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无过,却有罪,犯大不敬当立死!”说罢,老桓王直直地就朝着太庙灵台石角上撞了过去。
“叔祖!”
“皇叔!”
“快宣太医!”
……
从被召进来验伤后再没离场的申老神医第一个冲上去了,可是看着老桓王额角上那个深深的血洞,半刻之后,他也只能无奈地放开了染满殷红的双手,摇了摇头。
“桓王——薨了。”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哭嚎。
桓王死了,因为他犯了大不敬,所以自尽而亡,老皇帝挺身而出替r_ou_r_ou_担责的效力也因此折损大半。
不过,老皇帝对r_ou_r_ou_极端维护的态度还是起了重要作用,最终,经过宗礼司的讨论,r_ou_r_ou_的处罚被确定:停亲王俸三年,享皇子俸,在长云观静心修行至十二岁方可回宫,每日必须亲自擦拭列祖列宗的牌位,供奉香果奠仪。
只是,他们的讨论中——居然完全没有再提到朕。后来躺在长云观硬梆梆的土坑上,朕反复想了好久,觉得大概是因为宗礼司管的是皇家宗室,压根儿管不到朕的头上,所以他们就选择x_ing地把朕给忘了。
第35章
祭完了太庙,皇帝带着数百宗亲浩浩荡荡回了京城,长云观里只剩下冷清寂寥的课经声。
正月刚过,山里的夜格外冷寒,呼啸的山风仍旧裹挟着一些冰雪的气息,呜呜地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就算屋子里点着火盆,也谈不上暖和。
r_ou_r_ou_抱着朕裹着被子坐在床头发呆,朕往他脚底下探了探,两只小脚凉凉的。
“大仙,父皇被打了屁股,现在会不会疼?”
朕无法回答他的话,只能抬头舔舔他的小下巴,用耳根反复磨蹭着他,这次也是朕不够小心,着了别人的道,不但害得皇帝被打屁股,害得r_ou_r_ou_少了上万两俸银,还要守在这大山道观里待五年那么久。还有阿西,不幸中之万幸竟然也留了条命,只是被打了五十大棍,逐出永善宫,被调到杂役局当苦役去了。
但是听说他五十棍子之后还能跪下谢恩,朕知道一定有人在暗中保了他,就算调到杂役局去也不至于因为无医无药丢了x_ing命,不然同样五十大棍,那几个内府司的太监,可没有一个从刑凳上爬下来。
“殿下,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啊?”听到r_ou_r_ou_跟朕说话的声音,福临披衣走进内室。
“嗯,我想父皇了。”r_ou_r_ou_小脑袋倚着手臂,眼圈有点泛红。
“殿下……”福临听到r_ou_r_ou_说这话,两只眼睛也不由得s-hi了,“殿下,莫要伤心了,皇上每年不都要出宫来太庙吗?总是能见到的。再说,左不过就几年时间,转眼就过去了,等到您十二岁的时候,便能回宫再见皇上。
再说,您也看到了,这几年宫里实在不太平,那些人胆子越来越大,留在里面指不定又要沾上什么祸事,咱们暂时在这长云观里避一避,也未尝不是件好事。”福临听着窗外呼啸的山风,微叹口气轻声说道。
朕从r_ou_r_ou_的怀里钻下去,趴在他冰凉的脚面上,这是生平第一次,朕突然很希望自己能变成一个人,哪怕只有一小会儿,也是好的!
皇帝寝宫兴德宫长阳殿——
在皇帝寝殿门外候着的见贵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安静地守在殿门口,原以为会等上许久,可是才不过一盏热茶的功夫就见端贵妃居然出来了,他急忙赶上前给她披上披风,同时悄声询问:“娘娘,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皇上刚用了药,精神不大好,嫌人多太吵了,就让我们都先回去。”一边说着,端贵妃一边拿眼角瞟了一下后面跟着出来的一溜宫妃美人,除了皇后,差不多所有得脸点的宫嫔们都赶来了。其中有人出来的时候还在拿帕子擦眼泪,端贵妃看着那几个眼睛红红的宫嫔不禁冷哼一声,甩袖便走,显然皇帝嫌弃太吵跟她们脱不了干系。
一路上端贵妃只是沉着脸并不说话,见贵也不敢多问,只是沉默地陪在身后慢慢走着。一直到回到清阳宫清辉殿,端贵妃才终于开口:“尚暄呢?”
“睡了吧,都这么晚了。”见贵小心翼翼地回答,却预感到贵妃娘娘的情绪不对。
“睡!睡!睡!他是猪么?就知道睡!去!把他给我拽起来。”端贵妃果然瞬间爆发,猛一挥袖便将桌上一套精致的宛窑瓷茶具全挥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娘娘,娘娘息怒,殿下年纪还小,今天从长云山一路回来,他实在是累了,是奴婢让晋富伺候他早点休息的。”见贵扑嗵一声就跪在了端贵妃面前,也顾不上膝下是不是还有瓷渣碎片。
端贵妃低头看着自己最忠心的内侍总管,半晌才轻吐一口气淡淡道:“二皇子那个痨病鬼,还知道去给皇上请个安再回去,尚暄回来连个脸都没去露,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惯着他。明天一早,早点把他给我弄起来,让他第一个去给皇上请安去。”
“是,是,这全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考虑不周,还请娘娘恕罪。”见贵深深地伏低身子,一个劲地请罪。
等端贵妃情绪稍微平稳点后,见贵召了宫女们进来把屋里狼藉的地面清理干净,他伺候着端贵妃换了大衣裳坐到榻上歇息,他坐在端贵妃脚边一边给她捶腿一边轻声问:“刚才在兴德宫,怎么没看见皇后娘娘?”
