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出声,看来是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1.声明一下,小张不洗白不原谅。2.给猜中剧情的小伙伴一人一锤子 ̄へ ̄哼。
☆、林裕
我将张此川背出去之后, 无眉立刻联系了人, 连夜将他送出了宫外。
玉兔很紧张:“小无眉, 外面有没有人照顾他,这个人不吃药会死的。”
无眉道:“没关系,我将他托付给我的一位朋友, 他的医术可不比你差。”
无眉这么说了,玉兔还是坚持递了一张药方过去。小少年面无表情地收了,突然转而问我道:“谢樨大人, 你是如何想到这个地方的?”
他扬扬下巴,将手中的提灯举高,照见“九思斋”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字,上面红漆剥落, 凹陷的檀木构陷出一片蜜色的斜面。我再往里看了一眼, 这废弃的宫院漆黑如旧,风声呜呜,仿佛即刻就要将人笼罩进去。
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地方,只是当时,我的直觉告诉我要先走这里。上次同无眉的惊鸿一瞥中, 我隐隐觉得这处院落有些熟悉,大约也是因此才让我念念不忘。
我问:“这地方……能查一查么?”
无眉看了我一眼,道:“可以。不过既然张此川已经找到, 我在皇宫内的任务便完成了,现在我需要待在外面看着那姓张的,这次, 恐怕要你自己去查。”
我楞了一下,再想了一下。
我下凡来确实是和玉兔一道,无眉同判官一道,两边分开,眼下他们这边的线人已经找到,他并没有一直为我们上下打点的义务。
我道:“这样么,我明白了。你去罢,我有分寸。”
这次无眉没有质疑我,他再同我仔细交代了一遍身在皇宫中需要格外注意的人事,然后道:“紫薇台那边,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走一步,告辞。”
玉兔在旁边抱着一个萝卜,准备送给他,被无眉严辞拒绝了。
玉兔有点伤心:“小无眉,你收下罢,这颗萝卜我也保存很久了。”
我推着无眉让他走,一手将那个萝卜抢了过来:“行了,我先帮小无眉保存着,他就是害羞。”
无眉早已走出几尺开外,听了我这话后,回头给我翻了个白眼儿。
当天下午,国师在紫薇台羽化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据说当时天有玄龙降世,国师乘龙而去,消失在苍天之上。
我叹道:“小无眉在神界的人脉真不见得比我们差。”
玉兔小心护理着他的大萝卜和大白菜,犹自对无眉不肯带上他的萝卜之事耿耿于怀。我便宽慰他:“你想一想,乘龙而去,若是怀里还要抱个萝卜,便少了几分潇洒气度。你平日出门不也是将萝卜变小了之后藏在袖袋中的么?”
玉兔想了想,认同了我的说法,终于开怀起来。
我们接着在皇后寝宫中呆了几天。
这几天中,林裕硬生生给熬出了一场大病,不让御医看,更不让妃嫔们近身。我想了一想,先是跑了一个张此川,再是没了一个天命国师,他的两大精神支柱就此崩塌,如今变得如此境地也是能够理解的。
说实在话,林裕的年龄其实比我和张此川还要小,他虽为人暴戾,但打小这么养着,也无实在的家人陪伴左右,长成这么个样子,也怨不得他。东宫里拔凉拔凉的冷,我置身事外来看,没准儿张此川是他登基以后能仰仗的第一个人,如此有依赖x_ing,更加不足为奇。
造孽是造孽,他们硬要彼此折腾,旁人也没办法。但我实在不认可他们两个将无关人员牵扯进来的行为,我太冤了,不得不举家逃走的陈明礼一家,连带着一同备受冷落的赵氏女也太冤了,还不用说一年前江陵那场战祸,那条龙做错了什么?那里的百姓亦是无辜被牵连。
玉兔和我不同,他遇到这种情况就很纠结,见不得人凄惨。我屡屡要提醒他,有时也笑他:“怎么你对情敌比对我还好?”
他瞪我:“我有情敌?谢樨,你说,是谁,我去策反他。”
我:“……”
我想着张此川勉强算半个名义上的情敌,原来玉兔这几天里已经将他剔除名单了。小兔子有这样的觉悟,我很欣慰。
我道:“你可以心软,但不能做心软的事,明白了吗?还有我在,现在这些烂摊子,我都会解决的。”
玉兔表示不知道能为我做些什么,很寂寞,我便想了想:“暖床罢。”
他一动不动。
我揉揉他的头:“怎么就觉得自己没用了?小兔子,你有法术,这可是我们最大的利器,别忘了。”
几天过后的又一个深夜,我又刚准备将兔子戳醒,手指将将伸过去时,就见到身旁的肥兔子睁开了小眼睛,轻轻咬住了我的手指,然后舔了舔。
“我醒啦。”他道。
一件披风裹着两个人,我和玉兔再次如同一樽行走的晾衣架,走走挤挤地来到了林裕的寝殿外。
玉兔看着熟悉的景色,表示叹息:“上次进去时间太短了,没来得及看清,谢樨,你说这次还会不会有?”
