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招待同僚会客的地方,倒是一时忘记了几位并非同道中人。也难怪我的标本会穿了花衣裳。”唐琂看眼姓贾一行三人中唯一还能说话的贾琏,请人上座后,道:“琏兄亦也是为此事而来?”
“正是,还请三公子谅解。”贾琏将自己知晓的情况不偏不倚公正无比的道来,毕恭毕敬给人弯腰道个歉:“此事说起来,错在我贾家,与唐瑞兄弟倒是关系不大。因而毁损之事,得由我贾家负责。”
“小瑞也是义气的,自己担下了此事。况且追究起来,小瑞的确有权处理自己的标本。”唐琂眼眸闪闪,嘴角硬是扬起一抹笑意,道:“论及因果关系,琏兄倒是不必道歉。”
她的宝贝标本还是被强制给夺走的,祖父硬是让她什么时候把自己嫁出去才给她当压箱底嫁妆,还道唐家送她全套标本都成。
她哪里知晓自家堂弟看都不看,抄起一个标本就乐颠颠的自己扛着走了,自己扛!还对着仆从吹嘘了一下:“四少我再隔两月没准能飞起来了。”
这件事追究起来,其实也怪没意思的。
贾琏看着唐琂眼里掩饰不在的苦涩自嘲之色,哪怕自己巧舌如簧,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压迫唐琂的并非唐家(看看这屋的摆设,也知唐家待其如何宠溺,顺着来),而是这几千来形成的规矩。
在宫里,女的能束发当个嬷嬷,终生不嫁,在外边也有削发为尼的。可是唐琂身在唐家,不说她下面还有妹妹,便是她这身份,也想必有不少人觊觎的。
唐家女,二房独女,光是其父母留下的资产便也令不少人心动,更何况,唐家门风正,有传承,唐阁老唐獬豸的大名还印刻在本朝《刑律》的第一页,另一主编钟刑也是唐家三房的姻亲。而且唐琂还是钟家的女徒弟。
略过事业心女人难为的感叹,贾琏话语带着凝重,看眼贾赦,道:“可错了便是错了。如今不纠正,待日后小错易造成大错,到时候恐怕追悔莫及。”
“是的。一开始本来珍大侄子是无心之失的。”贾赦倒是喘息着回过了神智,认认真真道歉:“我们解释清楚便没事了。是我撺掇着小糖糖给涂上颜料的。因为我手痒痒,想当年上书房我……”
贾赦说着说着老脸有些火辣辣的红起来了。这些日子他装三岁装着装着也就真忘记自己几岁了。一见唐瑞扛过的人体标本,瞬间想到自家师兄得意洋洋家里绝代的“面偶娃娃”,把他诓到唐家藏楼,吓个哇哇大哭的仇来了。
吞吞吐吐解释了过往的仇怨,贾赦垂头:“我真知道错了!”
难得听闻她向来肃穆的父亲还有此等戏谑顽童的举动,唐琂不自觉坐直了身子一分,眼里带着丝热切,“说来也是侄女的不是,未去拜见师叔。”
“对哦,你也算我侄女拉。”贾赦忍住不翘起尾巴嘚瑟。这本朝现唯一的女仵作是他师侄女,他之前还抱过小侄女呢,喝小侄女满月酒的时候还被尿了一声,听师兄惆怅过不知以后谁会把他家宝贝抢走呢。
可惜这些第一女仵作的糗事逸闻不能说!
能不能申请恢复些记忆啊?
从幼年期到青年期一下下?
哪怕不能说,但是一听人主动提及往日关系,贾赦向来拿手顺杆上爬,也不怕满屋的“标本”,跟着唐琂聊起了天,夸完唐琂,夸唐瑞,又夸自己,夸贾琏,最后看看坐在贾琏身旁跟个小媳妇一般还在战战兢兢的贾珍,略感觉这大侄子没啥能夸的。
不由哀叹口气,贾赦唏嘘:“想当年我敬哥和你爹也是师兄弟,如今你们两孩子倒是……倒是各有所长。”
唐琂:“…………”
贾珍闻言感觉自己胸口捂着的银票都在叫嚷了,当即贾珍也不忿道出了声:“赦叔,我还是你大侄子不?我再这么招?总比这名满……我……”
贾珍看眼直踩他脚的兄弟,感觉自己气得浑身脾肾都要炸开了。他……他好歹说得是实话啊。这唐琂乃京城有名的凶婆娘,全城媒婆没一个敢接她的媒。而他贾珍呢?哪怕文武不全,可就是没升爵之前,他也是有媒婆上门,替他说继室的。
一嫁给他有诰命,还是一宗的宗妇。诰命,宗妇,这对多少女人来说,没准半辈子媳妇熬成婆都难以得到呢。宗妇才是正儿八经在祠堂上有底气对着满屋子男丁开口说话的。
也多亏贾史氏仗着辈分还有诰命在祠堂说话坏了规矩,他这番才能噼里啪啦敲着宗印不经过族老的同意就把贾珠除族。
反正贾家规矩早就坏了。接下来的规矩该如何定制,就看他族长大爷的心情了。
所以,综上,他在京城媒人眼里绝对是比这女仵作要好的!
