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唐文明站在食堂门前，望天打了三个喷嚏。
什么狗屁天气！填报志愿时，他千算万算，偏偏漏算了这个城市每到秋季就泛滥的沙尘暴。他看了看天色——黄！铺天盖地的黄色！他妈的！比男厕小便池还要深的黄色！
唐文明揉了揉鼻子，喉咙出有种醒甜的气息。
突然，一件黑色的物体借着肆虐的风力直扑他的门面。
塑料袋！唐文明的第一反应。随后他推翻了自己的论断。这个物体的触感有些不一样，好像要柔软得多。他疑惑地将盖住自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相貌的不明物体取了下来。近距离地看清该物体的庐山真面目时，他很不争气地哀号一声！
这间学校不小，人也不少，但消息传播的速度却是快得惊人。当天下午，大家都听说有一个倒霉的大一新生被一条内裤给砸了。
“行了，别看了。”尹旭有点受不了了，“你是能把它凌迟处死呢，还是诛它九族？”
唐文明白了他一眼，回头继续研究怎样用眼神杀死一条内裤。
尹旭无奈地摇摇头。相处一周以来，他是这四人宿舍中跟唐文明最处的来的。剩下两个人，家里都是本地的，整天见不着人影，不提也罢。
“你想，”尹旭搬了把椅子坐到唐文明旁边，“黑色紧身T字裤。说不定是某个身材曼妙的美女的。”尹旭说着，眼神中就毫不掩饰地闪出异样的光彩。这种光彩唐文明见过，电视剧里饥渴的**都是这个样。
突然，门被粗鲁地推开。走廊上带着腥咸沙尘的空气趁虚而入。一个男生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尹旭和唐文明对望了一眼，又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参观者。
为了表现出大一新生的纯真和友好，尹旭笑嘻嘻地起身：“别客气，随便看。”
那个男孩轻蔑地看了看尹旭，又看了看唐文明，甩了甩蓬松的短发：“告诉你们两个没长眼的**，这条内裤是小爷我的！”说完拿起内裤，比来势更加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房间里的两个人满脸的错讹，呆滞地望着半开启的房间门。
当天晚上又传开了，说学校有个**的男生，收集了整整一箱的T字裤。
第二天早上新生教育大会后，唐文明被请到了辅导员办公室。
“唐文明，我是你的辅导员廖博远。”白面书生亲切地笑了笑，扶了扶眼镜。
学校的辅导员都是由在读研究生担任的，这个廖博远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唐文明不把他放在眼里倒不是因为他的年龄，也不是因为他的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书生样。很简单，大学的辅导员，没有实权的挂牌职位，一学期见不了几次面的人，唐文明也懒得跟他套近乎。所以上星期那次以自我介绍为主的班会，唐文明走到半路就改道网吧CS去了。
这个辅导员虽然看着一副书呆子样，人倒不是很傻，没跟唐文明计较他那次没去的事。只是客套两句，关心慰问一下，捎带把他的学生医疗卡，学生证，图书卡都给他了。
正说着，就有人连门都不敲，边走进来边嚷嚷：“哥，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唐文明转头看这个人，愣了一下，对方看到他，却只是翻了个白眼，就把一大桶KFC外带桶放在办公桌上，紧接着嬉皮笑脸地挂在白面书生的脖子上，压根把他当真空的了。
“小默，别闹了。”廖博远拉下那个猴子一样的男孩，扶了扶眼镜，“这是我班上的学生，唐文明。”然后转头对唐文明尴尬地笑笑，“这是我邻居家的小孩，莫默。和你一样也是新生，学艺术设计的。你们认识认识，有事情可以互相帮帮忙。”
