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弯着嘴角说:“小佳把这杯牛n_ai喝了,我就永远都不离开小佳。”
明明就是没关系的哄小孩子的话,可易佳还是憋着抽泣把杯子端到嘴边,一边掉眼泪一边大口大口的将牛n_ai咽了下去,可怜兮兮的模样是小动物才有的,根本不像心思复杂的人类。
程然心疼的用指尖擦了下他的泪痕,温声道:“去洗个澡乖乖的睡觉,明天什么都是新的。”
易佳摇头:“我要和你待着,不想自己一个人……”
程然无奈的微笑,真的越来越拿这个孩子没有办法,只想不讲道理的对他好,只想全心全意守护着他发芽开花,枝繁叶茂。
有对待晚辈的保护,也有对待爱人的心疼。
那晚易佳躺在程然的怀里又哭了很久,他不是不明白自己应该坚强,但眼泪就是没有理智出来止住,后来实在是累了,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尽管盖着温软的被子还是蜷缩得像只兔子。
反倒是程然有些失眠,胸前弥漫着易佳淡淡的呼吸,是和他本人同样微弱的存在。
这些年过着几近毫无目的,没人靠自己,自己也无需靠别人。
但易佳是他不能改变的责任,在这个世界里除了程然,不会再有谁去负责他的人生。
想让他成长,想让他懂事。
更想的,是让他幸福的度过每一天。
不单纯的爱情,不单纯的亲情。
就这样逐渐放在生命里,却是最最单纯的拥有。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易佳眼睛都哭肿了,闷在被子里死活不要出来见人,程然哄了半天没奏效,干脆趁这个机会开车去了果然那里,把小孩儿的家当全都打包回家。
听到这件不幸的事,任谁都会很担忧。
果然拿着备用钥匙打开易佳的小屋,皱着眉头问:“他还好吧,我能去看看吗?”
程然回答:“过两天,现在哭的不像样子,话都不愿意讲。”
果然点点头:“易佳东西都在这里呢,你收拾吧,我去开张了。”
说着就走出休息室,片刻就隐约传来了拉开防盗铁门的声音。
易佳的生活非常简单,几件衣服,几件书,几个本子,连个大旅行箱都装不满。
程然细心的分类整理着,忽而发现角落里还有素描画夹。
原本以为易佳不会再愿意尝试了,所以程然打开它,看到里面厚厚的一搭速写时,心里盛满了意外。
笔触很从前不太一样,用用脑子就知道他是用左手完成的。
习惯用右手还是左手,有人说是基因决定,有人说是习惯成自然,不管怎么样,都已经成年了还要强迫自己改过来,真的是十分困难。
易佳画的多是些简单的静态景色,但也有人物,是……
程然修长的指尖停在自己的美丽画像上,心中流淌出了种说不清的温暖。
这个孩子是用什么样的情感在夜里做这种事情呢?
寂寞,委屈,迷恋……还是单纯。
程然蓦的有了陷入恋爱的感觉,那已经被忘记了许多年的感觉就在这个清晨意外回归,让他于小小的床边坐了很久很久。
“你要坚持下去,就会成功的。”
“不可以被傻瓜打击到就放弃,等你当了大画家就得给我画像,画得比蒙娜丽莎还好看,我还想流芳百世呢。”
…………
凉凉的水安静的流进了玻璃池子,易佳放下毛巾,看着镜子里红着眼睛的自己,无奈的弯起了嘴角。
脑海里仍旧萦回着沐菲带着笑写出的那些话,她在音乐中用手语唱歌的姿态已经成为再难以褪色的痕迹。
那个女孩儿的勇敢,那个女孩儿的干脆,都是易佳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好。
他想变得像沐菲一样,不过自己有多悲惨都能够理直气壮的生活。
但遇到事情,习惯的还是退缩,还是在第一秒都认输对自己说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易佳深深地呼吸了两下,忍住总是要流出的泪水,对着镜子无力的想笑。
手机又响了起来,是林亦霖。
他已经不知道打来了多少电话,多半是被果然告之这件事。
易佳没有接,他不愿意再得到所有人的同情和安慰。
关于沐菲的痛苦,小孩儿开始打算要独自承受。
他明白流泪不是最好的办法,悲伤也不是,悔恨也不是。
就像程然说的,想要到达很遥远的地方,就必须走很远的路,这条路上不会永远都云淡风轻,繁花似锦,正因为多半是风雨是坎坷,才更应该坚持下去。
为了昨日后悔,不过在延续过去的错误。
做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才是让明天没有遗憾的唯一方式。