贾珍气个倒昂,啪得一声拿出银票,特意坤长了脖颈,扭头向上望了眼唐琂,展现自己的脸自己的钱:“这赔偿你拿着。有多的,呵呵,自己买个头面好好打扮打扮吧,这女人…………女大人饶命!”
一炷香后,贾琏和贾赦一人搀着贾珍一边,走出了唐家大门。
贾赦心有余悸,两股也还在瑟瑟发抖中:“大侄子,要不要去拜拜,就……就差一点,刀飞着你脑门过了。”
贾珍气绝:“要不是你夸完他们,就这么夸我一句,我能这么火气大,这……”
惊恐的往后看了一眼,贾珍恼怒,压低了声音:“本来就是母大虫,还不许人说。”
“珍大哥。”贾琏甩手,看着人趔趔趄趄好几步才站稳了身子,面色难得肃穆一分:“你何苦当面挖苦人家?这女子为仵作,本就压力破重。”
见贾琏冷脸,贾珍看眼着还扶着他的贾赦,眉头拧了拧,道:“不就是嘴快说了句?全京城都……好好好,就你怜香惜玉成了吧?走吧,你有空在这体谅女仵作,怎么不先考虑考虑你自己?”他也是知晓小温大夫真实身份的。
“那位据闻也是练武的,小心一鞭子抽你……”话语一顿,贾珍一脑补那场面,瞬间气消了。人气x_ing来得快,去得也快,缓步饶到贾琏身旁,又哥两好的拍着贾琏肩膀,意味深长一笑:“要不哥先给你准备先辟火图?够辣够野够刺激的。”
“还真谢谢。”贾琏没好气的将贾珍胳膊拿开:“别压我右肩膀。”
“哎……对不住,一时没注意。”贾珍正道歉着,忽然听闻身后又脚步声响起。
“珍……”唐瑞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将贾珍先前落下的银票递回去,还结结巴巴满脸通红的开口:“我……三哥……不是,三姐说,说这钱你还是买……买些补肾的,小……小心精……精……”
“小糖糖不用说了。”贾赦一把熊抱住贾珍:“大侄子,咱打不过打不过打不过啊!”
“大侄子,咱大男人不跟小女子一般计较。”贾赦边说把贾珍往马车上扛。幸亏他这几年都耍着五禽戏和军体拳,身体倍儿木奉。扛个大小伙子也不太吃力。
见贾赦都轻轻松松扛着贾珍,贾琏倒是对贾珍的弱j-i愈发有份忧愁。真得防着贾珍马上风的可能x_ing了。要不然宁府的继承人,甚至族长都会是个五岁的贾蓉。
“唐瑞,还真对不住了。你堂姐……”贾琏说起来倒是无比汗颜:“我们原本只是来想给你澄清解释,然后让父亲长长记x_ing,可没想到闹到最后会让令姐难堪。”
“我三姐还挺内疚的,说吓到你们了。她平时还是挺温柔的。至于贾珍的话,三姐并不会放在心上的。这世上道她凶残的人多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唐瑞道:“还托我跟赦叔说一声,若是以后来唐家也可以找她一起玩。她如今身份倒是不好单独登门拜会师叔,怕让琏兄你陷入流言蜚语中。等琏兄你大喜,她会正式递上拜帖道贺的。”
贾琏闻言,笑笑:“多谢。”
听人这般为他们考虑,贾琏倒是多嘴问了一句,悄声:“小瑞,冒昧多嘴一句,你姐是因夫婿烦忧?何不榜下抓婿?”
“三年又三年,我们每科都在抓的,可我姐不是说没心情,就是在破案的路上,要不然就回一句太丑,看不上。”唐瑞也是深深无奈了:“其实我觉得我姐不成婚也没事。本来我祖父都放弃催了。反正唐家也养得起,我们唐家立身的根本也是律法这一行。但不知怎么的,这阵子忽然就逼紧了起来。”
唐瑞倒是觉得贾琏挺可信的,忍不住跟人吐苦水:“好像是跟我有关系。我一成为解元公,媒婆就踏破唐家门槛了。我爹娘说了两遍我有娃娃亲后,见媒人还是不断,就嫌烦,出去玩了,把这事交给我大哥应对。因为之前平家,就是个那个承恩公平家一上门问我的婚事,祖父和大哥就紧张起了三姐的婚事。”
“好像怕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唐瑞忧心忡忡:“琏兄,你说大哥他们都拒绝了,很明确的拒绝了,为什么还要怕啊?都催得我都知道了。”
“放心,当今不会让外戚与朝中重臣结亲的。”贾琏宽慰着唐瑞,心理倒是愈发警惕了平家一分。他记得好像承恩公的长子也是今科的举子,名次也还不错。
而且,他这话还没说完,若是皇后无子,便有些不可欲估。而且平家所谋划的还是位特立独行的女仵作,并不是唐家现今待字闺中的其他三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