我瞥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玉兔其实是个花痴,他觉得林裕长得好,张此川长得尤其好,念念不忘上次的场景。我问他时,他努力给我描述:“那个张,他,他和小无眉是一类的好看,林裕和阎罗王是一样的好看。”
他把手伸过来放在我手中:“你,你是独一无二的好看。”
我被他夸得又有些飘飘然,所幸还是没忘了正事,让玉兔给我化了形。
他隐身穿墙而过,蹲在一旁看着,我却显了形,立在屏风之后,望着床上气息奄奄的人。
这个时间,内宦都屏退了,林裕应该在熟睡。但我刚一落地,他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动了动,呢喃了几声,似乎是想醒转过来。
我探了一只手过去,试了试林裕手的温度,熟j-i蛋一般的烫得吓人。
林裕又动了动,死抓住我的手,再呢喃了几句。
我听清了,他喊:“雀榕。”
是张此川的小字。
我挣了几下,没挣脱便在他手臂筋脉处一点,他痛得抽搐了一下,也终于让我得空将手抽了出来。他像是遭了巨大的痛苦一样,手指在床榻上乱抓,几乎要磕出血来,最终慢慢地醒了。
我眼看着他醒了,眼中的光彩也慢慢地清明了起来,似是要说话,又什么也没说出口。
玉兔在屏风另一边很激动,我望见他蹦跶了几下,好像是怕我出事。
这傻兔子真是想多了,此情此景,我这样不看艳(口口)情小说的人都晓得是个什么套路。
我理了理我青色的衣袍,用尽我毕生演技,冷淡而从容地吐出了几个字。
我用着张此川的模样对他道:“我回来了。”
☆、入梦
我瞧着林裕那个模样, 应当是又惊又喜, 或许还有几分委屈, 百种滋味交替过,梦回已是百年身,大约要大彻大悟了罢。
但我此时懒得研究一个大男人的情绪变动, 我将手搭在他额角,再道了一声:“你病了。”
林裕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刚准备开口, 一个字还未说囫囵,便两眼一翻白,又昏了过去。
我赶紧用袖子擦了擦手,小心地将剩下的蒙汗药撒入了床底下, 不留一丝痕迹。
玉兔在旁边瞅着, 我对他招招手:“过来罢。”
之所以要把林裕叫醒一次,这正是入梦探心魔的先决条件之一: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晕倒前所见的对他具有最大冲击力的人事,被他梦见的几率便高得多。我们要证实张此川是否是他心魔的诱因,这是最简便的方法。
其二, 便是入梦之时,入梦者的状态越平稳越好,否则织梦者容易受到反噬。林裕急火攻心而病, 我化出张此川骗他,不过是让他能安心下来,以将玉兔可能受到的影响降到最低。
玉兔道:“皇帝的梦境我还没有进去过, 我会努力的,谢樨。”
他慢慢地靠近林裕,开始施法。
这次连我也能看出孽龙之息对他的压制:他抬手凌空画神仙决的时间比平常都长,越往后越画越吃力,仿佛周身每一寸空气都在遏制他的落笔。那水波似的符咒在空中晃了晃,如同受人搅动一样,在下一个瞬间破碎,溅出一些微小的痕迹。
玉兔收回手,我走到他身边,将他的手抓来握住了。
那神仙决在半空中破碎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刚想出声询问玉兔的时候,却听见他道:“谢樨,我们已经在他的梦里啦。”
我有些疑惑,转眼看了看面前的景象,感觉并没什么变化。只是我往那龙床上看去的时候,却发现林裕已经不见了。
玉兔拉着我往外走。
我眯着眼细细打量,走了几步之后也开始看明白,兴许是梦境的缘故,周围的风景比我看到的亮堂些,也多了些偏红的暖色,殿堂也比我所见的要新一些。出门一看,极目皇城的边缘晕开一大片火烧云,时辰应当是黄昏。
黄昏中,巍峨朱漆的殿堂前走出一个急匆匆的宦臣,影画似的飞快地过去了。时间似乎被调整得无限快,一溜人影来来去去,黄昏也变成了清晨。
清晨的冷风中,一个声音传出:“他倒是可以当个状元郎,但谁叫他生了这么好的一张脸?只点个探花罢,算是抬举。”
我回头看过去,林裕整理着衣袍,宛如一个透明的影子,穿过我和玉兔走了出来。时间当是很久以前,他此时继位不久,已经有了后来的帝王威势,却还带着少许的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