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打个滚儿变成明无意,自己伸展着套好了衣衫,紧紧抿着嘴。他去路被我堵着,除非他从此呆在床上不下来,只要我不开口,他都得从我身上爬过去。
我作势要将手里的碗筷丢出去,他一把将我拉了回来,总算是开口了:“我不喝j-i蛋酒。”
之前喝得好好的,眼下就开始挑食了。现在正是决定战争进程的关键时刻,我决定以后再来对他进行批评教育。
他顿了顿,又蔫蔫地抓住我的手,摇了摇,我看他神情,似乎是想说“我们和解罢”。
可是他没有,他只垂下眼睛,像昨天夜里那样很小声地喊了一声:
“谢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记说了,祝大家国庆快乐,平安愉快!
☆、y-in魂不散的前任
跟玉兔和解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化。
其一就是玉兔开始体察我的心情,他以迟来的敏锐问我:“我睡在你旁边,你是不是就睡得不太好?”
我道:“你变兔子就能睡好。”
玉兔很伤心地道:“之前你嫌弃我人身吃得多,现在又嫌弃我人身打扰你睡觉,可我下凡来总不能一直是一只兔子,我还是搬回我家住罢。”
我:“……”
我定了定神,问他:“你家住哪儿?”
他蔫巴得不行,蹲在池塘边拔狗尾巴Cao:“青菜街萝卜巷,门前有两个很好看的石雕,门后有一个很好玩的院子。我原来想带你过去玩一玩的,眼下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说完,他又把包裹变了出来,吃力地往门口拖动着。我拦住他去路:“你诓我下了凡,还好意思丢下我跑路?”
他吓得一呆,挠挠头道:“我不想你生气,谢樨。我知道,当凡人就要脸皮厚如城墙拐,若是不想继续伤害一个人,便要早些跑路,不用负责。这样对大家都好。”然后丢下包裹到我面前来,瞅了瞅我的脸色:“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本来这张脸就比以前丑,这样多难看啊。”
我把他后领子一拎丢进了房中,再将包裹踢进了湖里。玉兔像个乖学生一样蹲在书案前,茫然地看着我。
我问他:“近*你看了些什么书?除了春宫图以外?”
玉兔有点害羞,但他屈服于我的 y- ín 威,慢吞吞地将书桌的暗格挪开了,把最上面的几本春宫扫去了一边。我一看剩下的几本,全是什么《寡妇秘事》、《纯情书生俏娘子》、《艳郎风流》之类的书本。
玉兔跟我介绍:“卖书给我的凡人说,这便是人间情爱。我琢磨了一下,你与张此川的事情很像那本《张生猎艳之从头再爱》,里面主角也分别姓胡姓张,可以多做参考。”
我颤抖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勉强镇定下来。
这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将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玉兔瞧着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却着实是后生可畏。
我干巴巴地跟玉兔说:“书我没收了。”
玉兔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瞧着我:“你也觉得这些书有趣吗?不用没收的嘛,我借你看就是了。”
我不理他,将这些书本一并打包了,也丢进了湖里。再回头把玉兔的房门锁了:“抄十遍《道德经》交给我,抄不完点心没得吃。”
玉兔在里面狂敲门:“为什么!凭什么!谢樨你不要忘记了,我的品阶比你高一轮呢!”
我透过窗看他,冷笑道:“入乡随俗,现在是你投奔我,我没让你给我捶腿捏肩都算好的。”
玉兔不吭气了,晚上睡觉时蹭了过来,给我看他被毛笔磨红的手指,再亲切地为我捶了捶腿,捏了捏肩膀,边捶边抱怨:“谢樨,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嫌弃我了,判官他们要笑我的。”
我一边给他手上抹花泥,一边听他叽叽咕咕的,感觉头又隐隐作痛起来:“闭嘴。”
他一抖,我敷好了花泥,将他用被子卷起来往床里一丢。可能我看起来比较凶,他一动也不敢动。
我告诉他:“今天你是鲜兔春卷。春卷是不能说话的,明白了吗?明白了就眨眼睛。”
他连忙眨巴了几下眼睛。我松了一口气,另拿了一床被子给自己盖好,吹熄了床头的蜡烛,轻轻松松地睡起觉来。
分两床被子,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选择的床位分配方案。玉兔认为这种方式不亲民,但他的抗议被我驳回。今晚便是方案实行的第一夜。
第二天早晨,我发现玉兔呈一字状横压在我身上,头朝外,像一根被压弯的筷子。他双臂都老老实实埋在被子卷里,脸陷在被褥里,睡得很香。
我长叹一声,把他身上的被子拆开,推推挤挤地把这家伙摆正了。他边动弹边哼哼,迷迷糊糊地问我:“谢樨你起床啦。”
我道:“嗯。”
他睁开眼,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摸索着他的衣物:“你是不是要去买粥喝,我同你一起罢。”他晃了晃我的胳膊,打量着我的脸色,又加了句:“那个什么经,我回来再抄好不好?”
