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年:“……”他不过是开了点小差,这个现场也太残忍了!
欲哭无泪地提溜起调皮的小虎崽,他赶紧叫来拂冬帮忙一起打水给小虎崽洗爪爪。
犯了事的小虎崽此刻显得特别乖巧,小尾巴夹在两只小肥腿之间,动也不敢动。
晓年让它们站到水里去,然后抓起一只小爪子就搓一搓,然后再拿另一只洗干净,最后连不小心沾到一点点墨汁的小尾巴也没有放过,统统洗得干干净净。
原本他打算给祖父写信了再去歇息,现在看看时辰也不早了,只能作罢。
“等明天见了本家的长辈,看看情况,再一起给祖父写吧……”晓年看着洗白白之后立刻在他怀里撒娇的小虎崽,也舍不得说它们重话。
他只能拍拍它们的小屁股,语带威胁地道:“今天晚上乖乖和崽崽太不听话了,明天哥哥不在家,可一定要听拂冬姐姐的话,若是哥哥回来的时候听拂冬姐姐说你们不乖,就打屁屁了。”
说是打屁股,其实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了,所以小家伙一点也不怕他的“恐吓”。
但它们见哥哥瞪圆了眼睛,似乎有点生气,还是决定老实一点,嘴里哼哼唧唧地,由着晓年抱着它们上床。
经过这么长时间在外赶路,再加上晓年不是个认床的人,所以很快就和小虎崽们一起进入了梦乡。
他在梦里似乎梦到了小时候的一个场景,那是祖父在跟他们讲祖籍宁安的事情,可惜隔得太久太久了,以至于细节和内容都是模糊的。
等晓年醒来,已经完全不记得梦里听到了什么。
他只记得祖父提起曾祖父的时候,脸上是带着一些遗憾的。
人对落叶归根总是有些情结,哪怕背井离乡的时候有再大的抱负,对于家乡也总是有些怀念的。
就像他自己,哪怕明知道再也回不去华国,但偶尔梦到了,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所以晓年猜,也许在曾祖父功成名就的某个午夜梦回,他想过要回宁安看看,但最后还是没能回去,所以他跟孩子、也就是晓年的祖父提及宁安的时候,就会带上这种微妙的情绪。
哪怕他们离开宁安的时候,祖父年岁不大,但还是受到其父亲的影响,对宁安有特殊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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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有的人睡得香甜,有的人却睡得极不踏实,一大清早就醒了过来,还不小心吵醒了枕边人。
简何氏望着天蒙蒙亮就起身的丈夫,疑惑不解地道:“老爷子做什么去?”
“我去药庐看看。”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边穿起衣衫,一边对妻子道:“你再睡会儿。”
简何氏跟他几十年夫妻,哪里会看不出他心里装了事情,想想一个多月前本家收到的消息,以及昨天刚刚得到的那封拜帖,她开口道:“三叔家的那个孩子,是今r.ì要来吧?”
男子闻言,停顿了一下,才继续穿衣,回答:“嗯,说是辰时三刻过来,听大哥的意思,是要先留他用午膳。”
昨夜也睡得不太踏实的简何氏干脆也坐起身来,下床伺候他穿衣:“三叔离开家,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当初他去京城的时候,你我才刚成婚,如今咱们都有玄孙了,想想真是岁月如梭啊。”
他们的长孙刚刚得了个小子,得到京城的来信时,满月酒刚刚摆过。
对于简何氏这个简家媳妇来说,这位三叔和他后人的经历,也算是传奇了。
他年少时天赋过人,哪怕是在世代行医的简家里,也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人。
原本一切都顺顺利利,过不了几年甚至都能接了简家在宁安城经营的医馆,谁知道这位年少成名的简家三爷竟然突然就“叛逆”了起来。
他不愿待在宁安,而想去更广阔的天地探索,对传说中名医云集的中部各郡、尤其是有太医院的京城充满了向往。
他更想让简家的医术享誉整个冀州,想让世人都知道简家的小方脉之术独树一帜,当被人传颂。
那时候简家就因为三爷要去京城一事,生出了几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一部分守旧的简家人认为,宁安才是简家的根基,哪怕京城再大、再好,做人也不应该离开自己的根……离开了,就是忘本。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三爷是为了逐利才忘本,更加不可饶恕。
他说是找高手切磋,其实根本是冲着京城的荣华富贵去的,毕竟中部诸郡的达官贵人,可比北境三郡这严寒之地的贵人要多得多,若随便攀上几个,说不定还能再开个简济堂。
当然,也有不少人担心简三爷去了外面,不小心会遇到什么挫折,困难重重,要重新打拼委实不如在家乡过得舒坦,起码这里有简家积年的名声,怎么也比单打独斗要来的合适。
