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
自从到了重庆以后,易佳就和曾经的同学和朋友断了联系。
不是他逃避,只不过真的不晓得要和他们说些什么。
又因为不肯去学校的缘故,每天除却能见到程然和偶尔来访的大姨一家外,就几乎是与世隔绝。
他绝对不会主动和谁说起自己苦闷,有的时候心里实在低落的不想做任何事情,也会开始试着到外面走一走散散心,但程然给他的钱却从来没有花过半分,他觉得自己已经欠他很多了。
十一月二十六日,正好是父母去世半年的时间,他们的骨灰都葬在家乡,易佳没有办法去看望,便漫无目的独自跑到陵园里看别人吊唁自己的亲人。
大束大束或黄或白的花,被凛冽的风吹起来漂在空中的样子,很凄凉。
易佳独自站在角落里,目送走又一群黑衣服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他已经不那么痛不欲生了,随之而来的是茫然,感觉自己就像那些散落的花瓣,虽然看着还新鲜美好,却只有枯萎腐烂这唯一一种未来。
难道永远让程然照顾下去吗?
长大了又怎么办……
墓地沉重的压力让易佳有些崩溃的痛苦。
他忽然间便几步走了出去,在城郊好不容易找到了公车搭回城里。
易佳穿的整齐又长得老实,一路上眼睛都红红的,让售票员忍不住频频注视,还有善良的姐姐给他递来纸巾。
大约都以为他是个和父母吵了架的乖宝宝吧。
重庆是个很大的城市,不像易佳从前待的地方,好像一天就能走完。
只要在这西南大都会迷了方向,高低起伏的马路再想找回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其实自己出来走这么远还是第一次,易佳魂不守舍的,直到天都有些y-iny-in的黑了,他才在轻轨中回过身来,把目光投向陌生的站牌。
程然的家住在市中心,而这里是哪,他完全没有概念。
随着人流下了车,易佳跑到自动打票机那里仔仔细细的研究,也没能弄明白要坐哪趟车。
不怕笑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不会坐地铁一类的东西,是个纯粹的认路无能。
正是大家回家的高峰时段,易佳买票买的久了,身后排队的顾客自然有些微词,重庆话纷纷抱怨着,虽然听不懂,但让本来就有些慌乱的小孩彻底手心出汗,调来调去的弄不明白。
天使总是在这个时候降临的。
一声如同少年般的清爽问候在他头顶响起:“要帮忙吗?”
易佳条件反s_h_è 的抬起脑袋,恍然看到个外型非常好看的男生,修美的双眸,高俏的鼻尖,紧抿的薄唇让他显得即冷酷又淡漠,然而吹弹可破的皮肤在碎碎的短发下却像是能发光一样。
他大概也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了。
那个……就是传说中长不大的娃娃音吧。
大概任凭谁遇见美人都有点紧张和莫名的好感,易佳收回手小声道:“我想回解放碑……”
因为早就投好了硬币,闻言陌生的男生便利落的帮他打出票来,自己也买了张说道:我正要去那里,你若不认得路就和我走。”
随便相信他人不是个聪明的做法,可这么美好的男生,能骗自己什么呢?
