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珩闻言跳起来跑去桌边倒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床边,扶着顾清辞起身,把水凑到他唇边,看着他慢慢喝下,问:“还要吗?”
顾清辞摇头,勉力抬手推开杯子,往后靠在床上,又问:“我睡了几日?”
“三日。”
顾清辞缄默,他自己完全不知道睡了如此之久,前几日赶路去京城也仿佛像是梦一场,然父亲故去,却时刻提醒着他,并不是梦。
顾清辞垂眸,勉力从床上下来。
“清辞,你要作甚?”萧璟珩扶住他,问。
“陪我去一趟祠堂吧。”顾清辞哑声回答,他借力站直身体,慢慢往前走,两人一起来到祠堂中,顾勉的牌位与平南王的牌位放在一处,香烛青烟缭绕,见此情景,顾清辞眼中又是一涩,走过去在蒲团上跪好。
“爹,望您九泉之下安好,若是您和娘思念我,便来我的梦里看看我。”顾清辞弯腰磕头,须臾继续道:“起兵在即,我们只能赢不能输,爹娘若是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们。”
大病几日,他也终是难过地接受了家人故去,他从此孑然一身的事实。而在得到父亲病逝的消息之前,他与萧璟珩便商议好了出兵的日子,如今因为他这一病,险些耽误良机。又跪了片刻,顾清辞直起身体,在萧璟珩的搀扶下站起来,走上前去敬了一炷香,这才安心离开。到了外头,他思忖片刻,低声问:“之前整军的事,如何了?”
“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我一声令下,便可出兵。”萧璟珩回答,又猜到他的想法,担忧道:“要么再延期几日吧,你的病尚未痊愈。”
“不必。”顾清辞断然拒绝,“那日便是最好的日子,事不宜迟,拖来拖去,万一走漏风声,于你我都不是好事,要的便是让宣和帝措手不及。珩儿,你去查一查是否有疏漏的地方,这几日除了你我,任何人不得进出军营。”
“好。”萧璟珩依言应声,扶着顾清辞躺下后,出门前去军营,他走至府门口,脚步顿了顿,叹了口气。
罢了,现下不是时候,还是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告知清辞他的心意吧。
到了军营,萧璟珩与左右护军等人再三确定了首战的攻打路线以及战术,并清点了士兵与粮Cao军需等物资,确保万无一失后,回府告知顾清辞。
三日后,顾清辞的病也彻底痊愈,许是经历了丧亲之痛,他比之前更沉稳了些,但总让萧璟珩觉得,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
七天的时间如流水般恍然而逝,在萧璟珩一声喝令下,大军拔营,朝京城方向袭去!
等到消息传入皇宫中之时,已是七日后,最靠近晋州的几个城镇均已被萧璟珩带领的萧家军占领。
“什么?!”手中杯盏哐当落地,宣和帝嚯地转身,几个箭步走到报信小兵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道:“不可能!你胆敢谎报军情?”
“皇上息怒!此事千真万确,我们亲眼瞧见,就是那平南王的世子萧璟珩!是他带领着一支军队,从晋州出发,已经杀到平洲了!”小兵被吓得扑通跪下,膝盖撞在地上发出咚一声巨响。
“一个已死之人,如何还会复生?难不成你们瞧见的是鬼魂不成?”宣和帝勃然大怒,一脚重重踢在小兵身上,将他踢出几步之外。
“皇上请看,这是我军将士照着那人画的肖像,吾等着实不敢欺君呐!”小兵挣扎着爬起,从怀中摸出一幅画,颤抖着递上前去。
宣和帝不耐地抓过画像放在眼前,眼睛倏然瞪直。虽然已经过去整整五年,当年孩童的面部轮廓有所变化,变得成熟了些,但还是一眼便能认出来,这就是那平南王世子——萧璟珩!
“这……这不可能!”宣和帝仓皇失措地后退,手中画像徐徐落在地上,他膝弯撞在桌角,整个人歪倒,险些摔在地上。身侧突然伸出来一双手将他稳稳扶住,宣和帝转头,眸中光芒乍现,仿若看到救星一般,紧抓住来人的衣袖,结结巴巴道:“快!爱卿快想想办法!”
“皇上何必如此着急,稍安勿躁。”来者正是他的心腹赵斌年,他面容上有一道显目的刀疤,整张脸像是被劈开过一般可怖。他扶稳宣和帝,对跪在地上的小兵道:“你们确定没有看错?”
“吾等以x_ing命担保,绝不敢欺君!”
“行了,你等迅速整军前往抵抗,记住,绝对不能让他过了绵州。”
“是!”小兵得令退下,赵斌年扶着宣和帝到榻上坐好,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又道:“皇上不必紧张,当年平南王一家都已死绝,就算那萧璟珩有幸逃过一死,也兴不起太大的风浪来。”
“当真?”宣和帝坐立不安,左右张望。早知道那萧家军竟然会如此忠诚,被萧璟珩所用,当年他就不应该手软,随意寻个错处把他们全杀光才是。哪怕被骂几句暴君,也比如今大军叛变好。
“自然。”赵斌年镇定回答,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他本是一名小小的侍卫,因无意中救了幼时的宣和帝一名,有幸成为他的贴身护卫。后凭借着聪明才智,逐步让宣和帝对自己言听计从,好不容易辅佐他上位,自己能够永享荣华富贵,没想到当年之事竟有疏漏!
