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旸涎见到那些已经停止了呼吸的尸体,不由皱了皱眉,再去看洛上严的眼光已然不若平日温和,然而开口却道:“你的伤还没有痊愈,这样冒然运功,不利于你恢复。”
“即便是他们活着,也没办法回去交差,你以为许南音会饶过他们?”洛上严将郁旸涎带去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马车边,并将卫华之前交付的那只布囊递给白衣少年,道:“先上车,我一件一件和你说清楚。”
郁旸涎并不知道洛上严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他只是在接触到那只布囊的瞬间就暗暗吃惊,待上车之后,他立即问道:“卫华怎么会把这个交给你?”
洛上严却是一副颇为怪异的模样,道:“这东西很重要?卫华说是想给你,帮你防着小人陷害的。”
郁旸涎眉间已有明显的责备之意,此刻只将布囊紧紧攥在掌中,一言不发。
洛上严自然不会告诉洛上严今夜救人这出戏正是他和许南音设下的,又未免郁旸涎多发疑问,他便自己先开口解释道:“白日里卫华去客栈找我,说让我想办法把这布囊交给你。我受人所托,想来想去只有先行探入曲沃大牢才可能见到你。没成想,半道上发现了逮捕你的那个侍卫长去了许南音的住处。”
“这个许南音,究竟是什么人?”
“曲沃城中一个富商的遗孀,也是曲沃守将甘绍平的情人。”洛上严答道,“我跟着那个侍卫长潜入许南音的住处,偷听到了许南音想要杀你的意思。但因为我对曲沃城中的一切并不了解,就又想办法联络到了卫华。许南音是甘绍平情人这件事,就是卫华告诉我的。”
“曲沃的卫兵居然听从一个妇人的命令?”郁旸涎困惑道。
“卫华说,这个许南音和甘绍平的联系非常密切,两人之间必定存在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或许甘绍平还要屈居她之下。”洛上严道,见郁旸涎眉头皱紧,他又道,“这个许南音看似背景普通,应该别有秘密。”
“我和许南音素未谋面,她竟然要杀我?”郁旸涎低声道。
“我想了想,你往日不与人结仇,现在许南音要杀你,无给一个理由,大羿y-in阳鱼灵骨。”比起郁旸涎的愁眉不展,洛上严看似轻松一些,他一面驾着马车一面接着道,“你和魏王之间达成的协议在诸国密探斥候眼中早都不是秘密了。虽然人人都想得到所谓的y-in阳鱼灵骨,但如果当真被你找到了,却又没有人可以从你手中夺走,那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杀了你。”
“你觉得许南音是别国的细作?”郁旸涎反问道,“那甘绍平如何解释?”
“这只是一种可能。”洛上严道,“当然还有一种原因,就是魏国之中已经有人等不及你和魏王之间的约定到兑现之日,并且想要阻止你为魏王找到y-in阳鱼灵骨。”
“所以许南音背后的势力也可能在大梁的魏廷之中?”郁旸涎想起大梁北郊的封印,便又一阵止不住的担忧,道,“大梁始终存在让人不能完全放心的因素。”
“现在想大梁的事还太远,不如想象眼前吧。”洛上严道。
“什么意思?”
“卫华说有个人要我们去见,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什么人?”
“卫华只说,到了就知道了。”言毕,洛上严一挥马鞭,马车便加快了速度超前驶去。
卫华所说的就是那在古碑村天火中幸存下来老人,而洛上严也正是带着郁旸涎前往老人家的住处。
见郁旸涎平安归来,卫华高兴道:“灵阳君,你没事吧。”
郁旸涎却在第一时刻就将布囊塞到卫华手中,还是带着眼里的神色,让卫华一时之间有些胆怯,这就立刻将布囊收起来。
卫华和郁旸涎这动作看来颇为亲密,在一旁的洛上严看了不由沉下了脸,低咳了两声以示提醒。
卫华立即将二人引至老人床边,并指着洛上严道:“老人家,这就是那个洛家小子了。”
洛上严虽然觉得莫名其妙,然而见老人欣喜地盯着自己,他只好将内心的疑惑暂且压制下去,却已将目光转向身边的郁旸涎,似是求助。
“长得和洛老汉还是像的。”老人家伸手拉住洛上严,道,“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古碑村的人,当真走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古碑村?”童年记忆中模糊的名字仿佛被唤醒,洛上严不自觉地反抓住老人的手臂,问道,“老人家也是古碑村的?”
“我和你爹洛老汉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咱们两家还相邻,再旁边就是方家。你是你爹的老来子,你娘生你的时候,你爹可紧张,谁料到……”一旦回忆起当时凶险可怕的场面,老人家便颤地说不出话来。
洛上严忙为老人顺气,待老人平复之后,他才继续道:“方家?是不是方婶的夫家?”
“你见过方家……”老人家转念想过之后点头道,“是了,当初是方家婆姨为你将接的生,也是她带着你逃出去的。”
“逃?逃什么?”
老人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大约是因为方才的情绪太过激动,此时他看来有些疲惫,却仍旧尽力说道:“你出生的当晚,就有天火从天而降,直接将整个古碑村都烧了起来。大火蔓延得非常快,几乎没有人能逃出去。当时方家婆姨抱着才出生的你跑出来,你身上的血迹还都没有擦干净……”
“如果我娘因为生产无力逃走,那么我爹呢?”
“你爹和你娘感情深,眼见着天火烧过来还是不肯丢下你娘不管,硬要进屋里带你娘一块儿走。谁料到就在你爹冲进屋子的瞬间,整间房都塌了。之后接连着一大片房子都塌了,轰隆隆地一阵响,光是被房子压死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回忆中那些不曾停止的哭喊求救再次触动了老人的心底,说着说着,他不由自主地落下两行老泪,道,“方家的房子当时也塌了,方家婆姨没办法,就想抱着你冲出去。我看还有地方没被天火烧着,就让她带着你赶紧跑。可是我看她跑了没多远,那条路上就都是火了。我被大火包围也以为跑不出去了,就干脆闭着眼睛向外冲,最后实在没力气就倒下了,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还活着。”
“方婶一直抚养我到五岁,她就因病过世了。临终前,她在弥留之际,还在口口声声喊着什么天火,原来是这样。”洛上严道。
“那场火是天灾,根本躲不掉的。我想方家婆姨也是因为彻底受到了惊吓,所以再也没有回来过。而我在后来大病了一场,等病好了想要回去看看的时候,却听说整个古碑村都被烧成了焦土,而且……”言语至此,老人家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低声啜泣了良久才调整了情绪道,“那里已经成了鬼村了。”
“鬼村?”洛上严惊道。
“有一些想要重新在那片地上建造屋舍的人,都被厉鬼缠身,死于非命。那些过之前去过那里的人回来都身染重病,有些药石无灵,就这样死了,有些即便好了,也落下了残疾。总之只要和那个地方沾染上关系的人,就都没个好下场。”老人家忽然抓紧了洛上严,叮嘱道,“孩子,你回来是好事。但听我一句劝,不要再靠近那里。天火烧过的地方,肯定是受到了诅咒了。否则也不会整个村子都被烧得一干二净了。”
见老人家的情绪又开始有了起伏,洛上严立即好言安抚,而郁旸涎则和卫华一起暂时去了外面。
“想不到洛兄还有这样的身世。”卫华感叹道。
“他本就有不同于常人之处,现在那所谓的天火更应该作为对此的证实了。”郁旸涎道,“好好的一个村子被天火所烧……”
“那天火还是金色的。”卫华补充道,“上次老人家很肯定地和我说,烧了整个古碑村的天火是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