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我好久没吃人了。”殷筑摸摸自己的肚子,靠着墙,缓缓坐下来,“放心,凤尾在,你死不了,我消化消化,等它融进我的血液里,我就放你出来。”
他喘喘气,歇了会儿,便一摇一摆地走出这个空间,化成人形。
路过东边一个小房间的时候,殷筑朝里望了望,满意地咂咂嘴:“傻瓜,我没吃那个姑娘,你看,她不好好地和孟婆呆在一起吗?”
卫冉被一大片黏糊糊的东西缠得几近窒息,凤尾努力给他撑开一丝缝隙,黑暗中,一股奇怪的热气灌注全身,先前的内伤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阿琛。”他担忧不已,奋力去摸袖中的竹哨,未及搜寻到,人便诡异地昏了过去。
“我要说你忠心耿耿呢,还是说你顽固不化呢?”殷筑笑笑,“不过我现在倒是理解为什么那个小鬼选择的是你了。”
他似是在低声叹息,又瞬间淹没在走廊的尽头。
而景琛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的桃花不在,之前又是身心受创,反应不如从前,而今,可能要面对丧命的风险。
他站到房门口,看着一个风流的男人摇着折扇,施施然地朝他走来。
“好久不见。”对方歪了个头,笑笑,意味深长。
“五公子?”景琛蹙眉,“我朋友们呢?”
“他们啊,你不要担心,我没打算伤害他们。”殷筑向前一步,露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而且,你怎么这么客气,以前都是叫我小筑的,对不对,三哥?”
景琛浑身一颤,却是自顾自地笑起来:“这句三哥我可担待不起,我景琛只是一介凡人,上有年长八岁的哥哥,下有十七八的妹妹,五公子就不要难为我啦!”
殷筑听了,顿时大笑起来,他收了折扇,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眼前的人,道:“一千年了,你的样子也变了好多,但该还的还是要还,那剔骨剜r_ou_之恨,我可是记得清楚!”
明明是万分憎恶的言语,可从对方口中说出,却又像极了调侃。景琛平静地注视着他,想想,怕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到了,也罢,走一步算一步好了。思及至此,他竟是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问道:“那五公子,是想在这里杀了我?”
“你猜?”殷筑勾起嘴角,景琛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纵身翻下了二楼。
冰冷的寒光从脖子处一闪而过,“砰”的一声巨响,他竟是狠狠落了地,砸出个坑来。
“嘶——”景琛倒吸着凉气,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真疼啊。”
他开着玩笑,心里也不慌张,他有种奇怪的宿命感,在真相揭开面纱之前,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死去,那双推动整件事情发展的大手,正在背后cao纵着,观望着。
“不逃了?”殷筑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景琛仰面躺在地上,笑着:“我能逃到哪儿去?更何况——”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觉得五公子并不想杀了我。”
殷筑神色平静,道:“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认为我自己命不该绝?”景琛惨淡地一笑,“而且,阿恒说,你好像不是个坏人。”
殷筑的眼神突然散发出光彩来:“他这么说的?”
景琛的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他怎么觉得,这人是自个儿情敌呢?想着,他就移开了目光,笑笑:“当然是骗你的,唔——”
话音未落,景琛便被单手捅穿了肚腹。
“你好像很喜欢捅肚子这一块嘛,觉得内脏比较好吃?”他嘴角不停地流着血,可还是笑着,殷筑道:“你猜?”
一声响指过后,景琛便觉一阵天旋地转,纷繁的往事走马观花般一一呈现在他的脑海中,爱恨交织,生离死别,这漫长时间里的种种美好与不堪,在片刻之内,将他的心蹂|躏了个千八百回。
原来真的是自己啊,景琛凄凉地勾起嘴角,吐出一大口血来。
“哈哈哈·····”殷筑丧心病狂地大笑,“你看,是你骗了他,是你害死了他!是你!都是你!”
“不······不是·······”景琛痛苦地呜咽着,试图辩驳,可是完全喘不上气,窒息的感觉令他几近崩溃。
殷筑笑着,掏出一把断剑来,比划了两下:“嘻嘻,我真是好心,还让你死得明白些呢!既然这样,我就好心用它送送你吧。”
那是桃花,景琛微睁着眼睛,不可置信:“你对山洞里那位下手了?”
