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按着礼数走,翟南也不能说什么,便点头放行。
人走了,这厅中便剩下他们四个,翟南往旁边一坐,对站着的陆池和常公公道:“都坐。”
他的神经绷了一早上,连番折腾未曾喘息,如今坐着正是困意席卷,便抬手遮住半张脸,打了几个呵欠。
陆夫人大气不敢出,常公公视若无睹,只有陆池视线是一直在他身上。
见人累了,干脆走到他旁边坐下,轻声道:“我陪你出去走走。”
在别人的地盘打瞌睡总归是失礼,翟南还没仗势欺人到这种地步,强撑着精神拒绝了他:“不用。”
“那我与你说说话。”
翟南偏头看他:“军营还有事,我不留下来用膳。”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好在陆池心思活络,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正事要紧。”
翟南嗯了声。
对上这么个人陆池简直哭笑不得,但他享受与翟南这样静静坐着,于是到陆斐回来为止,他都痛与快乐并存。
陆斐清点聘礼单子,数量一一正确,回来禀报一声。
翟南任务完成,起身要走。
出门之时想起一事,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给陆池:“给你。”
数张纸对半折过,陆池展开一看,是地契。
翟南并没有解释,转身走了。
常公公和陆斐随后,而陆池双腿已先一步反应,跟在他身后送他。
出到府门口,翟南径直上马,只对常公公吩咐一声,掉头便往城外奔去。
常公公向陆斐告辞:“陆大人不必再送,老臣这便回宫复命。”
陆斐揖礼:“恭送公公。”
陆池也向他告别。
常公公对他点点头,也走了。
第11章 11
那几张纸并非因它的贵重被陆池当成珍宝,而是因为相送的人。
两间钱庄以及三间珠宝玉石铺,翟南出手相当阔气,但陆池却觉得翟南好像知道什么,当着陆斐和他娘亲的面送他这个,却不明说,也不知是堵谁的口还是要借此表达某些不明目的。
陆池将地契折好贴着心口放,完了还用手拍了拍,一副慎重又郑重的模样。
陆斐看着他的动作,几次张口欲言却都不知是因为难以开口还是别的都沉默下来。
陆池侧过头盯着他看了会,稍后像陆斐随时会一言不合上前抢一样,贴着边远离陆斐进府了。
他径直回如寄楼,那东西他吝啬给陆斐看,去可以跟他娘亲分享。
陆夫人已先行回来,正坐在房中等他,见他进门,起身迎了上去。
“王爷回去了?”
陆池一边关门一边回答:“去军营了。”
陆夫人松口气:“哦。”
陆池牵着她往回走,安顿她坐下,从怀里掏出了那五张地契:“这是王爷给我的。”
陆夫人一看,又瞪大了眼,一个时辰内遭受两次视觉冲击,她的心肝脾肺肾都不是很安稳,好歹也是商贾出身,陆夫人并非未曾见过世面,但翟南此举着实让人震惊,哪有人明面送了又私下掏腰包的,陆夫人感叹:“王爷真是不差钱。”
陆池也笑眯眯地:“是啊,只要经营好,儿子以后也是个富豪。”
陆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只要王爷对你好,娘就放心了。”
陆池并未回答,陆夫人前半生的希望是陆国公,如今她的心眼里只有儿子,唯有他能在她心上了。
午时,陆池让厨娘准备了几个小炒,打算主仆几人一同庆祝下,好菜刚端上桌,陆斐的贴身小厮陆路就来传话。
陆禾代为通传:“夫人,少爷,大少爷请您去他院子用膳。”
说到陆斐时,陆禾的态度并不尊重,眼神也是鄙夷。
陆池大约知道他的心思,却未开口责怪,底下人向着他那可是天大好事。
陆池边摆筷子边道:“院外是陆路?”