那时候族长说过,若是他踏出了宁安,简家就当没有这个族人,从此无论他是功成名就还是客死他乡,都与简家无关。
这话已经说得极重,但无论族里的人如何想、如何说,简三爷还是背着自己的行囊,带着自己的妻小,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宁安。
虽然并未将简三爷从族谱上除名,但时间也过去这么久了,除了老一辈的简家人,又有多少年轻子弟知道族里曾有过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长辈。
简三爷去了天京以后,好几年甚至近十年都杳无音信。
有的人猜测他果然没能闯d_àng出什么名堂来,甚至都不知道流落到那里去当游医了,恐怕是没有脸面再回来了。
结果又过去几年,突然有跟简家医馆往来的药商带回了简三爷的消息。
他去了京城之后,进入了一家医馆,经过十数年的行医,渐渐在京城站住了脚跟,成为了小有名气的大夫。
他的儿子简遵友继承其天赋,后来经过层层选拔考校,竟然进了太医院。
但这些成绩,还不足以让简家所有人都觉得当初简三爷走得潇洒、不是个笑话。
后来简家三爷在京中逝世,但他培养的儿子却一步步走到了御医的位置,甚至成为皇帝唯一的儿子的大夫,负责皇长子的脉案。
就在大多数人羡慕的时候,简遵友却出了事情,莫名其妙得罪了摄政王。
宁安得到消息的时间比较晚,等知道简遵友的长孙代替简太医入了摄政王府给亲王治疗魇症,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且不要说简三爷一家起起落落,经历过那些事情的本人该如何心惊,就是本家这边看的人、在远处围观的人,看着也觉得惊心动魄。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简遵友一家这次在劫难逃的时候,没想到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
有人说早些年简遵友的孙子到乘音寺得了洪悬大师的一个方子,也有人说是简三爷自己研究了一个新的方子,还有人竟然说是简遵友的孙子天赋过人,自己创了一个方子……
总之,一直受魇症困扰的煜亲王竟然颇为倚重简太医和他那个不及弱冠的长孙。
这次煜亲王奉官家之命北上,到宁安去震慑边境,以防瑥亲王殁后,北疆出现动乱。
备受煜亲王看重的简晓年也获准随行,所以他才能经过宁安,过来拜访本家的长辈。
本家在一个多月之前突然收到了简遵友的来信,告知了这件事情,就已经引起族里不小的动静。
等真正收到简晓年的拜帖,恐怕跟简遵执一样没能睡好的人,不在少数。
……
想到这里,简何氏轻声道:“这次那孩子回来了,族里若是允许他去祠堂上香,那就好了……想来爹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高兴的。”
公爹去世的时候,弥留之际都是念叨着这件事,可见心中执念有多深。
简遵执听了老妻的话,不禁点头。
当年三叔和他父亲关系最要好,但三叔走的时候,兄弟俩儿负了气,他父亲就没去送三叔。
以为他迟早要回到宁安的,但没想到这么一别,彼此就再也未能相见,直到去世的时候他父亲还对这件终生遗憾的事而耿耿于怀。
如今也过去了这么久,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不仅是外出闯d_àng的三叔,还是留在族里的族人,发生了好的事情,也有不好的事情……
这些年看到简三爷到京城之后发生的种种,又听说了简遵友和简晓年如今在煜亲王跟前的分量,族里的人不是没有想法。
有不屑的,有羡慕的,也有暗地里打着主意的,这些简遵执都能想到。
只是不知道这个从京城来的晓年,会给族里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他没来宁安还好,这天高皇帝远的,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可他这一旦来了,那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也别太紧张了,虽然三叔跟爹关系好,但那孩子到底是隔了三辈的晚辈,又不是你一个做长辈的去给他请安。”
“老夫哪里紧张了,你莫要胡说。”老者瞪圆了眼睛,反驳道。
简何氏见他否认:“好好好,是我胡说,你一点都不觉得紧张……行吧,老爷子要这么早去药庐,就去吧,说不定还能遇到别人。”
说不定族里还有别人也睡不着觉,也跑到药庐和苗圃那边去转悠了,正好一起转悠转悠,省得待在房间里,心躁。
简遵执哪里看不出来老妻话中有话,他却没有再跟对方争辩什么,径直出了门。
结果,还真的在苗圃碰到了自己的堂兄,简遵彭——他是大伯家的长子,也是现在的简家族长。
当年毅然决然要让简三爷永不回简家的,正是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