“没有,我和他无冤无仇的,怎么会害他呢?”殷筑蹲下身子来,一剑刺进景琛的左掌心,“何况,我若是这么做,以后会万劫不复的,多吃亏啊,你说是不是?”
景琛闷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殷筑拔出剑来,对着他的左肩胛骨又是狠狠一击,骨头彻底碎了,可景琛却又不觉得痛了,他问:“你为什么不给我个痛快呢?”
殷筑笑笑:“你说呢?”
景琛阖上双眼,轻轻说道:“你舍不得。”
殷筑一愣,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你一定很喜欢你三哥吧,即使他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
景琛喃喃着,即使他会死,他也想说完这些。
“你也一定很喜欢小风吧,即使你们割袍断义,你还是会因为他的死而难过。”
景琛感受到生命在流逝,他很冷,非常冷,他开始怀念邹静恒温暖的拥抱和冬日的被窝。
“你其实很难过吧,如果我真得死了。”
景琛说完这一句,殷筑突然刺中了他的心脏,喷涌而出的鲜血弄脏了他一尘不染的衣襟和看似无害的面容。
“谁说我舍不得?你看,你不是死了吗?”他红着眼,低低地笑出声,“反正,尹大人会让你转世的,反正·····反正·····”
他说着,瘫坐在了地上。
景琛的鲜血染遍了他所在之处,浓稠的,温热的,甚至于说,十分熟悉的。
“你知道吗?我不是很喜欢小风,我是特别喜欢他,他对我特别好,比你还要好。”殷筑呢喃着,“可是你让他恨我,让他讨厌我,我没有做错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
一千年前,殷筑在沧浪城中,第一次交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不会因为肥胖而笑话自己,也不会因为x_ing格内向而误会疏远自己,更不会强加一些奇怪的要求。
他叫景风,今年十三岁,看着和自己一样大。
“小风,我们今天去哪儿玩啊?”殷筑趴在低矮的墙头,看着院内的少年。他在练字,写好的宣纸铺得到处都是。
“今天白叔叔要来,我不出去了,你要留下来吃晚饭吗?”景风抬起头来,对着友人笑笑,对方却学着他哥哥那样,唉声叹气:“我晚上必须要回去,不能呆在这里。”
“啊?”景风丢下笔来,爬上了墙头,两人并肩坐着,嘟嘟囔囔地聊着闲天,比如说各自的家人,比如说天南海北的故事。
景风其实没有殷筑有话头,毕竟人家也曾跟着三哥一起,游历各处,尽管看着小,但好歹也五六百岁了。
一阵悦耳的铃声传来,景风飞快地落了地,扶住她:“姐姐你小心些,我就好了。”
来人是景风的姐姐,景溪,十七岁,天生有眼疾,看不见东西,因此常年在脚上戴着一串银铃,好让弟弟知道自己在哪儿,免得出事。
“我又不出门,用不着那么小心。”景溪满脸的温和,她说着与弟弟一样的话,“小筑你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殷筑仍是摇摇头:“不了,谢谢姐姐。”
景溪抿抿嘴:“那好,以后有时间就来。”
“嗯。”殷筑点了点头,他背对太阳坐着,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模糊。
他最终还是离了景风家,独自一人朝着龙王庙走去。他认识那个白叔叔,那位神明,他在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识破了对方的身份。可是谁都没有捅穿这层窗户纸,他们默契地守着这个秘密。
景风的父亲是一条灵蛇,姐姐亦是个妖物,而他自己,竟是唯一的人类。他们知道彼此的身份吗?殷筑不止一次地这般想着,他尚且稚嫩的心智并不能解开困惑,为什么不同的族类可以这样平安地,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而他的兄长们却是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呢?
十三岁的躯壳仿佛容不下殷筑日渐成长的灵魂,他做了个决定,他也要像白泽大人那样,伪装成一个人类,和景风一起长大。
殷筑握了握拳头,在自己的小册子上,写上自己的秘密。他在违背三哥的意愿,但是没有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在奇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emmmmmmmmm
第90章 诡异的梦境
“其实我也不好,要是那时候藏藏好,后来就不会这个样子了。”殷筑拔出血淋淋的断剑来,笑着,“不过这样,我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