陆禾说:“不是他能是谁。”
陆池道:“回了吧,我放着你们不要跟一桌假仁假义的人吃饭不是存心跟我的肚子过不去。”
陆禾当即喜笑颜开:“好哩。”
陆池对着他蹦跶的背影无奈一笑,回房请陆夫人。
两个丫鬟一个厨娘一个小厮,主仆加起来也才六个人,相比热闹非凡的正房,的确是少得可怜。
陆池让大家坐下,调节气氛道:“今日是你们家少爷正式把自己定给王府的日子,一起吃个饭,开心开心。”
四位家仆从善如流道:“恭喜夫人,恭喜少爷。”
陆池倒酒:“喝一杯。”
陆禾忙说他来,可陆池拒绝了。
这几位都是陆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人,陆国公逝世后,原本调到如寄楼的仆人都以各种理由离开了,只因那时怕引火烧身。
陆夫人生x_ing懦弱,却也有善良的根深埋体内,并未刁难那些人,陆池那时被迫成长,无力阻止此事,唯有记住负他之人,日后怎么也得讨回来。
如今这偌大国公府里,不知多少是笑他一夜飞升,多少是怕他挟私报复。
可陆池知道,人该计较的是落魄时站在背后撑你的人,所以他最是感激眼前这四位。
陆池心底百感杂陈,端起酒杯道:“我先干为敬。”稍即一饮而尽。
三女一男无言对视,默默举杯,酒至喉咙为呛,落腹是烈,那些年的辛酸苦辣,苦苦坚守都像有了发泄的口,一杯浊酒还未消化,先做了眼泪。
陆夫人用帕子揩眼角,哑着声招呼大家动筷子:“吃饭...多吃菜啊。”
受气氛感染,四人心头都有些难受,如果不是情势所逼,少爷哪用得着以女子身份下嫁王府,虽然那是荣耀的存在,可少爷委屈啊!
因此捧起碗时,下筷都不是那么干脆了。
陆池说:“我今日得了不少好东西,待会你们来我房里领一些。”
四人又惊又喜,惊喜道:“多谢夫人,多谢少爷。”
陆池让大家吃饭,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何况他就是这么护短。
这边六人氛围温馨和谐的一块用膳,一声怒骂忽然从院外传入院中:“陆池你出来。”
陆夫人几乎是本能的发抖,陆禾等人也是心惊,陆池皱起眉头,放下碗筷起身出外。
一身明黄衣裙,姣姣少女陆裳正叉着腰站在院子里。
陆池站在门廊下,挂在墙檐上的阳光照不到他,在他脸上形成一片y-in影:“你又做什么?”
说这话时,陆夫人也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陆裳态度恶劣道:“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当真以为我稀罕同你们母子一桌用膳?”
“我不是也不稀罕同疯狗一桌吃饭才没去吗?”
若是翟南在这,一定对陆池的印象改观。
陆裳冷笑一声说:“你可以能的也只有这张嘴吧?你就跟你那低贱的娘一样,不知廉耻。”
陆池这人有两大逆鳞,他娘是最重要的一个。
陆裳不顾形象破口大骂,侮辱他娘不是第一次,有时也会故意找事。
但以往陆池都不怕,何况现在?
陆裳甚至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脸上就传来火辣辣的疼。
啪的一声特别响。
“你...”
陆池捏住她的下巴,嫩r_ou_凹陷进去,力度之大几乎要把陆裳的脸骨捏碎:“陆裳,你知不知道你这副嘴脸真令人生厌?我真想割了你的舌头。”
他的每一字都说得极其缓慢,像一把凌迟的刀子,要把陆裳刀解。
“啊...”陆裳的侍女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陆裳吓呆了,她第一次见这样的陆池。
站在阳光下的,可怕的恶魔。
陆夫人也担心的上前一步:“池儿...”
陆池沉着声继续说:“这样的舌头一定很漂亮,你想看吗?”
“你...你敢...”陆裳瞪大了眼,试图找回一点气势。
陆池的手指巧妙的收紧,陆裳疼地呜呜叫。
“要割也不能让我娘看见,她心善,会怕,所以你放心,暂时你很安全。”
“我...我会杀了你...你个...杂种。”
陆禾等人的眉头都快翘到额头上去了,这位二小姐还真会作死。
陆池手垂脚抬,陆裳没看见他的动作,却感觉嘴内伸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压着齿关,抵着脆弱的舌头。
陆池的脸上没有表情,仿佛被他用匕首压制的人不是一个活物:“你说...我敢还是不敢?”
尖锐的痛和恐惧纷纷袭击大脑,陆裳终于吓哭了。
若说之前的虚张声势是因为她知道陆池不敢动手,那么现在的失控就是她看见了陆池皮囊下的恶念。
以往她为难陆夫人,陆夫人只会忍气吞声,陆池与她对峙是不分高低。
争个嘴皮子,谁也不敢更进一步。
可人最丑陋的一面往往是被逼出来的,像她,像陆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