待到中午程然匆促的处理了工作室回家的时候,易佳正披着他大大的衬衫在沙发上面昏睡。
他轻轻的放下箱子,看小孩儿脸色不正常的发红,便伸手摸了下。
已经是烫手的温度了。
易佳被触碰弄得醒过来,对上程然的关怀眼睛微微的笑了:“恩……没睡好,有点困……”
这个孩子还是和从前一样,有什么都不说。
程然伸手轻巧的把他抱起来气道:“生病要给我打电话,先量体温吃点药,不好就去医院。”
易佳最讨厌那个地方,带着点鼻音拒绝:“不要,去医院就得输液……”
程然无奈的摸乱他的短发,把小孩儿抱回了自己的卧室,盖上两层被子又找出体温计说:“含着。”
易佳不情愿的照做。
五分钟后,三十八度。
也许是心情不好才病倒的,程然见不是很严重便喂他吃了药,换上家居服到厨房里煮粥去了。
“程叔叔,你不做摄影师也可以……去当厨师吧。”
薄光温暖的下午,易佳抱着碗在被子堆里如此评价。
程然躺在他身边看些法文的传真,闻言露出微笑。
易佳又问:“你怎么这么会做菜啊,是你妈妈教你的吗?”
程然随口说:“是我大学时的男朋友喜欢吃,做久了便做得好了。”
曾经的初恋,程然从来没说过名字的初恋,就连林亦霖都不知道是谁。
似乎成了段最不堪回首的往事。
能让人缄口不提,能有多么痛苦……
易佳想象不出,可是却很想知道,他犹豫片刻后咽下温软的白粥,轻声问:“那个……他叫什么名字……”
程然仍旧专注的阅读传真,直到把一页陌生的语言翻过,才说:“纪念。”
易佳愣了愣,拿着勺子感叹:“哦……好好听的名字啊……”
而后便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好像程然的工作室就叫DS。DesSouvenirs。回忆。
程然是个好人,可他恨北京就因为那个人在北京,能让程然恨,真恐怖。
段默生三年,林亦霖两年,而纪念整整十年。
似乎明白易佳挺难过的小表情下藏了什么,程然把那叠纸放在枕边反而笑出来:“纪念那个人……有点不愿意说起,他的x_ing格像小霖,总是要求完美总是想更成功,我为他牺牲的东西你可能想象不到,但他最后竟然选择了婚姻,直到现在……我仍旧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不甘心反倒超过了感情本身,说也没用,就不再提了。”
易佳沉闷的吃下几口粥,点了点头。
每次面对程然的过去,他就能感觉到深深地无力。
很心疼这个成熟的大男人,很不懂得为何他总得不到坚持和珍惜。
也许是程然太完美了,而大家总是能被各种欲念左右而失去纯洁的爱的力量。
虽然从小被保护被照顾,易佳也明白生存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总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无奈,怪只怪程然的运气太差了些吧。
低烧令小孩儿没什么胃口,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鼓起勇气问道:“你是不是面对每次恋爱都期望是最后一次了,是不是面对分手都觉得没有东西可以相信……你很累吧……”
程然没想到易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比起难受,他更愿意做的反而是微笑。
故意躺到小孩儿的腿上,程然闭着眼睛轻声说:“恩,很累,小佳安慰我一下吧。”
易佳看着他干净的脸,听着他温柔的撒娇的语气,带着羞赧和心疼,用微颤的手去抚摸了程然的面颊。?
程然刚微笑睁眼,却有滴泪猝不及防的溅落,碎在他的眼角。
易佳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自己的大眼睛,嘟囔道:“对不起……我又哭了……都不像男生……”
从惊愕中回神,程然握着他的手放在胸前,只是温柔的握着。
还没人会为了自己的痛苦而哭泣,大摄影师对着这个傻孩子,几乎招架不住了。
眼角易佳的泪凉凉的留下,反而比亲自痛哭还心颤。
这个刹那,莫名的感觉,就是这个人了,就是最后一场爱情了。
有个文章写过:我一直相信,等你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
在最不愿相信的时候选择相信,是不是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