好在区区一个萧璟珩,应当是无甚可惧。只要他死了,宣和帝便依旧是个傀儡皇帝,凡事都要经他之手,他便能cao控着这宣朝,做个幕后的掌权者。
思绪至此,赵斌年嘴唇紧抿,心中有了定夺。
几日之后,萧璟珩继续带兵前行,终于遇上了皇城派来的军队。
猎猎风声里,萧璟珩坐在高头大马上,远眺着对面之人,为首的将军他认识,是京城夏家之人,早已成了宣和帝的走狗。想到这他嘴角轻轻抽动,带着不屑与轻蔑道:“识相的话早些投降,还能饶你不死,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就让本将军来看看,你究竟是人是鬼!”夏将军双腿夹马腹往前冲,手中大刀毫不留情地砍向对面人。
萧璟珩毫不惧怕地迎面而上,拔剑出鞘,寒光一闪而过,他挥剑与夏将军的刀碰在一处,发出砰——的响声,整个人又从马上飞身跃起,如大鹏展翅般,来到夏将军的身前。
夏将军此人好大喜功,目中无人,下手也颇为狠辣,因此对付他最好的办法便是速战速决,让他无计可施。萧璟珩一剑刺向他的面门,侧身避过他的大刀,身子堪堪矮下半分,与夏将军一起从马上落到地下。
到了地面上,他的可用空间便多了许多,萧璟珩屏息凝神,剑心合一,再度朝夏将军刺去,同时对面大刀也朝他砍来,萧璟珩并未躲避,气定神闲地看着大刀离他越来越近,紧接着剑势骤然一转,将大刀逼退,脚下步步紧逼,一剑刺穿夏将军的肩胛,血流如注。
“好!”萧家军在后头紧张地看着,瞧见这一幕,士气大增。
萧璟珩拔出剑,带起一串血花,他冷眼看着捂住自己肩膀的夏将军,右手把剑往前一指,低喝:“杀!”
“杀啊!”萧家军听令,千军万马奋勇而上,刀刀见血,所向披靡。
与此同时,驻扎在二十里外的军营里。
顾清辞放下手中地形图,起身走到外头,不安地来回踱步。自萧璟珩带兵出发已过几个时辰有余,却一点消息都未传回来,叫他怎能不担心。
正在此时,一名士兵从军营外打马前来,他快步跑到顾清辞的面前,布满灰尘的脸上笑容满满:“大人,大军告捷!”
“当真?那萧璟珩呢?有没有受伤?”顾清辞激动地往前迈了一步,转忧为喜。
“小王爷无事,正在带兵回来的路上。”
“好好好。”顾清辞喜笑颜开,心底的担忧消失殆尽,他迫不及待地走到离军营门口最近的地方,翘首等待萧璟珩的归来。
一刻钟后,军营外传来马蹄声,大军渐渐接近军营,顾清辞率先看到为首的萧璟珩,他骑在马上,身形挺拔,神采飞扬。
萧璟珩侧身跳下马,缓步走至顾清辞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即俯身一把抱住面前人,轻轻在他脑侧蹭了蹭。
“珩儿,做得好。”顾清辞抬手回拥他,右手拍他的肩膀,一如小时候奖励萧璟珩功课全对之时。
听见这句话,萧璟珩浑身的疲惫仿佛都烟消云散,他直起身体,转身往后朗声道:“全军今晚庆祝首战大胜!”
话音刚落,身后的萧家军大声欢呼起来,萧璟珩回过头,迎上顾清辞含笑的眼睛,抿唇犹豫了少顷,试探着伸手牵住他的手,见他没有拒绝,便欢欢喜喜地牵着他往帅帐走去。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到了帅帐内,顾清辞松开萧璟珩牵着他的手,去准备清水,帮他擦拭脸上身上的血迹。光看这血污,便能猜到战况有多激烈,幸好他未受伤。擦完脸,顾清辞垂下手,示意他把甲胄脱下。
萧璟珩照做,他低头看着面前人温柔的侧颜,心下一动,故意道:“清辞,你快来看看,我怎么突然解不开了?”
“嗯?”顾清辞闻言走过来,瞧了瞧萧璟珩的甲胄,一边伸手一边喃喃道:“怎么会解不开呢?”
萧璟珩站着不动,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面前人的双手,只见顾清辞的手绕过他的腰到后方,耐心地动作着,两人的身体靠得极近,只要他低下头,便能亲到他的脸。
翻飞的十指修长而白皙,十分利落地帮他解开甲胄,萧璟珩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不自觉抬起,又悄悄放下。他抿紧双唇,终是什么也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