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怀沙行 作者:北不静(上)【完结】(53)

2019-05-22  作者|标签:北不静 强强 阴差阳错 平步青云

何耿微微点了一下头。

那些人顿时肃然起敬——何将军一向孤傲,能让他有所表示的,恐怕是尉都来的人。

三伦眼睛一溜,竖眉骂道:“傻逼,给爷爷匹马啊!”

大军奔腾奔袭过Cao原,“何耿”却并未径直冲去大营,而是改道向东,趋往青州。

何耿用兵向来不多做解释,将士们都是指哪打哪,也不多问,只有人多嘴了一句:“咱们前锋不去了么?”

三伦心口一紧,原来这阵势只是前锋。

他嘚吧嘚地解释了一通:“陇州咱们自己人,有什么好打的?青州那新军营铁板一块才是心腹大患……”

他们这一行前锋只听说自己是出来打陇州的,先做试探,因此何耿带出来的乃是大队精锐骑兵。一听是去青州,更觉有理——虎贲军滚过一圈的铁板一块,是横在大周北境上的一道钢铁城墙。

金错刀又沉又凉,宿羽紧紧握着刀柄,生怕手滑。脸闷在面罩里,冷汗濡s-hi了里面的衣衫,只把耳朵竖起来。

他们不知走了多久,北风已起,前方隐隐传来了马蹄奔袭声,自东向西,距离脚下约莫还有二里地。

宿羽抬起一只手,大队即刻噤声。

难道青州在往陇州输送兵力?

未及他们转完一个念头,宿羽一拍三伦肩膀,又一指坡下山谷,示意他去查探。

前方青州军在望,三伦纵马向山下奔去,跑到一半,忍不住一回头。

宿羽控马停驻,昂首西望,身姿有种过于紧绷的挺拔,露出颈间一片雪白皮肤。

他窝在何耿明显过于宽大的盔甲里,其实有些不大对劲。那些北济人没有察觉,但迟早会察觉。

三伦一咬牙,马鞭甩下,如离弦的箭般冲了下去。他明知宿羽没在看他,却总觉得宿羽的目光一直笼罩在他脑后,刺得他眼眶发酸。

他就这么一路马不停蹄地奔下山谷,几乎收不住马缰,就地一滚直接滚到了马蹄之下,险些被踩死,一抬头就愣了神,“……李公子?你咋还捆起来了?”

李昙被绑在马上,脸色一黑。

三伦只听一片兵戈出鞘,当即头皮发麻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人!我他妈……这回真是自己人!上面是北济骑兵精锐,将军已经干翻了,还剩三个校尉,八名副校尉,一共四百多号人……”

宿羽抬手拉开一点面罩透了透气。

不是不紧张。

这种儿戏似的办法打的只是一个“快”字,战术战策下得全都快如闪电让人疲于反应,才能勉强掩人耳目。他在金陵玩过一次,现在想来都觉得后怕,谁知现在迫不得已又要挡脸上马——还是在何耿的兵面前。

他呼了口气,白雾涌入空中,身后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样的队伍放进一盘散沙的陇州军,就如狼入羊群。最可怕的是,这仅仅是前锋而已。北济人的一场偷袭,不会仅止于此。

……对了,谢怀还不知道北济人要去陇州了。

一片寂静之中,只听得到火把燃烧的荜拨声,以及怀王惯用的稍微沙哑稍微漫不经心的语调:“我不信诸位。”

他抬起眼来,长眉习惯x_ing挑起一边,带出一丝玩笑似的神色,“诸位也不信我。”

两手一摊,“如此,两相坦白。”

又是半晌寂寂。

人群最外端响起一阵短暂的私语,随即火把自动向两边分开,李存年缓步走了进来,撩袍跪下,先磕了个头,“末将治军不严,此番委屈殿下了。末将斗胆,请殿下在陇州多待几日,以安军心。”

正该如此。

李存年等这么久,就是在摸虎贲军的脉。谢怀越是气定神闲,李存年越是不敢下杀手。

“安军心”。不出一天,青州军就要到了。

左右上前,示意谢怀卸下佩剑。

他的佩剑是皇帝假模假式赐的,自然是被他扔在了金陵,手中这剑是随手拿的劣品,但截面光亮,也可映过千百点火苗。

谢怀不慌不忙,把长剑抽出一截,低头看了看,垂着眼,全当周围人是空气。就像月底的阔少走到了典当行,他恨不得翘着二郎腿告诉店小二,“仔细抬价,小爷我迟早会赎回来的”。

剑面上的火苗纷纷扰扰跃动,谢怀嫌眼晕,又重新把剑归了鞘,一松手,扔给那小兵。

小兵尚未完全托好沉重的铁剑,李存年突然站了起来,就势拔出长剑,光弧划开,“铮”的一声,竟然猛地横在了谢怀颈间!

