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摇摇头:“我得了肺癌,活不了多久了。”他青壮年年日子贫苦不顺,吸烟厉害,最狠的时候一天三包烟,酒也没戒过。这两年好一点了,两天一包烟,两个月前有次实在肺疼的厉害,去医院检查了,没想到就是肺癌。
犹如晴天霹雳,林白想过很多种情况,想过老头打他他要怎么说,对于林氏一事怎么解释,要花多长时间。万万没想到,已经没有时间了。
“爸。”林白语气艰涩:“也许是医院查错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常有的,我们再去大医院检查检查,怎么忽然间就……”
虽然不是亲生的,可也是他看着长大、自己养大的孩子,他看着林白这样心里也难受,可生死不由他。
“我以前抽那么多烟,早就想到这个结果了,你也别难受,我上个月专程跑到省会城市去检查了,还是那个结果。”
林白说不出话了,默了半天。还是老头道:“我这个病已经治不好了,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这两个月烟酒我都戒了,你也别太难受,我总归还享受了几年好日子,不像你妈,走的早。”
“我这两天老是梦见你妈,梦见她问我你怎么样了,我就说你现在过的好,事业有成,也结婚了……”
“爸……”林白眼里模糊起来,拼了命都压抑不住泪意,眼泪滚珠子似的往下落:“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
老头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也落了几滴泪:“爸爸没想怪你,你喜欢男人也行,只要以后你自己过的好就行了。”
人之将死,已经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他向外看了看,又缓声道:“你们虽然结婚了,但也不能一点不设防,特别是你以后就一个人,朋友虽然重要,但毕竟没有爹妈亲近,别犯傻,别为了他伤到你自己,凡事以你自己为重。”
“爸,这些话你以后吩咐也行,还有时间。”林白擦干了眼泪,又道:“以后我就陪在你身边,不走了,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这些年他忙于事业,陪伴老头的时间太短了,连老头的身体状况都没关注。如果早点查出来,一定不至于发生这样的状况。
“你别跟着我。”老头道:“我这辈子都没有旅过几次游,想趁着最后的时间到处跑跑,不用去国外,就在国内就行了,这个钱你出,医院就不用去了,难受还浪费钱。”
林白说:“我和你一起去旅游。”
“不用你,我找个老太太陪着。”
“哪个老太太?”
“还没找到,我报个老年人旅游社团不就有伴儿了吗?”老头笑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生死有命,我都看开了,你也别在意。”
林白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又问道:“林氏那个事你听说没?”
“什么事?”
“就是我……”
老头道:“别说了,都过去了,我也不是不让你认回去,就是你那个爹不好,都进监.狱了。”
“好。”
“叫他进来吧。”
顾如风进来后便察觉父子两个人哭过了,他递给林白一张纸巾,道:“伯父,我对林白是真心的。”
老头大约对他们两个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摆了摆手,不想听他说话。
顾如风只好住口,看向林白,林白不敢在老头面前和男人亲近,只是回看了他一眼。
老头说:“今天过个夜,明天你们就回去吧,我怕我什么时候又反悔了。”
顾如风眼睛一亮:“这么说,您已经同意了?”
林白暗中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提。顾如风接收到信号,颇有些疑惑,但却没再说什么了。
“吃饭了吗?没吃饭我去做。”
“爸,我去做就行了。”林白说完,便去了厨房。
冰箱里倒是有菜,也够他们三个人吃一顿,就是不怎么新鲜了,估计是昨天买的。想到老头的病,林白心中便极其沉涩,仿佛从艳阳天跌入三九深潭,挣扎无力却又不甘心。
“怎么了?”顾如风温和的道:“伯父他说什么了?”
林白说:“我现在特别希望他可以打我一顿。”
“木木。”顾如风皱着眉:“有些事,不能怪你,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在做事之前也不可能预料到周围人正好会遇见什么,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林白摇摇头:“我没有往自己身上揽,我只是希望、希望是误诊。”尽管误诊的可能x_ing其实并不大,老头的生活习惯是什么样的他很清楚。
“也不能说和我完全没有关系吧,我小时候就应该劝他戒烟戒酒的。”但那时候他太胆小了,总觉得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其实老头根本不喜欢他,只不过人老实,也没有不管他。
可老头脾气又暴躁,他若是反抗一句,即使老头当时没发怒,过后也定然会找事打他。
可细数起来,其实他八岁之后老头便很少打他了,十二岁之后更是没打过了。在人生最灰暗的阶段,林白曾不无恶毒的想,俗言讲八岁记事,所以八岁之后他便不怎么挨打了,父母是怕他记仇吧?毕竟他们只有他一个孩子,以后还要指望着他养老
等年岁大了一些,这些想法才渐渐淡去,明白了父母的苦心孤诣。
顾如风站在一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最终他只是抱了抱他,很单纯的一个拥抱。而后道:“你出去陪陪伯父,我来做饭。”
知道林白和老头可能都没什么胃口,顾如风没有做什么重口味的东西,把食材全部做成了清淡的小菜汤汁,而后又煮了一锅粥、几碗面条。
他将饭菜端上桌,给三个人各盛了一碗粥:“还做了面条,如果想吃的话我再去盛。”
顾如风说这话的时候,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因为他不知道该笑了笑来缓和氛围还是该庄重肃穆,总觉得怎样都不合适。
如果没有暴露身份就好了,因为这样他只要表现的淡定自然就可以了。
老头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道:“看起来挺不错的。”
顾如风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动了筷,顾如风林白才也动起筷子。一顿饭吃的无比沉重。
第二天,顾如风起来的时候林白还在熟睡,他探身吻了吻他有些干燥的唇,从旁边拿起一支唇膏给他抹了一点,抹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有点神经病,有点像个痴汉。
出门先是围着小村庄跑了两圈,而后才回来,没想到刚推开门就看见了老头。
“伯父好。”顾如风怔了一顺,继而表情便自然了不少,还带了点笑意。
患了重病的人,势必不喜欢旁人用同情肃穆的眼光看待他,自然一点便好。
老头点了点头,问:“出去跑步了?”
“对。”
“车票买了吗?”
顾如风说:“买了,三天之后的。”
“退了,改成今天的,顺便帮我买张票……算了,你教教我怎么买票吧。”
顾如风受宠若惊:“好,您的手机呢?”
教老年人对于智能机这些东西总是缺了一条弦,这也和他们的经历有关,他们没能想到科技发展如此之快,输入各种信息时也会下意识顾虑会不会是骗子,会确认无数遍。
过了二十分钟,老头总算是学会了,且相信了信息输进去之后不会被黑。
顾如风看着他订票,定了后天的,便提醒道:“那是后天的。”
“我知道,我后天就出去旅游,你们今天就离开吧,你车票改了没有?”
“……”顾如风心说我刚才一直在教您老怎么c.ao作,怎么会有时间改车票?
他说:“现在就改。”
他改了下午的。
林白起来时已经九点了,他昨天晚上睡不着,四五点才睡,已经算是醒的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