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寻常 作者:罗再说【完结】(50)

2019-05-21  作者|标签:罗再说 强强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被帐之内难关□□,声裁浪涌。

  一浅复深,阵暗交攻,待到汗暗沾濡了锦缎被褥,银烛映着二人一倒一颠的影儿。

  几轮毕了,方故炀抬头,去看窗外早已停下的夜雪,低头吻他零落出不少低吟的唇。

  「好像你我二人,也是今夜大喜。」

  闻言,淮宵缓缓闭上朦胧的眼,喉结上下滚动,不知是忍住了多大的苦楚。

  这些话如万箭穿心一般将他牢牢锁在了一面充满矛刺的墙上,动弹不得。

  那面墙上,有家国山河,有千川万水,有北国飘雪,以及芸芸众生,人间藜藿……

  淮宵侧过脸去,将半边面容都藏进了锦被之中。

  「故炀,」

  他刚想说话,却不知被什么忽呛出了泪,生理上刺激的眼泪止不住般地流了满面。

  淮宵心中大恸,哽咽道:「你放了我。」

  方故炀早就料到一般,喉间轻轻松动,深邃的眼紧盯着身下之人,似乎要潦倒于其中,且攻占全部。

  只见太子,虔诚地,将淮宵的手抓起来,一寸一寸地亲吻他的掌心。

  「好。」

  淮宵任他吻着,闭上眼,也任那眼泪通通落了锦缎被褥之中去。

  终于,彼此失守。

第42章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公主与郡王大喜的旬日后,在太子的安排护送下,路上耗去数日,淮宵一路被送到了离北国边境小镇的一处风雪庙宇前。

  此处已然废弃,残垣断壁,只剩砖瓦滴漏,鸟雀都难相觅。

  雪积了千层,覆于庙前小路之上,太子锦靴往上一踏,濡s-hi了鞋尖的料。

  方故炀负手而立,转身将淮宵从马车上扶下,也不再在乎周围护送军队的弟兄们的眼光,长长的袖袍之下,两人双手交握,紧紧相贴。

  他已违抗皇命,多送了上百里有余,一路从大裕皇城外的一处关隘重镇多行了好几座山头,护送到了北国的边境。

  而近日路上也收到消息,说北国边疆屡屡有外敌趁虚而入,大裕太子一行人也十分危险。

  双方心中均明明了了,此时尺璧非宝,寸y-in是竞,方寸之余,太子南下的路,再多耽搁不得。

  方故炀垂下眼,眉心紧拧,将淮宵拉近了身些,周围将士们都有些s_ao动,但也只是静静立于原地,大气不敢出,看着他们未来的君主,一举一动。

  两人对面而立,身后山川沉寂,天寒木静,周围行军玄铠,刀光剑影纷纷扰扰,似将彼此的心绪都劈成了一半一半,散落在雪中。

  淮宵透过这一地的雪,都能想起来皇城里那条护城河,如今想必早已是河上凝冰,岸边树木冷寂,一到了夜里,街市上稚儿成群,手执挑灯,掌心儿握着蔗糖,穿梭于人群之中。

  今年冬日多事,他都没有时间上街市瞧瞧,也不知当年他与太子年后听戏的戏台子还在否,那条至喜桥下,是否还有少年在那处投掷钱币,祈得来年好兆头。

  他静静站在原地,看着方故炀沉着的眉眼,抓紧着最后的机会,将这人的面容尽数描摹进心底。

  方故炀前些日子以护送质子淮宵回国为由,耽误了回朝的路程,被皇宫里的人快马加鞭过来通报了几次,来一个他绑一个,全捂在行军的队伍里,谁都别想回去。

  他把淮宵扶下马车之后,同在马车里的卫惊鸿也跟着下来,一身墨绿长袍,肩上围着圈儿银狐绒袄,绸缎带子散落在颈间,缀上的金珠轻晃,手里握着一卷长轴,臂膀上绑有包袱,看着沉甸甸的。

  卫惊鸿垂着眼睫,这一路与淮宵说了不少话,谈及北国将来,淮宵闭口不提,倒是眼神飘忽,看向前方骑在胡马之上的青年,玄甲红披,一如当年在宫外时潇洒自如。

  方故炀将手中三尺青锋拔出一寸,又用力扣回,朗声喝道:「众将士听令!」

  被喊到的一行将士立马齐刷刷地俯身半蹲于地,神情肃穆,手中刀柄□□均深深c-h-a入雪地之中,头盔上的红缨十分显眼。

  方故炀将手中之剑拔出,掷于白雪皑皑之上,剑穗散乱,惊得跪伏的士兵们纷纷侧目而视。

  只见太子冷着脸,眉梢都似乎覆盖了层霜雪,寒声道:「不吉利。」

  说完,他接过卫惊鸿递过来的包袱,挎于臂弯之间,抖了抖身后暗红披风,转身入了那风雪庙之中。

  卫惊鸿像是知道太子想做什么似的,面色一沉,拉住了向前一步想跟着进去的淮宵,轻声道:「等会儿再进去。」

  所有将士得了卫惊鸿号令,排成双列,围在那处风雪庙外,手中端着缨抢长剑,屏住了呼吸。

  稍等了片刻,淮宵满腹疑窦,黯然着神色,被卫惊鸿一步步带到那处风雪庙里,提起蔽膝跨入门槛,就见那包袱大开,方故炀略有些紧张地站在这破碎的厅堂之内,手中攥紧了一块别致的大红绸缎。