第52章 风头刀

旷野之外有什么东西波动翻滚,隐约像是一声伤狼的长噑。

不知何时,浓云已经散去,一轮明月悬于中天,散下半山纷披。

营中迅速静了下去,李存年这才发觉自己鬓边冒出了丝丝冷汗。

本来不必如此。

谢怀迟早要杀,但先行拘禁也未为不可。李昙即将召来青州军,也无伤大雅,沿途自有埋伏阻截损耗兵力。等到青州军真来了,也只有被北济大军包圆的份。

一切都有定循,偏偏有个例外叫做“虎贲军”。

虎贲军无处不在的青铜色的y-in影投在陇州大营之上,但宏图大业即将拉开序幕,吞并大业容不下一丝差池。最多一刻之后,何耿就该带兵抵达陇州了。

冰凉剑刃抵着咽喉,谢怀连气都没少喘一口,悠然道:“李将军不怕?”

李存年冷声道:“怕,事主事君,时时都怕。虎贲军想必与末将一样。但他们胆敢见殿下死都不救么?”

谢怀顶着剑刃,转脸看他一眼,目光在淡定面容上一扫,就知道李存年的“怕”只是一纸空文。

在君命不达的遥远边地,虎符便是至高权威。将士们见符即动,不需作任何思考,只需挥戈跟从——换言之,在陇州,李存年的话几乎可以等同于“圣旨”。若非往日为了安定军心留下祸根,今日也不会祸起萧墙。

这个披着“李存年”皮的北济人至此已完全有恃无恐,把大周的弱点无比坚牢地握在手中。

剑刃越抵越紧,谢怀任由自己的脖子被划出一道口子,不慌不忙地抬手,拿拇指和食指捻了捻稀薄的血迹,声音中竟然还有笑意,“不好说。”

耳听得马蹄声渐近,三伦下了山谷半晌,还没回来。终于有人耐不住x_ing子,问道:“何将军,那人牢靠么?”

牢靠与不牢靠二选一,分别指向“已经反水”和“已经亡命”,二者都意味着他们已经暴露。

“何耿”想了想,食指中指并拢,又点了一个校尉,一指山下。

那人会意,纵马下山。

那校尉的扈从微微一动,似是不放心。于是宿羽又一点另外一名校尉,示意他去帮手。

对方觉得不至于如此大材小用,稍一犹疑,也下去了。

毫无意外,又是过了半晌,音讯全无。

队伍中终于起了s_ao动,“何耿”一挥手,一抖马缰,向下冲去。

大队紧随其后跟上,却眼见山下刀光寒冽,竟是等待羊入虎口之象!当即有人勒马大喊:“有鬼!将军!”

见“何将军”猛地停步,突然有人反应过来,那三个人恐怕都已经凶多吉少,当即脱口道:“那不是何将军!撤!”

领头的挥鞭回驰,自然有人分出阵型押尾掩护,向着疾驰而来的宿羽蓦地一刀挥了下来。

撤退的骑兵即将破开包围,宿羽哪还顾得上理别的?他稍一矮身,就着刀下的缝隙仰面钻了过去,反手就着刀柄摸了上去,在电光火石间用力一掰。一声骨节砥砺的骇人响动之后,宿羽就手握住了那把刀,猛然向前掷去。

刀尖向前飞掠而去,稳准狠地扎住了出逃的口子。

与此同时,脑后又是一阵风声,是那个被折断了手腕的北济人穷途末路地扑了上来。这次来不及躲开,宿羽被结结实实地勒住了脖子,当下觉得喉咙一痛,绝无犹豫,他回手拔出了挂在背上的金错刀。

金错刀镂金堆玉,看似是个花架子,实则用起来一点都不含糊。就着那个拔刀的圆融弧度,宿羽身后被带出一圈缺月初弓般的血珠,皮r_ou_骨骼被击碎的嫩豆腐一般,哧溜落了地。

他自己像是也被刀刃的锋利吓了一跳,再一翻手,刀柄后撞,“砰”的一声,那人被砸落马下。

满山满谷一时寂寂,“鬼”一把拉下面罩,驱马近前,利落一拱手,气喘吁吁道:“燕于飞?是我,宿羽。”

山谷之下密密麻麻已经排好兵阵,将北济骑兵团团围住。随着最后一名北济骑兵扑下山谷,阵型的豁口被迅速补齐。一时间马嘶之声不绝于耳,叫骂声和刀剑撞击声惊起无数夜鸦尖厉惊叫,盘旋而起。

宿羽前驱一步,纵马与久别的燕于飞同列,拿手比了比陷入埋伏血战的一谷骑兵,补充道:“前锋。北济要夜袭陇州大营了。”

一来大概因为自认早年过失损了y-in德,皇帝晚年治国手段柔和,间接地促使大周休养生息,几年下来回头一看,也算效果斐然;二来也是因为北济国内摄政王一派和拥君一派斗法斗得不可开交,主战的摄政王无暇他顾,给了大周稀有的喘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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