唐文明正想着客套一下呢，那个什么莫默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撇了撇嘴：“不用介绍了，我们见过面。”然后他伸出右手食指，直直地指着唐文明，那神态让唐文明想起了幼儿园小屁孩给阿姨告状时的样子。不过借着他说出的话却让唐文明险些吐血。
“他偷过我内裤！”
一句话导致两个人石化。要不是看着廖小白脸的面子，唐文明真想冲上去揍这只野猴子一顿！
后来，又传开了。说是大一有个心理**的男生，专偷其他男生的内裤。一时间让很多男生重视起保护他们的内裤的工作。
02
虽然因为沙尘暴的天气，推迟了一周的军训，可是这个城市的秋天一样出了名的热。
很少见军训第一天就被抓典型的人。可是K大今年的新生里就有两个不长眼，撞到枪口上的倒霉蛋。
方圆百里，乃至整个学校最暴晒的篮球场地上：东边球架下站了一连一排抓的打架斗殴，严重违反纪律的典型；西边球架下站了二连三排抓出来的头发过长，违反风纪的典型。正午的太阳在头顶火辣辣地照着，这两个人就这么饿着肚子、直条条地站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站军姿。
两人隔得不算远，加之先前的过节，唐文明一眼看出对面站了哪个活宝。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冤家路窄了！摸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他火气十足地在冲地上吐了口夹着血丝的唾沫。
对面的人显然也认出他了，轻蔑地跑过来一个白眼，继续没事儿人一样巴拉巴拉发短信。
“兄弟，你胆也忒壮了吧。军训第一天就站在操场上干起架来！”尹旭蹲在唐文明旁边啧啧地感叹，“没看出来，您老也是追星族呢。眼光不错嘛，吴佑珊，新出道的就她最红了。”说完就谄媚地对着唐文明笑。
唐文明正忙着往嘴里塞汉堡，根本没搭理尹旭。
尹旭看他不吭声，更来劲儿了：“老大，你也是个练家子吧。出拳够狠啊。孟轲只诽谤了吴佑珊一句，就被你打倒趴下了。狠戾啊。”
唐文明瞪了尹旭一眼，揭了大可乐的盖子，直接对嘴吹了！
尹旭觉得有点冷，那里面可加了不少的冰块啊！于是乎，他立马补充了一句：“其实孟轲那厮也就欠揍！谁让他嘴欠呢！”
唐文明没理，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冰块。听到尹旭耳朵里，杀气逼人，跟嚼人骨头一样。为了缓解一下气氛，他摇头晃脑地准备找些其他的谈资。这一晃，就看到了坐对面篮球架下那小子旁边的女孩，立马眼前一亮。
忘了唐文明的小火山正噗噗地喷发着，尹旭拉着他的胳膊叨叨：“你看对面那女孩，不是咱们学校的吧。咱学校应该出不了这样前卫的女的吧。”
唐文明顺着尹旭直勾勾的眼神，看到对面那位正惬意地坐在地上，手里捧着袋McDonald。旁边坐的女的也就一点庞克风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刚无聊地转回头，又听见尹旭嚷嚷：“那女的抽烟呢！”
秦川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瞟了对面一眼：“就是对面那俩？”
莫默正埋着头吃，连眼皮都不抬，只意思地点了点头。
“看着太像啊。这俩人看着还挺正派的嘛。”秦川拨了下耳边的长长的卷发，“不过人不可貌相，越正经的，骨子里就越猥琐。这就叫互补。”
就她这一抽着烟拨头发的动作，一下子就拨到尹旭的心里去了。
尹旭觉得心脏呼地一下，变成了海绵，就那么轻飘飘地晃着，让他心痒痒。
他含蓄地向唐文明表示了一下他的感受。
唐文明这次倒是搭理他了，虽然回答得有点简练。他打了个哈欠，就说了一个启示十足字：“上！”
看到对面较猥琐的人站起来，像只鸭子一样摇摇晃晃朝他们走过来时，秦川碰了还在往嘴里塞薯条的莫默：“喂，偷你内裤的过来了。”
发现人家看着他，尹旭刻意地调整了一下走路姿势，尽量显得优雅些。