易佳呆呆的点了头,就跟着他朝入站口走去,很快便等来了正确的列车。
那男生长得精致,个子很高挑,但是话并不怎么多。
找到座位他很大方的让给易佳后便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出身,睫毛那么长又浓密,像是杂志里的SD娃娃,漂亮到了不真实的地步。
如果是从前易佳肯定会要求给他画个速写,可惜如今……
愣愣呆呆的,便很快到站了。
从车里出来进入冷清的地下后男生回身问道:“你能找到家吗,我还有点时间可以送你去。”
易佳赶紧摇了摇头,不好意识的说:“谢谢你……”
淳朴的连个客套都说的捉襟见肘。
没想男生却忽然微笑了:“那好吧,再见。”
他说完转身就朝出口走去,穿着白色外套的背影笔挺到了一丝不苟的地步。
漂亮的人果然是笑起来也很漂亮啊,易佳不禁这么感叹着想道。
他要从另外的方向出去,走路时看到家花茶店。
是从前上学时经常陪女生光顾的连锁品牌,虽然不贵,但是味道很好。
易佳知道最近程然累的经常总整夜失眠,犹豫片刻还是走进去给他买了罐安神的薰衣Cao。
第一次选礼物,完全摸不到头脑。
慢吞吞的走到小区里已经是很晚的时候了,花园里静的恐怖,只有保安偶尔巡视的低调身影。
没带有手机不能打电话,易佳很害怕程然会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感到着急,想着应该早点上楼才对。
在y-in暗的墙角刚刚加快脚步,身边忽然有辆林肯吉普车猛然开过去。
把易佳吓了一跳。
他长大眼睛看着黑色的吉普停在楼下,意外的是程然竟从里面走了出来。
驾驶者的是个很成熟x_ing感的男人,比程然要年轻些,头发短短的打扮很是朋克。
程然没有拿平日的摄影工具,从车前款款的绕到男人面前特别自然的吻了吻他的嘴唇。
明明是蜻蜓点水的接触,却在男人很急切的拥抱中变得热烈起来。
除了那天少儿不宜的影片,易佳从没见过男人这样近距离无保留的接触。
从震惊到莫名其妙的不舒服,他的心几乎揪到了一起。
把男人压在车门上的程然看起来和平时根本不同,灰色风衣衬托下的消瘦侧脸即x_ing感又冷淡,反而在这该动情的时候抽出了自己的灵魂。
每个动作都只剩下欲望。
平日的温柔和笑脸,如同扣上了层陌生的面具。
又或许,平日里的他,才是虚假的他。
易佳还傻傻的抱着茶馆,情绪已然不自觉的有些坍塌。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恶毒的心理,他竟然走上前去,默默地站在了两个人的不远处。
楼里透出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道长长的孤单的影子。
像是有种奇妙的感应,程然发觉了他的存在。
竟有些惊愕的松开男人的腰,眯着美丽的眼睛问道:“小佳,你怎么在这里……”
易佳低下头,很局促的把茶罐藏在了身后,什么话都没有说便默默地走进了大厦。
程然对男人的抱歉的笑笑:“我家小孩子不高兴了,改日再见吧。”
说完就匆匆的追了上去,
男人靠在车门冷哼道:“我靠,你丫哪来那么大孩子,蒙谁呢。”
因为易佳先一步上了电梯,等到程然到了门口时,他便早就开门进去了。
但是没有躲起来,只不过半声不响的坐在沙发上呆滞的瞅着角落。
程然有些头痛,他吃不准易佳倒底怎么想的,没办法的走到他身后问道:“你去哪里了,这么晚回来。”
易佳小声回答:“闲逛。”
客厅里又是阵寂静。
程然没选择的面对现实说:“你刚才看到的……”
“你是不是每天都和男人约会?”易佳打断他问道。
微微的怔了怔,程然失笑:“也不是,最近偶尔和这个人见面而已,怎么了吗?”
易佳直言不讳的说:“你很让我不舒服……我接受不了。”
程然低下眼眸瞅着他,好半天才说:“以后我不会让人送我回家了,不会给你看到的,好吗?”
像是很烦再和他对话下去,易佳突然站起来回身朝程然扔下句话说:“随你的便,反正你就是这样的人。”
然后便大步回了自己的卧室。
程然被他刻薄的话激怒了,大声反问道:“我是哪样的人?”
安静了好几秒钟,易佳从卧室里出来重复说:“同x_ing恋,同志,GAY。”
无奈的失笑片刻,程然轻声反问道:“那又怎样,我见不得人吗,我伤天害理了?你已经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内心的感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易佳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矛盾,猛地转身又冲回去,还分外疏离的锁上门。
原本就空荡的房间顿时陷入了种死寂。
最受不了因为x_ing向问题而人被另眼相待,早就出柜的程然心里也因为这个小破孩而泛起了丝恼怒,他气的四处看了两眼打算关灯休息,不小心就看到沙发上扔到的橙色茶盒。
奇怪的拿来来看看,上面写了些如何让现代白领释放压力的神奇效果。
怎么想易佳也不是会给自己买的。
很久没被人无目的的关心过了,程然紧缩的眉宇渐渐平静。
茶盒握在手里,随后竟渐渐的露出了丝释然的微笑。
夜里辗转反侧了很久才睡过去,易佳第二日醒来的也比较晚。
程然早就上班去了
他头发翘翘走到卫生间刷牙,却看到镜子上面贴了个便条,是大摄影师的潦Cao字体。
“茶很好喝,谢谢,你也要多注意身体,不可以胡思乱想。”
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只是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易佳把便条轻轻的撕了下来,几乎能想象出程然写下这些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