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陆裳瞪大了眼。
翟南说:“本该早些登门拜访,可身上旧伤未愈,实在不便,拖到今日才来,还望岳母见谅。”
陆夫人又挣扎着要起身,奈何翟南那双手看似无力,却将她稳稳按在椅子上。
她踌躇半天,方道:“身体要紧,王爷无事便好。”
翟南这才松开她,揖礼,笑道:“多谢岳母关心,今日见面甚是唐突,待八月十六我会正式下聘。”
陆夫人忐忑着:“好...好。”
翟南又用眼神示意刘念,刘念得意,打开他带来的见面礼:“小小薄礼,岳母见笑。”
盒中摆着玉器金钗,貂裘罗裳,样样精品,最显眼的便是那尊玉佛,陆斐记得,那是前年虞国进贡的,只因翟南的生母骊太妃信佛,翟元帝便赏给了她。
如今这尊玉佛出现在国公府,说明什么?说明不止翟南钟意陆池,连不问世事的骊太妃也很是满意。
这门亲事当真只是陆池一人所求吗?陆斐忍不住这样想,翟南可是谁能够驾驭的?当然不,翟元帝都怕他三分,这样的人怎会对一门指婚屈服,这明明就是他的所愿...
陆斐后背发凉,好在两个妹妹没有做出不可弥补的事,京城中得罪谁都好说,唯独这个冷面煞,那是真正的催命符,陆斐觉得自己意识的还不算太晚,即使和陆池的关系不能修补 ,但是可以阻止恶化。
想要改变国公府的现状,他必须两头抓。
精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不过瞬息,他便做好了决定。
可一家人总有一两根拧不到一块去的绳,陆斐刚决定日后对陆池和陆夫人客气些,陆商面上虽无表露,可眼神里的嫌弃一览无遗。
而陆裳却是羡慕嫉妒全表现出来。
南王虽与皇储无缘,可他是翟国的英雄,陆池何德何能与他并肩?
这下贱的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陆裳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烧穿,陆池偏头看着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翟南欲从国公府离开,是陆池和陆斐一块送他。
出府时,翟南吩咐陆池:“你若得空,便到王府坐坐。”
成亲前三日才不能见面,这过府的行为没有违背礼数,而且皇帝想必也不会介意他们私底下“增进感情”。
陆池只管应承:“好。”
忽然想起一事,翟南又道:“后日仲秋晚宴,我接你入宫。”
陆池的眼眸更亮了:“我等你。”
翟南点点头,就要上马车,陆池突然叫住他,翟南回头,用眼神询问他。
陆池看向陆斐,陆斐正想在他二人面前“好好表现”,自然不会去做那碍眼的人,向翟南行礼后就识趣的离开。
陆池上前两步,与他衣衫挨着衣衫:“王爷今日,可是原本就打算来找我?”
翟南不知他的关注点为何是这个,但也没打算细问:“我早已说明。”
是了,他在暮忆楼可是大大方方承认了。
“我很高兴。”陆池压着唇说完这句,退开两人的距离:“王爷慢走。”
那四个字类似咕哝说出,翟南也不知听没听清,只是拿眼神看了会陆池,重新钻入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混入人群消失眼前,陆池才转身入府。
府内气氛微妙,陆裳好似故意等他,专门堵在如寄楼院门口。
陆池的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漂亮的脸神情淡漠:“有事?”
陆裳表情恨恨:“陆池,你真以为你赢了吗?”
“是吧,不然你怎会如此气急败坏。”
“你...”
陆池笑着时整个人是温和可亲的,可一旦他卸去伪装,那双带着钩子的眼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离他远一点。
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滚。”
他甚至不愿再假面于人前。
陆裳对着他的背影怒喊:“你以为你是谁?没有陆家你能有今日?”
陆池直接把她无视,若非院子没有门,他一定喊陆禾关门...清净。
但她这瞎嚷嚷还是让院内的其余几人瑟瑟发抖,豪门之斗,受害的永远是小人物。
陆禾担忧的看着陆池:“少爷,二小姐她...”