“在太庙里皇上当众下了她的脸,从回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梓宁宫里,谁都不见。哼,说起来,我还真是高看了她,路都给她铺成了那个样子,台阶一个一个砌上去,身边还有那么多帮腔的,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妥妥地可以扣上去,可是结果呢,别说命了那个死棺材子就连个王爵都没丢,还把老桓王的命赔了进去,她可真是够废物的!”
端贵妃恨恨地拧着手上甲套,说到老桓王的时候,只听咔一声,金镶玉的甲套硬生生被她拧成了个麻花,上面镶的翠玉再次碎了一地。见贵看着满地玉屑,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这是今年贵妃娘娘弄坏的第几个甲套。
端贵妃简直快要气疯了,她精心布局了一些,几乎动用了宫里一半的暗线人手,才寻到机会布了这么个绝佳的局,简直是只需要轻轻推上那么一把,就能把臻王从皇位继承人彻底轰出去,可结果呢?她花了血本,却连臻王的皮r_ou_都没怎么伤到,就连那只猫都没弄死,反而把老桓王给折了进去。
想到老桓王,她不禁又暗骂一句,真是人老了脑子也傻了,不说怎么劝着皇帝废掉臻王,反而还跟皇帝硬扛,最后还把自己的老命赔进去,简直是蠢得让她恨不得去扒了他的棺材,捏着他脖子把他再掐死一回。
老桓王和慧亲王一样,都是当朝皇帝的王叔。端贵妃嫡亲的妹子嫁的就是桓王府,虽然不是世子一脉,却也算是姻亲,平日里两府也是多有往来,在立储一事上,老桓王一直很偏向四皇子,算是宗室里最重要的助力之一。
可是这回老桓王就这么折在太庙,而按着大夏爵位世袭的规矩,新任的桓王要降等袭爵,也就是一下子就会从亲王变成郡王,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可在朝中和宗室里的影响力的差别就不可以道里计了。
“臻王能从这桩事情里全身而退,主要原因还是在皇上,皇上子嗣艰难,自然铁了心要保三……”
“艰难什么?就算二皇子看着就养不大,不是还有尚暄吗?可他偏偏就是舍不得那个棺材子!我看他不是舍不得那个棺材子,他是放不下他心里头的那个珍妃!”
这话见贵就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接碴了。
r_ou_r_ou_安置的地方是一座独立的院落,名叫静院,在长云观的东北侧,据说当年太祖皇帝还曾经在这个院子里住过,因此里面的摆设装饰虽然简单,却还算是考究精致。
夜里,居然又下起了大雪,据说长云山的雪能一直下到二月底,朕趴到窗边看了一眼,很惊讶这场雪竟然下得比京城腊月里的雪还要大,密密层层的雪片伴着山风漫卷而下,遮天蔽日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一片苍茫。
白日里一直忙乱,倒没在意,这会儿四周都安静下来,时不时便有一些奇怪的像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哗啦声,伴着细细的落水声传来,朕一时也没想明白那是什么声音,只看着r_ou_r_ou_睡得很不安稳,心里有点难受。
这里的床也硬,房间也冷,睡到半夜r_ou_r_ou_不小心踢了被子还被冻醒过一回,好不容易快天亮的时候才睡踏实,所以到了晨起的时候,福临拦了所有人,不让任何人去叫早。
朕蹲在长云观的大门屋檐上,远远望着银装素裹的茫茫雪野,突然意识到这还是朕从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真正的离开皇宫,视野所及没有了金砖碧瓦的宫墙,没有了飞檐翘角的楼台,一切都是如此陌生,让朕莫名感到有点沮丧。
突然,远远的一队身影出现在观前大道上,为首的是一高一矮并肩挽臂而行的两个小小身影,虽然大道还算平整,但是一夜大雪加上此刻风雪交加,他们几乎一步一滑地走上来显得十分艰难。
“是阿琛和阿威?”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朕又对自己的视力有绝佳的自信,所以朕最后还是确认了那两个小小身影正是英国公府的两位小公子。他们昨天不是已经跟着虎骑军走了吗?今天怎么又上来了?
“喵~”待到他们走到观前时,朕立刻飞扑而下,顺着阿威的袍角就爬到了他的身上。
“大仙!”阿威双手捧住朕,神情很是震惊,不过那震惊里却带着受宠若惊的喜悦,“大哥,我不是在作梦吧?大仙居然主动爬我身上了哎!”
“大概是看你可怜吧。”林冠琛毫不客气地在阿威头上拍了一巴掌,“快把大仙抱好了,你看他全身都s-hi了,咱们赶紧进去,天这么冷,也不知道昨晚上臻王殿下那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