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说二皇子的师傅——龙渊阁大学士陆朝忠,就是大夏如今的士林领袖,文坛泰斗,在朝中也是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又好比四皇子的师傅文澜阁学士赵灏,百年世家出身,他祖父、他父亲、还有他,祖孙三代都在文坛享有盛名。赵灏本身未过而立却已在吏部任了考功司司判的四品实职,绝对是个前程远大的栋梁之臣,更是个可以预见将来的实权人物。
看来看去三位皇子里就只有三皇子尚昕的师傅没什么名气。皇帝给r_ou_r_ou_指定师傅的圣旨一下,宫里各种传言就开始甚嚣尘上,其中传的最有鼻子有眼的有如下几种——
第一种说法是:永善宫太低调了,皇帝连r_ou_r_ou_几岁都忘了,别的皇子都是五岁启蒙,r_ou_r_ou_都六岁了皇帝还没给指师傅。若不是皇后贤良,端贵妃心善,一起提出当为三皇子择师进学,皇帝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叫尚昕的儿子。但是当今皇帝一直不怎么把几个儿子进学的事情放在心上,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师傅是各自母族提前定好再请皇帝下旨册封的,而三皇子却是个那啥,还没出生就没了娘也就算了,唯一的舅父还远在边关,日常就只有几个太监宫女照顾,这么个小可怜,哪里还有人能想着提前帮他找什么师傅。赶巧的是,最近正好碰上春闱大考,皇帝就随手从今年科举考试呈上来的卷子里抽了一份,看看还不错,就把这个连殿试都没参加的举子指给三皇子尚昕当师傅了。
第二种说法则比较传奇:皇帝多年前曾经微服出宫,路上遇到了难事,一对父子给了皇帝很大的帮助,皇帝一直想着要报恩,但是回宫后派人到处去找也找不到恩人父子的下落,这一晃就是好多年。可是这次春闱大考,在应试的举子里皇帝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叫来人一看就是当年帮过他的那对父子中的小儿子,皇帝立刻就起了报恩的心。正赶上三皇子尚昕要找师傅,于是皇帝就直接把这个年轻的举子指给了三皇子尚昕当师傅,反正三皇子已经封了王,只等十六岁一到就要去封地,学不学成那跟国家社稷都没多大关系,但作为皇子师,皇帝陛下的这位小恩人却是可以一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了。
而第三种相较第一种和第二种则更现实也更具可信度一些,说的是:之所以皇帝会随便指个举子做三皇子师,是皇后和贵妃为了彻底消除三皇子尚昕对皇位的威胁,难得联了一次手,欺负三皇子没有强大的母族庇护,各自动用手段,让皇帝属意的几位三皇子师纷纷推托拒绝,皇帝一怒之下就随手从今年春闱大考的举子里,给三皇子找了个没有任何背景势力、跟朝堂上几派人马都无牵连的贫寒举子做师傅。
但是不管这些说法说来说去都说了些什么故事,只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三皇子尚昕的这个师傅是个——
没地位!没背景!没势力!没资历!没学问!啥都没有的穷酸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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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拜师也算是朝中大事,因此,就算这次拜师礼其实跟二皇子没什么关系他还是被要求出席了,当然,与他一同出席的还有他的师傅龙渊阁大学士陆朝忠。
三位皇子按着年龄大小依次先拜见皇帝,再跟在皇帝身后一起拜过书圣童方和先祖,随后便要开始最重要也是最让皇子们紧张的环节——行拜师礼了。
二皇子已经九岁,进学已经四年,拜师礼他当然不用参加,这次他和他的师傅陆朝忠都只是列席观礼的。
r_ou_r_ou_的老爹——当朝的皇帝陛下是个最不耐繁文缛节的人,在他的要求下,皇室的各种礼仪都较他爹也就是大夏二代皇帝那朝做了大幅精简。就好比这皇子拜师,若照着r_ou_r_ou_他爷爷那代的规矩不但要皇子亲自跑一趟书圣庙拜祭书圣人,还要再跑一趟太庙敬告祖宗什么的。大约是老皇帝还清楚记得自己小时候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可怜相,所以自从皇长子开始进学,他就改了规矩,规定皇子拜师只需在宫里对着书圣人画像拜拜,然后到天元宫敬香供奉一下太祖和太宗的画像,就可以到御书房拜师傅了。至于拜师礼也是一切从简,只需要行三跪礼,再敬一杯茶即可。这样原本需要三天完成的仪式,只要个半天就差不多了,仪式办完他还能留几位皇子师在宫里吃顿饭,跟他们聊聊儿子学业,自是皆大欢喜。
根据朕提前得到的消息,三位皇子跟着皇帝拜祭祖宗和书圣的时候,三位皇子师会提前被接引到御书房等着。
那边有老皇帝亲自带着,朕不担心r_ou_r_ou_那儿会出什么幺蛾子,朕比较好奇的是那个传闻中没地位!没背景!没势力!没资历!没学问!啥都没有的穷酸小子!于是朕就趁着御书房人少的时候一溜烟先蹿了进去,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先猫住了。
果然过了没多久就有太监引了三个人走了进来。
二皇子师陆朝忠是个六十多岁的白胡子老头,样貌清矍,极重礼仪,出门必服正装,峨冠博带是他的典型特征。
即将成为四皇子师的赵灏,白面无须,身量不高,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却已身居高位,本身又是世家豪门子弟,行止间确实颇有气度,而那一身衣装纹饰更是无处不精细到极致。
