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狱警的陪同下来到探视间,一排玻璃窗前零星坐着两三个人,拿着话筒低声说话。狱警指了指最靠里的隔间,多日不见的刘新建坐在玻璃窗对面,面容沧桑,仿佛老了十几岁,眼神毫无光彩,整个人颓废萎靡。
看见楚褚坐下,刘新建那双呆愣的眼眸总算有了波动,连忙拿起话筒,颤抖着开口,“总经理,谢谢您能来!我……我问心有愧啊,我对不住您,对不住公司啊……”
楚褚静静坐在那里,神色冷静,沉声道:“我时间有限,现在说吧,你想说的话。”
“总经理,我没办法啊。指证董事长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想这样,这些年,董事长待我不薄。”刘新建紧紧攥着话筒,声音透着急切,“我要是不答应,这辈子恐怕就老死在这了,我女儿该怎么办,她还在国外读书,将来……。”
“行了。”楚褚厉声打断了对方,“威胁你的人到底是谁?”
“是……是秦亦。”刘新建低着头,不敢看楚褚,声音小得快听不见。过了几秒才抬眼,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秦亦威胁我,如果不揭发当年的事故,他就会连我一起对付,还有我存在国外的钱,那是我女儿的学费,我只能按他的要求做……”
听到刘新建口中的那个名字,楚褚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声音透着冷意,“视频也是他叫你泄露出去的?”
“这……也不全是……,陈会计把视频给我看,是想我拿个主意。这事发生在滨城,我跟许军有点私人恩怨,琢磨着可以教训一下他。陈会计家里也急需用钱,被我说动了,我们打算利用陈锋讹诈许军一笔钱。”
刘新建望了眼楚褚,继续说道:“但是没想到您已经知道了滨城发生的事,这个办法肯定是行不通了。我担心陈会计会告发我,所以打算通过陈锋,把视频卖给网站。万一公司知道是陈锋做的,没有证据,凭他一面之词也不能怎么样。谁知道,我和陈锋偷偷见面的事被秦亦拍下来了。”
“秦亦为什么要威胁你指证董事长?”楚褚y-in沉着脸,语调加了几分重量,“陈部长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一开始我也不清楚,后来才知道,他跟楚氏有过节。当年董事长为了项目开发,派人恐吓那些不肯搬走的钉子户,秦亦的父母被公司里的人殴打成重伤,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死了。所以秦亦才处心积虑地报复董事长,报复公司。至于陈部长,自从我知道她偷偷跟您报信,那之后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她就这么跑了,可把我害苦了……”
楚褚沉吟片刻,盯着对面唉声叹气的刘新建,目光锐利,声音异常平静,“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又是什么目的?既然口口声声说秦亦威胁你,这会儿怎么愿意说实话了,难道不怕秦亦报复?”
在楚褚压迫摄人的目光中,刘新建神色躲避,眼里的慌乱无所遁形,连声解释道:“那是……那是因为,是秦亦让我告诉你的。虽然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总经理,我真的没骗您!昨天秦亦过来找我,他就是这么说的,叫我跟总经理坦白一切。我说的都是实话,您要不相信的话,可以跟秦亦对峙。”
一瞬不瞬注视着刘新建,楚褚想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毕竟这几句话很难让人信服,处处透着古怪。
“我知道了。”楚褚放下话筒,从座椅上匆匆起身,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也不想再问什么。玻璃那侧的刘新建看着楚褚转身离去的动作,忙站起来,倾身拍打着玻璃,吸引楚褚的注意,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
刘新建闹出不小的动静,狱警走过来用力把他拉了回来,往门口拖着走。可惜,这一切看在眼里,楚褚并未有任何反应,径直离开了探监室。
从监狱出来,楚褚往停车的地方走去,脚步渐渐加快。坐在车里,一动不动,楚褚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
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愤怒?失望?还是难过?或许都有吧。有些事已经很清楚,再清楚不过。
被人当傻子耍着玩,任谁都不会高兴。
现在他应该做什么呢,去找秦亦,狠狠把人揍一顿,还不够的话,就请个律师起诉,或者写封声明叫他再也不能立足法界。
短短几分钟,楚褚在脑海想了无数个对付秦亦的办法,看起来都挺解气。既然秦亦敢这么做,那就礼尚往来,他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这样想着,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阻止,劝楚褚打消报复的念头。这种感觉很奇怪,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想替那个人辩解,是有苦衷的,像刘新建所言,秦亦父母的死如果真与公司有关,那么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再联想到最近秦亦极为反常的态度,从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楚褚再次陷入矛盾,一时还不知该如何面对。全然不介意,他做不到;快刀斩乱麻,他又舍不得。
