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庶子,本就不受重视,十五并非什么特殊生辰,府里自然没有大办。
好歹烈望北还记得有这么个儿子,他母亲又在前两天有意无意地说起过,烈望北也就说了,这天举办一下家宴。
他在自己和母亲住的小院落里看书。母亲今日特别高兴,一大早起来就起来里里外外地指挥下人打扫。
下人也就两个丫头,所以她自己也穿上旧衣服一起打扫。
弄得真的挺像要发生什么大喜事的,呵。
烈三烈四牵着大狗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诶哟,七娘啊,扫地呢,怎么还亲自干呢?多脏多低贱啊。”
他母亲脸上原本洋溢着的笑容瞬间凝固,愣在原地脸青一阵红一阵,哑口无言。
“三哥四哥,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烈百敛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他脸色不怎么好地开口。
烈三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也无所谓,他装出一副恍然的表情道:“哦,对了,父亲说今日是百敛的生辰。这不,我和四弟给百敛送生辰礼来了。”
“对啊对啊,七弟。”烈四上前一步笑着开口,指了指身边夹着尾巴哆哆嗦嗦畏首畏尾的狗,道:“喏,这是我和三哥刚从人间界带回来的恶犬,凶猛威武的很。用来贺你生辰正好!”
呵,且不说这狗究竟威不威猛,这狗大概是藏獒和什么其它品种的狗杂交产物。什么意思?
狗.杂.种。
是在嘲笑他么?
但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忍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时,他只是暗暗捏紧了拳头,面无表情地道:“多谢三哥四哥。”
烈三笑嘻嘻地道:“不必客气,你可是我们亲弟弟啊。”
说着,他突然猛地踹了那狗一脚,将狗踹翻在烈百敛面前:“这狗可是多才多艺,还会站起来跳舞呢,三哥让它给你表演表演。”
那只狗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威压,一嘴的獠牙紧紧咬着,从喉咙口发出沙哑的“呜呜”声——
既凶狠又微弱,像极了与命运争斗的蝼蚁,却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捻死在小小的两指之间。
“嘿呀,这狗怎么不动弹了?动起来啊,来给七弟跳个舞乐呵乐呵啊!”烈四也跟着狠狠往前踹了两脚。
烈百敛的脸黑的能滴下水来。
院子里的气氛一时紧张地像是拉开弦的弓,箭已架在弦上蓄势待发。
烈三烈四脸上还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其实微眯起来的双眼已经透露出了凶光。
又一脚狠狠地踹在狗上。
那狗仿佛是被逼到了临界值,终于发了疯,丧失理智地往前冲,并张开了大嘴,露出满嘴獠牙。
事发突然,首当其冲的便是站在恶犬面前的烈百敛。
他反应还算迅速,险险避开了锋利森冷的狗牙,飘起的衣摆被尖锐的狗爪撕破。
院落里霎时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
这仿佛更刺激了这只卑微的疯狗,它一击不中,卷土重来,向着前方的少年咆哮着再次冲过去。
烈百敛此刻也是苍白了脸往边上疾跑。他的母亲和丫头吓得只会尖叫,六神无主地大喊:“来人呐,快来人!”
他还看见,烈三烈四在边上y-in险地扯起嘴角,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从容旁观。
他心一横,改变了盲目乱窜,边往他俩的方向跑一边喊道:“三哥四哥,快救救我!”
恶犬赤红着眼睛也跟着他,紧追着他的脚步咆哮,冲向那两个心怀叵测的人。
烈三烈四终于变了脸色,大脑慌张一片空白,只知道张口喊道:“别!别过来!”