唐文明对着他的背影皱眉头，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得了痔疮！
莫默抬眼看了下，撇了撇嘴：“小川姐，你看他那色迷迷的样！估计是冲你来的。”
唐文明眼见着尹旭壮着胆走到庞克女跟前，抓耳挠腮了两三分钟。他想着肯定没戏。结果意外地看到尹旭咧着嘴笑得跟个白痴一样朝他跑回来。
第二天，唐文明交上了尹旭代他写的言辞恳切的检查。排长扫了眼，板着脸又批评教育了几句。打架斗殴事件就算是了结了。
晨训刚结束，尹旭就朝唐文明冲过来：“小T竟然没交检查！丫端直剃了个光头！”
自从T字裤事件后，尹旭就给莫默取了个含蓄的绰号——小T。
唐文明瞅着对面连队里亮闪闪的光头，咧着嘴笑了。看不出来，这小子还真他妈倔！
枯燥的生活过了一周，某些男生宿舍里的汗味臭味以及异味就能薰死一头熊了。
唐文明他们宿舍却被尹旭喷到香得呛人。浓重的古龙水味和臭味的混合，挑战了其他三个人抑制胃部非正常抽搐——呕吐的能力。
“我说尹旭啊，你喷的什么牌子的防蚊液啊？别说蚊子了，我都快被熏晕了！”胡文捷捧着本小说躺在床上抱怨。
“土了吧？这是古龙水！”尹旭说着又往身上喷了几下。
“旭儿啊，你是不是要约会去呢？”胡文捷来了精神。
“那是。”尹旭得意地晃晃脑袋。
“老大，晚上一起去！我请客！”说着他拍了拍唐文明。
唐文明看都没看他：“不去。”
晚上熄灯后，查房的教官前脚走，后脚就有两个人影从男生宿舍里溜了出来。一高一低两黑影，借着昏暗的路灯，敏捷地翻过了围墙，挡了辆车，把夜晚的学校远远抛在身后。
“老大，你喝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尹旭已经习惯性地称呼唐文明为老大了。
唐文明皱着眉头看了一圈：“随便。”
最后，他还是没耐住尹旭的死缠活磨，跟着一起来了。但是周围吵嚷的环境却让他心烦。
“呦，真来了？”小川捧着把电吉他过来了。
尹旭有点呆，今天她的妆更夸张了，那个黑眼圈画的真让人心疼。张晓煦只觉得这妆让他更烦躁了。
说了没两句话，小川就被叫走了。看着她懒懒地走上小舞台，尹旭才特崇拜地冒出一句：“原来她是搞音乐得啊！”
“哼，她也就是趁着新鲜，玩一阵就烦了。”
这话就不是尹旭说的了，更不是唐文明说的。
他俩回头一看，都乐了。这不小光头么？
“你在这儿干什么？”尹旭热情地要拍莫默的肩膀，莫默敏捷地闪开了。
“能干什么？”莫默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自己的制服，“你们喝什么，快说。我忙着呢。”
“两瓶嘉士伯，冰一些的。”唐文明做了总结性发言。
莫默端着酒回来时，小川已经从台上下来了。尹旭在一旁满脸诚意地恭维，唐文明讨了小川一支烟，正在气定神闲地吞云吐雾。
“吸烟有害健康。”
莫默的一句话引得了三个人的目光。
“烟盒上这么写的。”他无奈地耸耸肩，小光头上已经长出很薄的一层头发。
看着很像没刮净的胡须。看着他反着酒吧里斑斓灯光的光头，唐文明很不厚道地笑了。
莫默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尹旭咳了咳，冲莫默谄媚地笑了笑：“小T你是不是，是不是Gay？”
“你叫我什么？”莫默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
“你不是？”尹旭一脸的失望。
“小爷我就是Gay，怎么了？你那小T是什么意思？”莫默一副暴走边缘的样子。
“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尹旭挠挠头，“不是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因为我们老大见了你的，嗯，你的T字裤，我们就叫你小T了。”
看了看莫默的表情，尹旭补充着说：“这是昵称，不信你问老大。”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唐文明，后者却也是一副不爽的样子。
