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丞动作一顿,随后不自然的点头,顺势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江言知就缠过来了。
江言知似乎是太喜欢裴丞了,所以分给另外一位父亲的喜欢就浅了许多,他一开始单独跟江凛之呆在一个马车内时还有些坐立不安,但等裴丞一进来,他身上的那股不安瞬间就消失,只剩下满心的欢喜。
这股单纯的喜爱并不掺杂着别的感情。
江凛之抬起眼眸,他明显感受到江言知身上的情绪瞬间就变得跟刚刚不同,所以他不由得抬头看去,结果刚好看到江言知窝在裴丞怀里撒娇的一幕一一虽说没有像小女生娇滴滴的撒娇,但在江凛之看来,一个四岁的小男孩还黏黏糊糊的赖在父亲的身上就是在撒娇。
江凛之有些烦躁。
裴丞一直在暗中注意江凛之的变化,他见江凛之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冷漠,以为江凛之是对刚刚的事情心生不悦,抿着唇,说:“二爷可是觉得这两日待在裴家……”
江凛之说:“夫人此番话是何意?”
“这两日待在裴家是委屈了二爷,但若是不回来,或许我永远不知道我在裴家……”裴丞抱着江言知,垂下眼眸,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江言知的头发。
江言知享受的眯着眼睛,双?j-ian??喜悦。
江凛之冷冷道:“他已经四岁了,不是一岁。裴丞,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生的是个女儿。”
裴丞?c-h-a??一声,他也知道江言知这段时间越来越黏着自己,但上一世的事情实在是让裴丞怕了,所以他不仅不敢强迫江言知“成长”,更不敢让江言知离开自己一步。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根本就不对,这样不利于江言知的成长。可他现在就是真的做不到强迫江言知远离自己。
裴丞低垂着眼眸,说:“明年开春他就要去学堂了,到那时即便我让他黏着我,他也会自己学着离开我。二爷,这些话我都懂的。”
江凛之冷笑,“我看你不是懂。他已经四岁了,裴丞。”
裴丞觉得从吃完饭之后,江凛之就一直不太对劲,脾气仿佛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古怪,他皱着眉,说:“二爷,我以前年幼的时候,在这样的寒天只能自己缩在床榻取暖。父母的房屋向来只有大哥跟小妹能进。”
江凛之的神色一松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
“前些年我身子不好,从来就没顾得上他,不然也不会任由那些丫环婆子骑到主子的头上。”裴丞想到那两个欺辱了江言知四年的丫环跟乳娘,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前些日子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根本没时间理会之前那两个下人。
之前胡夏云信誓旦旦跟他说,她会处置那两个在背后嚼主子舌根的丫环跟乳娘的。可裴丞却在出门前在前院看到了那两人的身影,虽然距离有些远,看的不太清,但裴丞却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人。
江凛之蹙眉。
“以前没照顾好他,现在总不能还忽视他吧。”裴丞眼底的阴霾闪过,嘴角缓缓的勾起一个弧度,“二爷,您说对吧?”
裴丞直觉江凛之绝不会有什么意见。
因为同自己一样,从小到大从来没享受过什么叫做父爱母爱的江凛之,应该对此也是深有感触。
果不其然,江凛之在听到裴丞的解释之后,便放弃了要纠正江言知经常黏着裴丞的小动作江言知将脸埋在裴丞的胸口,他注意到了江凛之的眼神,然后看过去。
江凛之没说什么,然后收回视线。
马车内有些安静。
江凛之说:“偏院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那两个丫环婆子,真的被赶走了吗。”
裴丞一怔,他应该是没想到江凛之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他皱着眉,说:“之前胡夏云跟我说,她会处理好那两个丫环婆子的,但是……我一开始是真的信了。”
江凛之大约是猜到了一点,道:“你在西苑看到她们了。”
裴丞点头,“我没在西苑看到她们,我是在前院看到的她们。不过我猜,她们应该还躲在西苑。”
那两个丫环婆子既然跟欺负小小年级的江言知,那就表示她们的背后肯定是有人的,所以……西苑的老夫人应该不会做这么明显的小动作,江大爷跟江三爷不屑于对小孩子动手,那么就剩下……胡夏云。
江凛之嘴角一扯,冷冷的说:“她还真是够大胆的。”
“此事都是我的错。”
出乎意料的,江凛之一开始并没反应过来裴丞为什么会这样说。
裴丞没敢看江凛之脸上的神色,他继续自顾自的说:“若是我一开始对他多一点关心,或许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怨我。”
江凛之抿着唇不吱声。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如果真的要怨的话,江凛之自己也有一份错。若是他没有对这父子俩不闻不问的话,或许他们一开始就不会到偏院,而之后的事情就更加不会发生。
裴丞舔了舔干燥的嘴角,见江凛之不说话了,以为他是不开心了,正打算再说点什么,马车一晃,他的身子也跟着一晃,整个人抱着江言知差点摔倒。
庆幸的是,在差不多要摔倒的时候,一旁的江凛之眼疾手快的伸手,将这两人都牢牢的抱在怀中。
裴丞有些懵。
等马车的晃荡停下来之后,裴丞在恍惚中突然想到,江凛之不是常年身子骨弱,所以长期要喝药吗,为什么却能在马车出事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并且牢牢地接住自己跟江言知?
