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于天河回手关了房门,咔哒一声上了锁,将一个文件袋丢过去。宗铭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掏出几份薄薄的文件,意外地挑起了眉毛:“你加入了刑事侦查局?”
“医院那边我辞了。”于天河说,“回来之前我就接到过刑事侦查局的邀请,大前天上午我回复了他们的邮件。桑国庭帮我报上去的,局长已经批了。”
宗铭往下翻,任命书下面是一份申请,于天河要求兼任编外调查一处医学顾问。
“签字。”于天河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扔给他。宗铭接住了,顿了一下,签了自己的名字。
于天河收起申请,装回文件袋,拖过一把椅子坐下,脸色变得史无前例地严肃,沉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宗铭神色一敛,心知肚明,转身走到窗前,反问:“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于天河眉宇间浮起一丝愠色,提高声音道:“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嗯?”
沉默,宗铭垂眸看着窗外的园林。深秋时节,万木凋落,然而秋阳依旧是明媚的,温煦的金光洒遍大地,让枯败的树木显出几分虚假的繁荣……
他觉得这画面有一种寓言般的意味,美得让人烦心。
于天河怒目看着宗铭的侧脸,几次要张口,终究什么指责的话也没能说出来。
良久,他的眼神渐渐软了,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说:“下午和我去一趟医院,我约了一个可靠的朋友给你检查。过去三天我已经看过了局里所有的研究报告,你的情况很棘手,但不至于完全没有办法,我想我们还有时间。”
宗铭仍旧沉默着,习惯x_ing地摸了一把裤兜,随即想起自己已经戒烟了,大手烦躁地摸了摸下巴。
于天河再次叹气,放缓声音说:“这事我会帮你保密,不会告诉局里的人,但你必须配合我所有的诊断和治疗……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你得对你身边的人负责。李维斯……他很担心你,你不能伤害他。”
宗铭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尖锐地戳了一下,多年来引以为傲的城府竟有些无法掩饰这不可名状的难过,于是飞快地扭过头,在于天河看不见的角落闭上眼睛。
一、二、三……在心里默数五秒,他睁开眼,再次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从现在开始,所有关于我的问题,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一个字也不要告诉他。”
于天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皱起了眉头:“你这样不对,他是你最亲近的人,你的伴侣,你不能这样瞒着他,无论从法律还是从感情上来讲,这对他都是不公平的。”
“没有感情,我们不是伴侣关系。”宗铭以近乎冷酷的理智的语气,叙述着在他看来可能已经不是事实的事实,“我们只是单纯的上下属的关系,结婚是假的。”
“What?”于天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宗佳玉欠了他的人情,我在帮她还。”宗铭向他解释着,同时也是在向自己重复暗示着某种必须严格遵守的规则,“李维斯因为工作出了问题,必须找个理由留在国内。”
于天河目瞪口呆,瞪着他足有半分钟,才喃喃道:“不可能……我又不是瞎子……”
宗铭抹了一把额头,说:“这件事解释起来点乱,也许一开始我就不该让他卷进来,但他身上有一些特别关键的东西,我不能放他走……总之你听我的就是了,不要把关于我的任何事告诉他,该说的时候我会亲自和他说……你不要c-h-a手我们之间的事,也不要给他任何暗示,我会处理好的。顺利的话我们春节前会办好离婚手续。”
他飞快地说着,语气坚定,比以往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要冷静,但于天河完全听出了前言不搭后语的意味——虽然宗铭从小语文就不太好,但逻辑思维能力是很强的,五岁开始就没出现过这种毫无条理的情况。
唯一的解释,是他自己乱了。
算了,随他去吧,也该让他乱一乱了……于天河无奈地站起身来,捡起桌子上的文件袋:“好吧,既然这样,我尊重你的决定。”
宗铭如释重负地说了声“谢谢”,打开房门:“走吧,下去吃饭,他听说你要来,专门做了菲力牛排。”
于天河跟在他身后下楼,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莫名想起他小时候一个人孤孤单单在院子里挖蚯蚓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结婚又离婚,出国又回国,兜兜转转连孩子都有了,他竟然还和从前一样孤单。
午餐很美味,即使于天河因为晕机胃口不佳,也不得不感叹李维斯厨艺了得。饭后焦磊收拾了厨房,出来问李维斯:“于大夫住哪儿啊?”