他一唠叨我就犯困,我一犯困就很和蔼,于是我带着他出了门。
这一出门,说起来就碰到了我近日生活中的第二件大改变:
我又见着了张此川。
这几天里,无论我清晨起床还是晌午起床,无论我是买牛r_ou_面还是买瘦r_ou_粥,总能在那一条小吃街上碰见他。他总是笑吟吟地过来叫我一声“王爷”,再提一盅青方窑的烧j-i蛋酒给我,几天下来让我省了整整十钱银子。
我起初怀疑张此川想毒死我。回家后,我想拿不老不死的玉兔原身做实验,可他不知抽了什么风,死也不肯再喝j-i蛋酒,我便喂了些给我家那只被玉兔起名为“火锅”的大鹅。大鹅喝了j-i蛋酒之后除了步子迈得不太稳一点,一切正常,我便暂时放下了疑心。
那些烧酒瓶被我在墙角放了一排,很有一些绵绵不绝的意思。
今儿我拽着玉兔去街上,等我们的煎饼馃子出炉,果不其然又让我在腾腾烟雾中发现了一片青色的衣角。我装着没看见,拉着玉兔往回走,张此川却走几步到了我面前,轻轻笑了。
“王爷,好巧。”
我避无可避,已经麻木了:“巧,巧。”玉兔起初把脸埋在包煎饼馃子的荷叶包里,听见我们说话才抬起头,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张此川也是才看见我身边还带了一个人,说起话来也有些迟疑:“这位公子以往未曾见过,想来是王爷的同行人?”他很仔细地打量着玉兔,神色有些不自然。
其实他们两人之前见过,就在我兔儿爷的庙里,大约是张此川忘记了。
我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玉兔挡在身后:“我儿子。”玉兔挣动了一下,我回头凌厉地瞥了他一眼,再加了一句:“菜市场沟槽里捡来的。”
玉兔安静了,哭丧着一张脸。
“王爷如此年轻,已经有这么大的孩子了么?令郎有芝兰玉树之风姿,令人侧目。”张此川笑眼弯弯,抬手似是想摸摸玉兔的头,又放下了。他将手里的酒瓶递给我,说着与此前一模一样的话:“多买了一瓶,王爷便收下罢。”
我道:“张公子每天都多买一份,这样的人请,本王有些受不起。”
张此川再一笑:“若是我跟王爷说,这是贿(口口)赂呢?”
我不解其意。这j-i蛋酒好喝是好喝,架不住他天天送,硬要说成贿(口口)赂,哪有拿这么几钱银子的东西来糊弄人的?
还是他想走温情路线,哄着我把房子卖了?
可无论哪种作为,都不是他会做的事。如今的他虽然大半都让我感到陌生,但我看得出他骨子里那种傲慢一点都没有变,甚而有种加深的趋势。
张此川却不解释。他看了看我,再看了看被我挡住半边身子的玉兔,俯首作礼后便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边想便带着玉兔回了府中。坐定后,我瞧着玉兔又是一脸悲愤,这才想起来他对我那句话上了心。
玉兔说:“谢樨,你是不是又嫌弃我了,我觉得我被抛弃了。”
我安抚他道:“凡间的父母都这样,常骗自己的儿女说是y-in沟里垃圾堆里捡来的。”
玉兔咬着煎饼馃子,问我:“你怎么知道?”
玉兔无父无母,由天地而生,自然不太理解这种关系。我娘在我四岁时就去世了,可这样的记忆我还是有,我记得我娘说我是狗洞子里掏出来的……
我这么跟兔子说了,玉兔边听边拿了条绢帕擦嘴擦手,然后把它叠成一只蟾蜍的样子。听见我也被我娘这么哄骗过,他精神一振:“真的?”
我道:“真的。”
他一本正经地评价说:“这样的父母不好。”我想听他还要发表什么高论,却见他将一只手伸过来,勉力往我头顶拍了拍,眼睛里满是担忧:“谢樨,你不要伤心。你也可以将我们当作爹娘的,我们不会开这么坏的玩笑。”
我顿了顿:“……我不伤心。”
拍开兔子的手之后,我将张此川送的j-i蛋酒倒出来,照例先给那只叫火锅的大鹅喂了一点。今天张此川也没有给我下毒,却在瓶盖中塞了一张叠好的纸。
玉兔也瞧见了,凑过来跟我一起看。我将那张纸条展开,和着氤氲的酒香慢慢看,只见上面短短的一行字,是张此川隽秀有力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