小院子本来就不大,烈百敛年纪小跑的却是贼快,一呼吸间就扑到了那两人面前,三人滚作一团。
恶犬也扑将上去,混乱中也不知道咬到了谁,院子里惨叫声一片。还是一个丫头机灵,尖叫之余还知道跑到院外去找人救命。
烈望北过来的时候,三人都被恶犬咬了几口。手臂上大腿上,被咬的地方血淋淋两排洞。
狗被打飞到一边了,犬牙掉落,口吐鲜血,“呼哧呼哧”地喷着粗重缓慢而断断续续的气。此刻疯狂过去,已经奄奄一息。
三个人狼狈不堪,烈三烈四已经站起来了,灰头土脸气的发狂,恨不得将烈百敛的脑袋给拧下来。
只是还未动手,烈望北不悦的声音传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看看你们的样子,成何体统?!”
烈百敛还躺坐在地上,闻言立马双眼盈泪,哑着嗓子抢声道:“父亲,对不起,都是孩儿的错,三哥四哥是一片好心,特意送这猛犬来为孩儿庆贺生辰,不料这恶犬野x_ing难驯,竟突然发了狂……”
“父亲,我们——”烈三听着哪里不太对,立马想要辩驳,却被打断。
“——父亲!都怪孩儿没用,被这恶犬追赶,学艺不精无法制服它,还连累三哥四哥一同被伤。”
他抬头看着烈望北的眼睛,表情愧疚无比,十足的悲戚模样,让人为之动容。
他的母亲也连忙扑过来抱住他,一边梨花带雨哀哀啼啼地哭泣,一边道:“老爷,是妾身不好,妾身作为他们的母亲,却保护不好他们,是妾身没用……”
美人一哭总是分外惹人怜惜。烈望北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看着烈百敛的眼神也不再凶狠,只是依旧皱着眉。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还不快点起来——你们两个,整日游手好闲,这种卑贱的东西带回来做什么?现在竟然还被这狗东西咬成这副德行!你们真是出息了!”
“父亲,我们——”烈四想要说些什么,但被身边的烈三暗暗扯了一下袖子,闭嘴了。
烈三低眉垂眼道:“父亲,我们知错了。百敛,是三哥四哥的不对,只顾着让你开心,没想到这该死的狗胆大包天。”
“三哥四哥说的哪里话,是百敛的不对,刚刚还全靠哥哥们制服恶犬,才堪堪救了百敛一命。”
这伪装出来的兄友弟恭的场面让烈望北总算平息了怒火。
烈百敛趁机跪倒在烈望北面前,语气诚挚坚定又大义凛然道:“父亲,今日是孩儿的生辰,又发生了这等不幸之事,孩儿有个不情之请,孩儿想要出去走走,拜师学艺,望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也能不辱家门。”
烈望北看了看这个不受自己重视的小儿子,成日里好像总是窝在院子里读书,没有一点烈家的风骨。
他道:“出去走走也好,见识见识世面。你们快去将伤口包扎了,今日家宴主角闹成这副模样,这聚会也就撤了吧。”
烈百敛闻言心里欣喜若狂,表面恭敬地送人离开。从今日起,他终于能摆脱这里了!
当晚他就在他娘的哭泣声中收拾完了包袱行李,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入睡。
他先去了人间界,呆了三年,那里有善有恶,千姿百态,于是多停留了会儿。
再又去了鬼界,那里比人间小,鬼心也是不一。在那里,他听闻鬼帝阎宿已经闭关十数载,其子阎渊师从三界门。
三界门,是三界众生心之向往之地,那是能实现他变强的地方,他也心之向往。
但三界门不收籍籍无名之徒。
所以他回了妖界。
那日妖界大雪纷飞,巍巍山峦皆银装素裹。
他一人行走在山间小道,渺小的犹如沧海一粟。山道s-hi滑不堪,前方是一线天,他被冻得手脚发麻,坚持往前走。
有雪块落下来,砸到他的身上。
一块两块,他抬头一看,山上积雪犹如海浪倾泄下来,生死在这一瞬。
他有些怔了,他还没有学到本事,没有光耀门楣,没有带他母亲过上好日子,好像就要葬身在此了。
一阵风刮过,是谁揽着他的腰,带他飞了起来,雪白的景飞速倒退,转眼他便到了前方一线天。
这里竟然有一个山洞!
他被带入山洞中,洞外迅速被积雪覆盖,轰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