这……
应该不是身体孱弱的人能做到的吧。
至少身体一向健康的裴丞是做不到的。
第059章 不成文规矩
等裴丞坐好之后,江凛之才若无其事的收起手,冷声道:“东来,外面怎么了。”
东来的声音有些紧张,说:“回二爷,刚刚车轮不小心碾到了一个石子,这才惊了马车。”
江凛之:“继续吧。”
江言知被吓到了,双手一直紧紧的攥着裴丞的衣服,眼里满是慌张。
裴丞摸了摸他的脑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江凛之,然后才说:“二爷,刚刚……多谢。”
江凛之没搭理他,说:“还有多久才到铺子。”
东来扬声道:“回二爷,前方就是食肆。”
裴丞见江凛之并没有要跟解释什么,抿着唇,也不在追问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裴丞也不是那种一定要挖空心思的想知道别人秘密的人,所以在接下来的这一小段路程内,车厢内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食肆处于城西跟城东的交界处,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往匆匆的行人,以及络绎不绝的食肆顾客们……食肆的生意很好。
穿着小短褂的小二急匆匆的跑过来,肩膀上搭着一个布巾,满头大汗的招?j-ian??:“四位客官,不知四位这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东来?c-h-a??一声,走上来,呵斥道:“没眼见力的狗东西,叫掌事的过来,快点。”
小二一怔,这平常人家贵公子的家仆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呵斥人,这家仆居然敢在主子还没发声之前就朝着自己发怒,难不成是贵客?
小二没见过江凛之,更加没见过东来,所以一时间脑子还转不过弯来,但他在这个食肆待了这么久,一些不成文的小规矩他还是懂的,于是乎立马就弯着腰,更加恭敬的说:“四位爷等着,奴才这就去后院找管事的。”
说完,小二就一溜小跑的跑进后院。
站在柜台算账的算账先生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四个人,但这些事到底跟他没什么关系,于是算账先生也没理会什么,继续低着头拨弄算盘,算盘噼里啪啦的直响。
管事很快就跑出来,穿着青衫长褂,眼神带着做小生意的商人特有的算计,管事的神色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但是当他看到面无表情的站在大厅中央的江凛之之后,脑子一转,转过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小二,怒道:“你这个瞎了眼睛的狗东西,这位是咱的二爷,这么不长眼,还不赶紧领着二爷上楼。”
小二被甩了眼前一阵发黑,但眼力却厉害了不少,连忙跑过来,小心翼翼的说:“二爷,二爷,刚刚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这边请,这边请。”
江凛之没心思看管事怎么“教训”小二,冷着脸,抬脚朝着二楼走去,裴丞带着江言知紧随其后。
管事跟站在柜台的算账显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盯着裴丞看,这位难不成就是传说中江凛之的男妻?
看起来跟普通的男人也是一样的嘛。
二楼雅间,江凛之右手放在膝盖上,轻轻的敲了敲,然后才漠然的看了一眼腆着脸跟自己笑的管事,似笑非笑的说:“这几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食肆。我跟管事的初次见面,怎么管事却能认得出我?”
管事?c-h-a??一声,清了清嗓子,说:“呵呵,二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两年老太爷过世的时候,奴才也在现场,当时还特意多看了几眼二爷,只可惜二爷一直在忙着别的,奴才这才不敢上前打扰。”
裴丞垂下眼眸,轻轻的吹了热茶,小小的抿了一口,这里的茶水虽说一般,但最起码比他这两天在裴家喝到的茶水好。
管事没得到江凛之的回复,又干笑了两声,然后小心翼翼的弓着身子说:“二爷,您是专门来这里看账本的,还是来尝东西的?我们的食肆虽说在华城不是最好,但味道却是最独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