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了?”陈白将手伸到顾左的额头上,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顾左捉住陈白抚在他额上冰冰凉凉的手,面带笑意的说:“傻子,咋俩谁是傻子?”
陈白想要抽回手,顾左攥得很紧,由不得他抽手。
陈白有些泄气:“你到底做不做,不做我要……”
“不做,我抱着你。”顾左这回直截了当的说,并且真的躺到了陈白旁边,一手抱着陈白,一手攥着陈白的手。
陈白被顾左的行为弄得简直不知所措,自己送上门给他C_ào,顾左竟然说“不做”,他是不是真的傻了。
“睡吧。”顾左说。
陈白却瞪着一双眼睛无法入眠。
过了一会儿,可能有半个小时了,顾左很小声的问:“睡了吗。”
以前陈白听到也只是装睡不理他,但今天顾左实在太奇怪了,送上门都不睡,超出了陈白以往对顾左的认知。
所以陈白想了想,还是说:“没。”
顾左得到陈白的回答很是高兴,他笑了一下,说:“你觉得我像顾家的人吗?”
陈白转过头看顾左,顾左除了那双桃花眼之外,还有英挺的鼻梁,有点不像东方人的长相。
他见过顾左的众多弟弟,确实不觉得顾左和他们有什么像的地方。不过陈白无意掺和顾左的家事,便说:“我不知道。”
“哈哈。”顾左笑出了声,“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母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但有二分之一俄罗斯血统。我是她生出来的种,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我是一个捡垃圾的老头养大的,我管他叫爷爷,他没什么爱好,就爱捡点旧书。我该感谢他,我没上过正经的学校,但看的书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顾左在回忆,但他的回忆中没有一丝苦涩的意味,反而有点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讲自己的身世。
“后来老头死了,我妈回来了,她说我是顾家的长孙。她和我爸一见钟情,然后就有了我。”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必须相信。你知道我那时候和梁飞在干什么吗?”
顾左看着陈白问,但他并没有期待能得到陈白的答案。
可陈白在黑暗中,瞪着一双黑眸子,看着顾左摇了摇头。
顾左见不得这么明亮的眼睛似的,他伸手挡在了陈白眼前,让他的目光不要那么直直的落到自己身上。
“睡吧。你不会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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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电影《谋杀》杀青,陈白的戏份刚刚好在最后一天。如果是其他剧组,陈白是一定不会参加什么杀青宴的,但有萧明明在,萧明明拉着陈白的胳膊,不让他回去。
陈白其实还是有点担心顾左的,倒不是有多喜欢顾左,只是同睡一张床,他能敏感地感觉到顾左最近遇上大麻烦了。
顾左曾经说过,他和顾右不是要你死就是我亡,大家族里的明争暗斗,远比不相干的人来得还要狠。
杀青宴陈白也没喝酒,只喝果汁,他和萧明明、李英华聊了会儿天便走了。
萧明明也是为他好,落到媒体口中,和剧组和睦相处,总要比他之前特立独行要好得多。
回到老宅已经八、九点钟,拍完了一部戏,陈白整个人还处在巨大的放空之中。
这部戏是一部悬疑片,最终也没有人知道陈白所饰演的画家究竟被谁杀死。
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故事。
陈白一进门便发现异常,因为阿姨不见了,ch.un花也不见了——尽管陈白并不喜欢那条狗,但每r.ì跟在顾左后面,倒也看习惯了。
只有顾左一个人,
顾左坐在地上,一只腿伸展,另一只腿屈起,他还是个西装模样,没见得多么落魄,但也没有什么神采。
他拿了一瓶白兰地,自己喝,看陈白回来了,对陈白笑笑:“来喝酒?”
陈白已经许久没喝过酒了,他走到顾左旁边,在他对面席地而坐,接过顾左递来的酒杯,喝了一口,问:“你怎么了?”