李维斯也有点儿犯难,按理他应该搬上去和宗铭住,把主卧让给于天河的,但……情况显然不允许。
“我回家住。”于天河说,“你们不是在钓鱼么?这么多人凶手还怎么上钩?”回头对焦磊道,“你收拾一下行李,跟我走,这里有宗铭就够了,你目标太大,影响凶手作案。”
“啊?”焦磊虎躯一震,深深觉得自己药丸,大脑飞转,给自己寻找着可以和于大夫拉开距离的理由,“那不如我回石湖农场吧?于果人生地不熟的,放在日托中心多孤单?于大夫你也不用搬走了,你目标小,待在这里也不影响凶手行凶……”
于天河冷冷看着他,直看得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彻底收声,才将自己的行李箱扔给他:“少废话,走吧。”
焦磊像被爹妈卖掉的童养媳一样,拎着自己的便利袋,推着于天河的行李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宗铭的家,一边走一边求助地看向李维斯,示意他挽留一下自己。
于天河眼角一瞄便将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尽收眼底,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他在球场上被自己狂s_h_è 三十发时难以置信的蠢相,忍不住嘴角一勾,连电梯都没摁,直接打开了对面的房门。
焦磊:“……”什么情况?
“进来吧。”于天河没想到自己也有忍笑忍得这么辛苦的一天,索x_ing不忍了,笑着对焦磊道,“只是搬到隔壁而已,不用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吧?我是异形吗?”
焦磊:“……”好惊悚,他居然笑了!不是冷笑,不是嘲讽笑,是真的笑了!这简直比异形还可怕好吗!
然后他同手同脚地跟着于天河走进了大门。
李维斯目送鬼畜和管家离开,关上房门,回头问宗铭:“于哥就住对面啊?”
“以前一起买的房子。”宗铭说,“他偶尔回国会住几天,平时都是让物业定时打扫的。对了,吃饭还是搭伙吧,分两边做饭太麻烦了,反正就我们四个人。”
“哦。”李维斯答应了,跟他回到客厅,踌躇再三,低声道,“对不起啊。”
宗铭瞟他一眼,问:“干嘛道歉?”
“我偷偷给于哥打电话了,没经过你的同意。”李维斯觉得当时自己一定是被鬼摸了头了,居然就那样打了于天河的电话,虽然至始自终宗铭都没有埋怨他,但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对。
宗铭看了他一会儿,说:“下不为例。”
“哦。”李维斯如释重负,旋即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仿佛本来天气预报有雷雨,自己关门闭户连雨衣都准备好了,结果迎来了一个大晴天。
还不如电闪雷鸣呢!
李维斯忽然生气起来,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低着头转身往卧室走:“我去写文了。”
宗铭从他后脑勺翘起的卷毛都能看出他在别扭,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极为复杂的,但自己完全不想理清的情绪,默然叹了口气,扬声道:“这就完啦?”
“啊?”李维斯回头,“什么啊?”
“五百字检查交上来!”宗铭眉毛一竖,说,“别复制粘贴,我会让阿菡查的,明白?”
“啊?”李维斯瞪眼,“我每天要写一万字的更新,你还让我写检查?换别的行吗?”
“你要上天啊?”宗铭斥道,“这玩意有讨价还价的吗?扣一个月工资行吗?”
“……五百字是吧?我知道了。”李维斯明明觉得自己应该很郁卒的,心底里却有一丝奇葩的小雀跃,勉强抿着嘴回到卧室,终于忍不住嘴角上翘笑了起来。
我一定是疯了……李维斯揉了揉自己本来就不太平整的头发,顶着一头卷毛坐到窗前,抱起了宗铭的基佬紫笔记本电脑。
埋头写了一个多小时,外面门响了一下,宗铭似乎出去了。
是不是于天河带他去看脑子了?李维斯有点高兴,又低头写四五千字,感觉有点困了,便起来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
回到卧室的时候看见手机亮了,桑菡在UMBRA上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网站报警了,白小雷挂上去的抓取程序搜到了一个可疑的读者号,叫‘觉悟’。】
李维斯精神一振,打开最近更新的章节翻了一下书评,果然看见桑菡提到的那个ID在自己文下有留言:垃圾,写这种东西,作者还有没有三观?
下面有一些野生路人附和,也有书粉反驳,李维斯看完刷新了一下,发现他又留言了:垃圾作者,垃圾读者,有人花钱买这种东西,还不如去口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