“疯狗发癫我可拦不住,你进来,我有事吩咐你。”
陆禾胆怯的往门口看了眼,对上陆裳盛怒的双眼,抖了抖身子,赶紧随陆池入屋。
陆池走到桌案边坐下,斟了杯茶抿了口润喉,方道:“你帮我查个人,兮云坊,朝云。”
兮云坊在应京并不具盛名,但陆禾乍然听见,还是觉得诧异:“此人是谁?”值得少爷您上心。
“翟南...”他极其不愿用相好这个字眼描绘这两人的关系,因为不管哪一字都像将他的所有物分割给别人,所以他改了口:“一个故人,做事时隐秘些,她身边有人护着。”
至于护着她的这人是谁显而易见,可陆池不愿承认,他要这个人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是他的。
南王府的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回到南王府
翟南刚进府就被告知翟律在等他。
对于这个他一手看大的侄儿,翟南还不至于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翟律彼时正坐在书房读书,不是他想这般上进,着实是因为王府单调非常,他要是不读书,就得去那木桩上打发时间。
翟南直接推开门进去,翟律听见声就转过头。
“王叔你回来啦。”
翟南:“你很闲?”
翟律:“我待会就回军营。”
翟南:“有何事?”
翟律兴奋异常道:“您和阿池可还玩的开心聊的融洽?”
翟南眼波平静的看着他:“你很关心他?”
翟律拍着胸脯道:“自然,他可是十一婶。”
翟南没兴趣跟他谈论一个男人,当即下起逐客令:“皇兄告诉我,当日带着陆池进宫的人是你...”
翟律腾地站起来,急促道:“我错了,我马上滚。”
因他他认错的态度积极向上,所以翟南没跟他计较:“记得带门。”
翟律苦逼的想,先遭殃的人不是陆池,而是他这个爹不亲叔还虐的可怜孩子。
第8章 8
日落的最后一抹霞光点亮了不夜城。
应京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喧闹,时逢一年一度的团圆日,人人都笑意晏晏。
每年中秋节,皇宫都会举行夜宴,百官携家眷参加。
陆池已由翟元帝赐婚与翟南,这人自然是南王亲自带进宫。
翟南提前一刻钟出现在国公府,他本以为要等一等,到了才发现陆池已站在门口。
他今日穿着青衫,长发简单挽起,露出优美的脖颈,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翟南不否认陆池的出色,他纵使是位男子,可却有着倾国之姿,不过想来也是,若陆夫人没有这祸国相貌,哪得陆国公垂怜?
掀起车帘一角观看好一会,翟南才彻底撩起这块遮掩布:“陆池,上来。”
陆池站在石阶下,因马车隔几步远,他并没有注意到翟南此前的动作。
听见翟南的声音,他侧过身,正打算走过去,陆斐和陆裳也从府内出来。
陆商不在,但陆池知道,她一定会出现在宫里。
陆裳眼尖,看见王府的马车,提起裙摆小步跑了下来,转瞬就越过陆池跑到翟南面前:“王爷可是要入宫?”
陆池看着欠身福礼的妹妹,心想她这个讪搭的实在不怎样。
翟南活了二十五年,总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透,他也不管陆裳是什么心思,全然不顾这个美丽的姑娘需要爱护,直言道:“本王来接陆池...你还不来可是等着我去牵你?”
外人前本王,王妃前亲昵的我,亲疏之分,格外明显。
陆斐听见这话,脸色有变化,却不敢言语。
陆池笑说:“谁让我喜欢王爷手心的温度呢?”
若是晴天白日,陆池定能看见翟南眼角的黑线,但纵然烛光明亮,他也选择视而不见。
翟南无奈,话是自己说的,条件也是自己提的,只能乖乖下车,走过去牵他。
只是他没想过,陆池对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陆池在越过陆裳时,凉凉道:“我先走了,你与大哥可要抓紧时间,莫误了时辰。”
翟南好声好气的伺候他上了马车,走时不忘对陆斐说:“宫里见。”
陆斐忙揖礼相送。
陆池还是第一次夜间坐翟南的马车,翟南某些方面上大气豪爽,可没想过他阔绰到车厢内放置夜明珠。
幽幽的光照亮空间,也不会随着马车的颠簸而在人身上抖动。
翟南坐在榻上,看着明显好心情的陆池:“很开心?”
陆池不屑说谎,也不掩藏:“王爷若待会还送我回来我会更开心。”
翟南悠悠说了句:“你开心就好。”
倘若不出现意外情况,翟南是打算送陆池回来的,毕竟戏要做全套,何况人的确是他接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