前面那两个朕都是见过的,没什么心思细看,朕的眼睛只关注在最后那个陌生的男子身上,那个人应该就是皇帝指给r_ou_r_ou_的师傅——卫隐。
第8章 喵之卫先生其人
第一眼看过去,很普通的一个人。比朕预计的还要年轻些,顶多二十三、四年纪,相貌算得周正,但整个人看过去都没什么出挑的地方。身上穿的是一袭苍色长衣,以玄锦束腰,都是一丈也不值一两银子的普通衣料,身上一件多余的缀饰也无,朕觉得大概是因为比较穷,所以没什么可佩饰的。只不过这般穿戴倒比现今那些爱将琳琅珠翠挂一身的士子们显得干净俐落许多。说实话,看了这半天,朕一点也没看出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总而言之还算顺眼,没让朕觉得讨厌。
只一点,这卫隐身量颇高,跟他站在一起,在朝中只是偏矮了些的赵灏简直被比成了五短身材。大概赵灏也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劣势,立刻不高兴地跟卫隐拉开了距离,径直走到陆朝忠身边,与他致礼攀谈起来。
但是陆朝忠的注意力却一直关注在卫隐身上,他是三朝元老,正儿八经的当朝帝师,以他对皇帝的了解,他大约并不相信皇帝会从未名举子里随便指个人给自己儿子当师傅,所以跟朕一样,也对这个叫卫隐的年轻人充满了好奇。卫隐应该也感觉到陆朝忠频频探询的目光,却只是偶尔回以一点礼貌的微笑,并没有顺势上前搭话,就那么安分地坐在太监引他坐下的椅子里,直到皇帝进来,他连屁股都不曾抬一下。这样的举动看在赵灏眼里大概是很拘谨很怯懦的表现,他那偶尔瞟向卫隐的目光里满是毫无掩饰的鄙夷之色。陆朝忠却没什么异样,见自己两次暗示都没有得到回应,便收回了目光,只专心与赵灏小声交谈。
卫隐很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没什么异样举动,但是一刻钟之后,朕还是觉出了些许异样。那就是这个叫卫隐的年轻人的存在感越来越淡薄,也许别人会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就像陆朝忠和赵灏,他们还在那儿引经据典地探讨着学问,赵灏还十分谦卑地向陆朝忠请教着为皇子授业的经验。他们都没有发现,他们说话的声音在逐渐提高,似乎已经忘记了屋子里还坐着一个陌生人,还是他们之前一直在刻意戒备的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朕眯了眯眼睛,这个叫卫隐的人……
朕正盯着那卫隐想着这人到底怎么回事,那个一直安静坐在位置上,保持眼观鼻鼻观心的人竟突然抬了眼。瞬间——那双原本并无神彩的乌眸突然间绽出异彩直直地锁住了朕的眼瞳,一股强烈的威压直向朕扑来,朕毫无防备,吓得差点“喵”出声跳起来。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朕高踞柜顶炸着毛伏低身体愤怒地冲他呲了呲牙,凶狠地回应他的挑衅。可那个卫隐却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看见朕冲他呲牙,他还微勾唇角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来,只是这一笑,那双亮如寒星乍现的眸便又重新恢复成淡然寻常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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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到!二皇子殿下到!臻王殿下到!四皇子殿下到——”
朕回头把炸起来的毛舔回去,一时间只觉十分齿冷,这宫里连喊个名号都要拍马屁,看来御书房门口的传令太监也是皇后一系的人,魏国公府这手伸的可实在是够长的。
“臣等拜见皇上,臻王殿下,二皇子、四皇子殿下!”见皇帝进来,陆朝忠带头起身向皇帝及诸皇子行礼。
“平身,平身!”皇帝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笑眯眯地伸手扶起陆朝忠,“老师不必多礼,两位爱卿也不必多礼,今后,还要劳烦诸卿家为朕这几个孩子多多费心了。”
“此乃臣之本分,臣等必尽心竭力教导各位皇子。”三人均俯首向皇帝及诸皇子躬身行礼,随即再次被皇帝扶起。
这时跟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常安凑近皇帝跟前,笑着提醒:“皇上,吉时已到,可以行礼了。”
皇帝点头之后,立即便有司礼监的太监走上前来,依次引导皇子与皇子师入座、行礼、敬茶。这些按着定例执行的礼仪,朕看着甚是没趣,朕的注意力只关注着r_ou_r_ou_和他那个“来历不明”的新师傅。
在仪式之前,r_ou_r_ou_已经跟着司礼监派来的人认真学习过整个仪式过程中要行的各种礼节,昨天福临还特地又跟着r_ou_r_ou_全程演练了一回,所以,今天整个的仪式过程r_ou_r_ou_表现得可圈可点,行止进度几乎没有犯错,朕能明显看出司礼监派出来跟在r_ou_r_ou_身边专责提醒的太监脸上那份惊奇。
而r_ou_r_ou_那个据说连个进士功名都还没有,由皇帝临时从本期举人里挑出来给r_ou_r_ou_当老师的年轻人卫隐,在这场仪式里倒也表现得宠辱不惊,十分镇定,很不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酸小子。待仪式结束,诸皇子就被各自安排到了自己师傅下首坐定,皇帝则安然坐在上位与几位皇子师偶尔闲叙几句,这个时间其实是皇帝刻意留给新任皇子师与自己的新弟子互相认识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