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虽然平和,但态度相当强硬。作为一家普通的青少年培训机构,他们可以连刑事侦查局的账都不卖,可见背景深厚。宗铭思忖片刻,也没有强求,转而询问其他问题:“可以请教一下,你们这里主要收治哪些学员吗?”
办公室主任说话相当严谨:“我们是培训机构,不收治任何病人,只接收需要寻找真实自我的学员。我知道我们这种机构很容易引起外界的误解,尤其是前年有人恶意诬陷我们强制治疗网瘾那条新闻曝光以后,很多媒体还专门来找过我们。但最终各方面都证明了,我们是一家非常正规的行为矫正学校,并没有使用外界猜测的那种类似集中营的教育方式,否则我们也不会存在这么多年,受到这么多家长的信任和感谢了。”
她将接待室墙上挂着的密密麻麻的锦旗和奖状展示给他们看:“实际上我们主要矫正的行为是叛逆、自闭、厌学、暴力、冷漠等等,只是因为这些行为往往伴随着过度上网,所以才显得我们好像是在帮学员戒除网瘾。”
“现在的孩子,确实是非常难管的啊。”宗铭忽然画风一变,特别诚恳地附和她道,“网络这个东西,上面的信息良莠不齐,小孩子三观还没有成型,一旦过度接触,很容易从根儿上就被教歪了。”
主任赞同道:“我们也是这个意思,并不是不让学员上网,事实上我们每周有专门的信息课,让老师教他们正确上网。”
“不错不错,家长时间有限,很难彻底管制孩子上网,有专门的老师引导就安全多了。”宗铭赞叹地说。
“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办公室主任的表情明显缓和下来,“您也有孩子了吧?”
“呃,暂时还没有。”
两人进入拉家常模式,开始探讨孩子的教育问题。宗铭深谙心理学,擅长循循善诱,演技又好,与办公室主任一番攀谈下来,甚至让李维斯产生了“他怎么比办公室主任还办公室主任”的感觉。
到最后他们要走了,那位办公室主任亲自把他们送出来,和宗铭颇有点惺惺相惜:“其实卢星晴的问题并不严重,主要是沉迷网络和x_ing向认知偏差,具体的我不能再透露了,但我可以保证,我们学校和她的去世绝对毫无关系,这个是去年本地公安部门就确认过的,您可以放心。”
“我完全信任你们。”宗铭握着主任的手感叹道,“现在像你们这种有良心的教育机构不多了,大多数什么兴趣班之类的,都是打着解放孩子天x_ing的幌子在那里骗家长的钱。我堂姐一年十几万砸进去,送儿子去学什么电子竞技,就因为孩子喜欢打游戏。你说这不是扯淡么?谁家好人整天打游戏过活?要是我,宁可他啥也不会,回老家种地都比打游戏的强,起码能吃一口安稳饭,心里不怯得慌。”
主任也握着他的手感叹:“你这个想法太对了,年轻人都沉迷虚拟世界,那现实世界靠谁来支撑呢?谁种粮食谁炼钢?大家都靠网络生活么?世界迟早崩溃啊!”
“对啊,二次元再美好,也要靠三次元的支撑嘛!”宗铭说,“三次元崩溃了二次元还玩个鬼啊,除非像《黑客帝国》那样让机器人占领全世界,那我们人类不是完蛋了么?”
谈话迅速升华到了世界观和宇宙观的层面,李维斯听得一头黑线,然而自己演技爆棚的领导已经完全代入了正义家长的角色,仿佛明天回家就要把UMBRA改成青少年教育机构了!
从“青春无悔”出来,李维斯问:“你跟她聊那么久干什么啊?不是浪费时间吗?还有,你堂姐不是宗佳玉么?她儿子明明才五岁啊!”
“这家机构有问题。”宗铭一改刚才苦逼家长的模样,冷着脸道,“卢星晴的死绝对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不过他们明显和本地官方有默契,如果我们走正常渠道申请查看卢星晴的记录,很可能要和他们扯皮扯到明年。”
看他回复正常画风,李维斯松了口气,问:“那怎么办?放弃这条线索吗?”
“不行,必须弄清楚幽灵号的身份。”宗铭说,“这家机构这里,咱们只能另辟蹊径了。”
李维斯直觉他又要作妖了,就是拿不准这回倒霉的会是谁,结果一分钟后答案就揭晓了——宗铭在UMBRA上呼叫了桑菡。
两人先交流了一下工作,宗铭问起一年前那次爆料风波,桑菡说:“这件事一开始是很正常的,有人上网爆料,说自己被家人送去强制戒断网瘾,遭受了非法禁锢和过当电击治疗。后来很多媒体跟进,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人的口吻忽然变了,说自己五十多岁了,因为上网打麻将耽误看孙子,被儿女送进那家机构强制戒赌,还控诉儿女虐待老人什么的。”
宗铭眉头紧蹙:“怎么听着像是当事人被公关了,刻意把爆料事件演化成闹剧的节奏?”