“你要自由了,你开心吗?”顾左问。
陈白猛地听到“自由”这个词,竟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落到顾左手上确实非他自愿,但要说限制他的自由,顾左还真没有。
他有点茫然地看向顾左。
顾左生得英俊,有轻佻的眉形,高高的鼻梁,和一双惑人的桃花眼。此时桃花眼正望向陈白,散发出意义不明的光芒。
陈白从来没想过要研究顾左的眼神,但顾左今天的眼神和以往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走江边,满腔愤恨向谁言?”顾左边唱边站起,他身形高大,绕过陈白,晃晃地,慢慢悠悠地上了楼。
陈白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不知道顾左发什么神经。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农历六月份,下雨实在不稀奇。
就是陈白没来由的被这雷雨惊出了一身冷汗。
顾左下了楼,他脚步坚定,一点都不像刚刚那个走都走不稳的人。
他的手里陈白的那把蒙古刀。
拿在陈白手里显得很大的刀,在他的手里竟然显得很小,小到陈白都忽略掉了。
陈白说:“发生了什么事?”
顾左不言。
陈白现在是个靠坐在沙发后面的姿势,顾左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吊灯的灯光挡住。
陈白被埋在了暗处。
刀出鞘,银光一闪,陈白闭上了眼睛。
他想,顾左可能要死了,他说过,会带自己一起死。
陈白一点躲避的动作都没做,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并不畏惧死,但也不会主动去寻死。
刀刺了进去,陈白睁开了双眼。
刀刃没入沙发靠背上,距离自己的左肩只有一个手指的距离。如果他当时向左躲一下,那这把刀刺进的就不是沙发,而是他的心脏。
顾左没有管那把刀,就让他c-h-ā在沙发里。
他将陈白拉起来紧紧抱在怀里,有些泄气,又有些激动地说:“我舍不得,我舍不得让你死。”
每一字都是从嗓子里用力发出来的,但声音却极低,透着压抑和疯狂。
陈白要被顾左攥碎了,他的大脑无法思考,是个空白的状态。
他只知道如果能选择,他不想让顾左死。
但他决定不了。
他不知道谁能决定顾左的命运,可能从一出生起,他的命运就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
顾左放开了陈白,陈白猛地吸入了氧气,扎得肺疼。
顾左摸下陈白眼角挂的泪珠,笑着说:“吓的?还是为我哭了?”
陈白摇摇头。
他不知道。
顾左将陈白扶坐到沙发上,自己拔下了那把蒙古刀。
收刀回鞘,坐到陈白旁边。
陈白是个呆呆木木的状态,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顾左将刀放入他的手里,他也不接。
“我要走了,这把刀你拿着吧,防身用。以前我怕伤了你,就给你收了起来。现在我自身难保,管不了你了。”
陈白的手触到刀鞘上质地冰冷的花纹,抖了一下,然后用两只手紧紧握住这把刀。
美人与刀。
“你要走了?”他喃喃地问。
“是,要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顾左拽过陈白,把脸埋在他的脖颈之中,闻他的味道。
以前顾左这么做的时候,陈白会说你是狗吗?但今天陈白像个木偶人似的,被他摆布在手里。
顾左叹了口气:“唉,要是能带你走就好了。不过那地方大概不好过,你留下,还有人管你。我不喜欢聂以诚这个人,但谁让你就喜欢这口。”
说完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要去哪?”陈白望着顾左,问。
顾左说:“谁知道,或许我明天就回来了呢。”
陈白有些激动地说:“顾左,我没和你开玩笑,你到底要去哪?”
顾左看着陈白的样子,想他在为我担心,值了。
顾左站起来,在陈白额头上落下一吻,是他们从见面以来,第一个不带任何色.情与强迫意味的吻。
陈白眼神变幻:“是聂以诚吗?”
“是,也不是。”顾左笑着说,“你等着吧,好好等着。我和聂以诚,你总能等到一个。”
说完用那双桃花眼将陈白狠狠一望,好像要把陈白的相貌刻进眼睛里似的。
陈白也瞪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他微微张着口呼气,一时静默无语,只有他们各自的呼吸声。
顾左咬了咬牙,英雄难过美人关呐。他不觉得自己是英雄,顶多算是个C_ào莽出身的枭雄,但陈白绝对是个美人。
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美人,转身离去。
有什么牵住了他的衣角。顾左一开始简直不敢相信,斜低了头看去,是一双修长洁白的手,拇指和食指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他转过身,陈白却低了头,但没有收手。
陈白低着头说:“顾左,你活着回来,我就不恨你了。”
顾左忽然大步走到陈白前,跪在他的面前,看着陈白埋在暗处的脸,急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