对秦亦,还真是进退两难。
反复思量间,楚褚被车里的手机铃声惊醒,回过神一看,顿时拧起了眉。声音透着不耐烦,楚褚开口就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听着这话,那头的夏依依似乎很是不悦,声音有些高,“你说的什么话?作为你的未婚妻,我难道不应该有你的手机号?楚褚,你别太得寸进尺!你有什么资格摆谱,搞清楚耶,是你妈求着我们夏家融资楚氏的。至于我,只是想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罢了……”
“夏小姐,有事说事,我没闲工夫听你的高谈阔论。”被夏依依趾高气昂的语气一激,楚褚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声音泛着冷意。
“那正好,我也不想跟你浪费唇舌。这周六跟我去试订婚礼服。楚褚,我不管你有多忙,总之必须准时到场,我可不想被朋友笑话。还有,如果你说话再这么不客气,我可不敢保证,我爸还愿不愿意投资你们那个破公司。”
“夏小姐,你似乎有所误会。我从来没有同意跟你订婚,至于结婚,更不可能。如果说的不够清楚,我不介意改天登门亲自跟你父亲澄清误会。不管我的母亲是何用意,与我无关。如果你们再一意孤行,我只能采取特殊手段来结束这场闹剧。”
“你说什么?楚褚,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愿意跟我结婚是吧,哼,我还不想嫁给你呢!我爸……”
电话那头的夏依依显得很气愤,喋喋不休的吵闹让楚褚更觉烦躁,索x_ing掐断电话,让耳根子清静一会。
手机界面提示有未读短信,楚褚点开一看,秦亦问了这么两句:身体没事吧,有没有退烧?
楚褚一愣,有些恍然。这时夏依依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楚褚干脆关机,将手机扔在座位上,发动车子离开了停车场。
黑色宾利行驶在郊区的马路上,两侧是一片绿色的田野,偶尔有几栋房屋伫立在树影中。没有了市区的繁华喧闹,空气里多了神清气爽的味道,和煦的阳光透过车窗洒下明灭的倒影。楚褚一路紧绷着脸,显得分外沉凝。
楚褚搞不懂,秦亦演的又是哪一出,甩一巴掌又给颗枣,难道他就这么好糊弄?
第44章 开业
因为刘新建的口供,楚褚已经着手调查秦亦父母去世的真相。
不能直接询问当事人楚萱,也没法到公司查找档案,而且当年的事并未见报,想来是被压了下去,再加上楚褚如今的身份,楚氏的人更不愿开口。这样一来,调查就有很大难度,丝毫没有什么进展。
当然,还是有条快捷方便的渠道,那就是找秦亦问个清楚明白,但是楚褚却不愿意这么做。至于原因,有很多方面。或许,他想亲自去了解秦亦,一个真实的秦亦,想知道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甚至想试着去理解这一切……
调查期间,突然从楚氏辞职来投奔楚褚的前助理严杰,确实帮了很多忙,整个过程也有了新的突破。通过严杰的关系,楚褚终于联系上了几位曾经参与过项目的人。
从这些参与者口中,楚褚大概能拼凑出当年所发生的事。
那个时候,他的母亲楚萱刚进房地产部门,急于求成,眼看待施工的地皮上还有几个钉子户不肯搬走,为了加快项目进度,暗地里雇打手威胁恐吓那些人,而其中就有秦亦的父母。
秦亦的父母反抗最为激烈,被打成重伤住进了医院。住院的时候听说他们的房子被强制拆除,从医院赶到家里的途中出了车祸,两位老人当场去世。秦亦就这样成了孤儿,被送到了阳光福利院。
这就是发生在秦亦身上的故事,没有无忧无虑的童年,没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的只是小小年纪难以承受的苦痛和磨难。换作别人,可能会一蹶不振,甚至误入歧途,可秦亦却成了一名成功的律师。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是什么支撑他走到如今,难道就是为了向楚萱报复?
楚褚陷入了沉思,如果秦亦如此憎恨着他的母亲,那么他呢,秦亦又是如何看待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思绪纷乱不堪,楚褚静静坐在书房里,心情复杂而沉重。
落地窗外一片灰蒙,乌云不堪重负,轰隆几声,天空划过几道闪电,淅淅沥沥地落下雨点,渐渐遮挡了视线。
与秦亦相处的点点滴滴像慢电影在脑海一幕幕闪现,不知道在书房坐了多久,楚褚再抬眼的时候,外面天已大亮,清晨的阳光铺洒而来,将书房照的格外明媚。
充满希望的一天即将开始,昨夜的压抑沉闷已消失殆尽。
该上班了,楚褚从座椅上起身的时候,突然出现眩晕感,身体一时不稳又跌了回去。眼前的景物开始高速旋转,使不上力气,楚褚紧抓着扶手,闭上眼摇了摇头,试图缓解这种不适的症状,等再睁眼的时候,视线稍微清晰了些,不过头还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