  淮宵走近了些,与方故炀对面而立,还未来得及说话,眼前一黑,被这块红布给盖了头。

  他浑身一震,一瞬间明白方故炀这是想做什么。

  一瞬间,他就想起来孩提时期,方故炀身后那块红披风被人恭送着迎到太子府上之时,说是西域进贡的佳品,皇帝赐予太子殿下年岁稍大些方可用之。

  那会儿淮宵不懂,拿着那一大块铺在太子床榻之上的暗红披风一整端详,想看看内里的纹路,便掀起一角去看,没想到太子正巧入室,惊得淮宵手腕一抖,那披风便落了头上。

  太子好奇地看着把披风盖在头上不说话的淮宵,笑着拔出腰间之剑,以剑尖挑了那披风下来,露出淮宵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那日太子收了佩剑,站在房中,手上的巾帕擦拭着额间才练武而出的细汗,说:「淮宵这是快成小新娘子了。」

  回忆止了,淮宵咬着下唇,从红盖头下面的空隙,看到方故炀面对着他,一身铠甲光亮炫朗夺目,双手放于身前,倾身屈膝,缓缓跪下。

  待到淮宵也沉默着双膝着地,头上大红盖头边缘的金线滚边流苏轻晃之时,这颓垣断壁的风雪庙中,倒真真盼来了一场飞雪。

  满天而下,霁白皑皑,好似有那天人,剪水作了花飞。

  卫惊鸿侧过脸去,此般场景他不忍再看,往后稍退一步,从包袱中取出卷轴来展开,哽咽道:「良辰始届……嘉礼观成。」

  方故炀领着淮宵对面跪着,也不顾膝下被碎粒土石磕得生疼,转面儿朝了大裕国土的方向,遥遥一拜,俯身磕头。

  手中卷轴一颤,卫惊鸿被眼前的一幕堵得是生丝气咽,清了清嗓,道:「奏琴以叶和声,合乐而鸣天盛……」

  他话还没说完,又见方故炀带着淮宵,换了个往北的方向,双双躬身,齐齐磕拜。

  「从此鸳鸯福禄,订姻好于百年。」

  两人又回到初始的对拜姿势,伏跪于地,面色不改。

  淮宵的手藏于袖袍之下,都快要掐出了血。

  他拂手衣摆,白玉粒落下,在脚边堆积成细小丘陵,胸腔翻腾的颤动之意藏不住,全都化在了心坎里,那些话语,恐怕是今生都无法再道尽衷肠。

  卫惊鸿一直在观察二人,自然看到了淮宵死死掐着的袖袍边角,不忍再看,颤抖着嗓音道出最后一句:「玉帛相传,蒙坚金之一诺。」

  坚金之诺,此生亦只为一人所说。

  婚誓之词对证完毕,卫惊鸿收了一卷长轴于袖口之内,看着久久对拜不肯起身的两人,眼眶泛热,一口想相劝的话语全咬碎在唇齿之间,尽数吞了腹中。

  这十多年一路走来,他深知方故炀为了淮宵所做的一切努力,淮宵为了方故炀所背负的一切隐忍,到头来终是抵不过家国天下,以及男儿在世的身当重任。

  天下南北,兴亡盛衰,都在这二人肩上。

  卫惊鸿得了方故炀的指令,一步一步地,退出了庙宇之中,关上了庙门,转身守在门前,入目是列队成肃的太子麾下将士,个个意气风发,明了庙中之事,却也无甚惊疑。

  早就不是秘密。

  卫惊鸿看着这些人的队列,雪落纷华,忽觉肌骨寒彻,想起方杏儿出嫁那日,满城的皇家禁卫军,以及铺天盖地的庆贺,天下喜悦。

  寒风散了如睡冬山,岁月亦负了情忠。

  风雪庙内。

  方故炀与淮宵仍对跪着,谁也没去看谁,只是盯着放在地上的手。

  沉默了半晌,淮宵听到太子沉着声在说话:「淮宵。」

  「此去一别,万重山过,关隘险阻。」

  「你多加保重。」

  淮宵心都被抓紧了,一言未能断了他的话头,咬紧下唇,继续听太子说话。

  他听到方故炀说,今日的盖头,他就不掀了。

  此去北国余下的路程,我不再相送。

  余生我许不了你。

  但这青庐合卺之礼,定要与你完成一次。

  隔着红布,他依稀能看清方故炀的动作,正在缓缓起身,于是淮宵也跟着起来。

  等两人面面而视,都站稳了脚,淮宵调整好情绪,淡淡开口:「我听说往往不尽人意的因果总让人记得更深刻……」

  倘若如此,我宁愿被世人所忘,也想让你心中有我。

  淮宵咬着下唇,这剩下的半句话不能出口,努力调整着呼吸,强忍下眼里的酸意,睁大着眼睛去看红绸布外方故炀的身形,不住地咳嗽着,掩盖住自己粗重的呼吸之声。

  只见方故炀交握在身前的一只手伸了过来,牵过淮宵的,放到他的胸口前。

  淮宵都能感受到他胸腔里的跳动,急促而仓惶,颤抖得让自己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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