是全权交与了太子去办。

  此时常尽与木辽人在八秀坊莫名扯上了关系,常老将军直接让廷尉正的人押去反省,卫惊鸿也在家被关着。

  方杏儿在宫内待了好些天,也不见方故炀来接她,拖了人口信才得了此事风声,披了身斗篷要出宫,被早早守候在院门口的太子手下侍卫给请了回去。

  那四个木辽人,服毒自尽了两个,审也没审出个所以然来,只强烈要求着要见常尽,全被廷尉正挡了回去。

  木辽皇宫那边已接到消息,连续几日s_ao扰大裕边境,这边朝野上下已然是一副备战的紧张状态。

  经西云几战,大裕急需韬光养晦,不得穷兵黩武。

  常老将军说,若是要挥剑北上,也得等入了秋来。

  一帮老臣商议来商议去,皇帝钦点了派一千精骑前往边境,其中领头的就是龙朔。

  这么一来,方故炀身边的重要得力干将又少一位,全凭他一人与朝中众臣周旋。

  方故炀在巡捕营待了一天,走时他那匹胡马见他来,仰头哼哼几声,鬃毛上沾遍了露。

  带一身疲惫回了府上,还没进院里,方故炀就觉着今日出奇地安静。

  桌上点了青瓷油灯,兰膏明烛,散着股令人安神的香来。

  今日老管家不在,不再给他监视一般的感受,太子觉着好受多了。

  他取了脖上系带,修长的手指翻飞一阵,扎成结套在了椅背上,手掌摁住金丝软枕,坐了下来,长舒一口气。

  「太子。」

  见太子坐下了,这时才有侍女敢上前来。

  她低了眉眼,心想太子方才一身煞气进院,眉头紧锁,似憋不出一口气来,步履迈得大,靴子蹬上门槛发出闷响,蟹壳青轻裘的摆都在身后翻飞成弧线,好生吓人。

  「太子?」

  等了会儿,太子不言,她只好再怯怯地唤一声。

  太子见她托着盘,上置了一莲花亮银盅,眉间沟壑深了几分。

  他看得出这是宫里的物件,也不想多问,只从喉间应了一声。

  「嗯?」

  应是应了,却不想听她多言这蛊是怎么回事,太子逃也似地起了身,转身便想朝回廊走去。

  那侍女胆大,向前一步拦了他,抬头眸底是盈盈水光,偏过头看了远处站着的宫内侍卫,紧紧咬住下唇,声小得跟猫儿似的:「这,这是皇上赐给殿下的……殿下且饮了罢?」

  方故炀自是跟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暗处的人,心中一下焦躁起来,再加上白天的琐事,已恼得他一身戾气没处发泄,抬手接过那银蛊,闻了闻那液体。

  他指缝夹住的银针刺了半截入蛊,确定完无大碍,只是烈一些的香醪后,太子仰头饮尽。

  酒劲冲上头,方故炀稳了稳身形,看了一眼身边想来扶他的侍女,伸臂一挥,靠着厅内的柱子站了会儿,嗓子哑哑的,沉吟一声:「都退下吧。」

  那宫中的侍卫瞬间没了身影。

  他抬眼看今日府内点得昏暗的灯火,早早遣散的其它侍从,那兰花燃出的香灯,这个面生的女人,她的一身广绫长尾鸾袍。

  这一切凑在一起,便在心中得出了结论。

  太子此时只是醉意上了头,心中暗自庆幸无燥热之感。

  他眯起眼来,忽觉得这女人眼熟,开口问她:「姑娘是哪处府上千金?」

  那女孩身形一颤,早知太子没认出她来,但被问到还是红了一双鹿似的眼。

  悄悄在裙摆下跺了脚,轻声嘟嚷道:「妾身……妾身展如眉,博雅堂见过殿下的。」

  太子盯了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展如眉?

  户部尚书的女儿?

  握紧户部能握住不少实权,田赋厘金,有利无弊,父皇这算盘打得真是不错。

  他记得和这女孩子在博雅堂里做过同窗好几年,对方如今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从前什么样,自己都没太多印象。

  强压下上头的微醺之气,他快站不住脚了,取下椅上那身轻裘,给展如眉披了到肩上。

  他轻声说:「我差人送你回展府。」

  展如眉一愣,眼更红了,从袖口伸出一只素白的手轻扣住太子的手腕,开口道:「妾身仰慕殿下已久,今日之举也是家父与皇上定下,翻年一过,殿下年及十八,这……」

  「我不会娶你,更不会碰你分毫。」

  太子抽出手来,眉眼间已带了凌厉之气,他张口想说别的什么,却是嗓子已干哑得难受,缓了一下才慢慢磨出字句:「你回罢。」

  咬咬牙,展如眉凑近一步,说:「今日平阳传来喜报,说大皇妃已有三月身孕。」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融化开来。

  油灯被夜风拂得摇曳生姿,烛影映在太子脸上,忽明忽暗,捉摸不定。

  太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一张俊脸上已冒了些细汗,耳廓红得发烫。

  展如眉见他神色有些异样,连忙开口继续说:「为了抢先诞下龙孙,大皇妃和大皇子吃了不少药,那几个木辽人,就是去用他们……」

  太子闭着眼靠在柱子边,脑子里嗡嗡直响,像出现幻觉般,闪过淮宵他们一行人被午门当斩的场景,被宫内禁军追杀在山林荒野中的模样,和自己跪在大皇子跟前高喊「吾皇万岁」的情景。

  额间有一滴汗已滑过他嘴角,有咸又苦涩的味道。

  「父亲知道皇上宠爱殿下,但皇上也常私召大皇子,这次刺杀殿下的事都平淡处理,谁也不知最后……」

  展如眉话还未说完,太子睁眼,喉间碾出一声暴喝:「别说了!」

  他靠着柱子喘气,拔出腰间长剑剑鞘,抵在地上撑着自己的身子,转头便进了离院内最近的一间房。

  进了他便后悔了,他看到这间书房还挂着一幅淮宵的字。

  那字写得是秀丽疏朗,筋骨俱备,看着那一处处横竖撇捺……

  醉意朦胧间,方故炀都能想到那日淮宵解了貂裘,挽好衣袖,露出一截好看的皓腕来,难得笑弯了眉眼。

  他说,献一幅墨宝给殿下作小寒贺礼。

  太子问他,小寒为何要送贺礼?

  淮宵说,今日小寒。

  见太子没觅过来何意,淮宵又小声说,送你贺礼,每日皆愿,又哪会挑日子送?

  就是那小寒夜后,这个太子常常一人来找僻静处待着的书房,挂上了这幅字。

  方故炀和展如眉刚进了书房,关上了门,门口便有了身影。

  听靴底踏地的声音,方故炀辩出了用料,察觉到又是宫里的人。

  炉香卷穗,灯火生晕,往日的书榻换成了罗幕流苏帐,照得房内气息极尽醉人。

  他想起今晨出门之时,淮宵早早地就不在房内了,出了院看到他抱了一沓卷轴,说是要去卫府给卫惊鸿解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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