“我也是这么觉得。”桑菡说,“后来学校出面澄清,说根本没接收过这么老的学员,然后上层主管部门也跟着澄清,说对方是依法办学,没有任何不妥。”
“我明白了。”宗铭说,“这家机构还有其他问题曝光过吗?”
“没有了,他们非常低调,采用传统化管理,网络上信息非常少。”桑菡说,“我怀疑卢天晴的记录是纸质的,所以我什么都查不到。”
“他们说应家长要求封存档案,不让我们查。”宗铭说,“我想了个办法,只是大概要你担点儿风险了。”
“呃,什么风险啊?”桑菡直觉不好,下意识问道。
宗铭说:“我想把你送进去戒断一下网瘾。”
“……”桑菡完全懵逼,“你说什么?”
“戒网瘾啊。”宗铭说,“你收拾收拾东西,我一会儿去学校接你……哦对,今天周末,你是不是回家了?”
“我爸过生日啊!”桑菡崩溃道,“你到底要搞什么?我是学网络信息的,你现在要送我去戒除网瘾?你没事吧?”
“局座生日啊?”宗铭想了想,恍然大悟,“他今年过农历啊?”
“对啊,公历那天我妈出差不在家,所以今年改过农历了。”
“那正好,我和李维斯现在过去,好像还能赶上你们家吃晚饭。”宗铭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对了,戒除网瘾这事儿别跟你爸说,这是咱们处的秘密行动,懂?”
桑菡无语望天:“你是不是想让我进去卧底,找卢星晴的档案啊?”
“对啊。”宗铭说,“我本来想送李维斯进去,可是他年纪太大了,怎么也装不出未成年的感觉来,只有你比较弱j-i,收拾收拾发型衣着还勉强能假装个十六七岁。”
弱j-i一头黑线:“你不怕我被治疗成功,从此以后真的不摸电脑了么?”
“拉倒吧,你还能治疗成功?”摄像头那边,一名中年美妇强势c-h-a入,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桑菡的后脑勺,“你就是戒了呼吸也戒不了网瘾!”
“妈!”桑菡一头栽在键盘上,爬起来不满地叫道,“我说了不许未经允许进我房间啊!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因为你根本就没关门啊!”
“我明明关了!”
“那是你的幻觉!”中年美妇白他一眼,对着摄像头给宗铭打招呼:“小宗啊,好久不见啦,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恭喜哦。”
“谢谢何姐。”宗铭冲她挥挥手,”抱歉打扰了,我不知道局座今天过生日。”
“没事啦,工作要紧。”局座夫人笑着说,“你们说的我都听见啦,阿菡要去卧底啊?要不要我帮忙?总得有个家长送他去吧?哈哈哈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哈哈哈哈!”
“妈!”桑菡崩溃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不是亲生的我早把你送去电击了。”局座夫人嗔道,“你瞅你那反人类的样儿,二十岁了中二病还没好,女朋友也不谈,男朋友也不交,整天面无表情好像谁欠你八百万一样!我这样的元气少女是怎么生出你这样的闷葫芦瓜的?”
“……”桑菡无语凝噎。
“哎就这么定了啊。”局座夫人这就拍板了,“你们过来吃晚饭吧,我煲了老火汤,玉竹百合炖鹌鹑,桑国庭一会儿带烤鸭回来……小宗我洗个花菜等你炒哦,你上次做的干锅花菜超级好吃呢。”
“没问题!”
李维斯看他挂断电话,问:“我们真去局座家啊?”
“去呗。”宗铭说,“走走,先给他买个生日礼物。”
“我们真要送阿菡去卧底啊?”李维斯有点担心,“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啊?”宗铭说,“我会二十四小时监控的,再说他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弱j-i,基础的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时间不早了,宗铭让李维斯去办起飞手续,自己跑进商场去准备礼物,然后俩人开着UMBRA的直升机,赶在晚饭开始之前飞到了桑国庭他们家。
桑国庭已经知道他们要来,亲自在门口等着:“有没有带礼物孝敬我啊?没有不让进哦。”
宗铭笑眯眯将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纸盒放到他手上:“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局座仙福永享寿与天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