“行了，别抽了。上去吧。愿赌服输。”小川把吉他塞给唐文明。
等到唐文明走上台，跟乐队说了些什么，又挑了个位置坐下后，莫默才拉了拉小川的头发：“你们刚才打的什么赌啊？”
小川揪回了自己的头发，顺带打了莫默不老实的手：“这两人赌你是不是Gay。”
“无聊。”
莫默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好奇地望着舞台。
不一会儿，小川的头发又被抓住了。她火大地转过头，却碰上莫默那一副陶醉的样子。“这是谁的歌啊？听好听的。”
“Sophie Zelmani的Goodbye。”小川说完就转回头，也不管莫默听清楚没。
唐文明没想到自己一首安静的和这里的喧嚣不太符的歌，竟然受到了极大的欢迎。
莫默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从一片掌声中走回来时，嘟囔了一句：“嚣张。”
清晨五点，天已经蒙蒙亮了。又有三个人影快速地翻过围墙，一路欢笑着朝男生宿舍跑去。
03
“他妈的！不都秋天了，还这么热！什么破地方！”教官刚一喊休息，尹旭就一屁股坐地上了，边摘了帽子扇风边骂。
唐文明倒没急着坐下，他抬头向对面望了望，一个倍儿亮的光头矗立在一群人瘫软在地上的人当中。
靠！傻逼呢吧？又被罚站。
这么多天以来，莫默大概是他们连里挨罚最多的人了，唐文明都不得不感叹那小子虽然小胳膊小腿儿的，但是性格还真他妈烈！
之前是因为帽子没戴好不小心把耳环露出来了。这次呢？唐文明不知道那小子又惹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排一早上报告就喊得没停。正想着，突然听到对面一阵喧哗。唐文明也往过瞅。
这一瞅，倒是被连长盯上了。
“那位同学，麻烦你背他去医务室。对，就是你！”
谁说个头高体力就好了？不过唐文明认了，这种亏他吃习惯了。
大热天，背上还扛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不过走了一半，唐文明的汗就开始顺着脸往下淌。
背上的人动了动，唐文明想着，还会动，那没事，看来死不了。
“谢谢。”莫默动了动嘴唇，跟蚊子哼哼一样。
唐文明哼了一声：“你不是很有种吗，不是不怕罚吗？怎么弱的连个罚站都能站晕了去！不是装的吧？”
“行了，不用你背，放我下来！”说着，默默就要从唐文明背上爬下来。
唐文明把他向上托了托：“别乱动！摔下来我可不管！”
背上的人倒老实些了，脑袋枕在唐文明脖子上，热得他难受。
“喂，你到底怎么了？”
“拉肚子。”
“那你可小心点，别弄我身上！”
“去你的！”
到了医务室，唐文明老实不客气地直接把莫默往病床上一扔，边擦汗边扯着嗓子喊医生。
喊道他都嫌自己吵了，别说医生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妈的！”唐文明小声地骂着，这不玩忽职守么？
“喂，把药吃了。”
突然一杯水和一瓶药递在自己脸前，莫默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走啊？”
“走个屁！我刚才找药去了！”唐文明不满地嘟囔，“先吃点药。不然到时候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还不好向上级交待了。”
“滚你的吧！你才一副短命相！”莫默边恶毒地回嘴，边接过唐文明手里的药王自己嘴里塞。
“好，我短命。你快吃，我还得回去训练呢。”
莫默一口气灌了大半杯水，直接往床上一倒，还不忘抽出力气瞪他一眼。
唐文明把杯子随手往桌上一放，转身想走，又回头掀开薄毯，帮在病床上挺尸的人盖住肚子。
“你一个人没事吧？”
莫默连眼都不睁，挥挥手胡乱地赶着：“没事，死不了，你走吧。”
话音刚落，他又唉呦一声从床上跳起来。
“你要干嘛啊？”唐文明眼疾手快地扶稳他。
“厕所！”莫默咬牙切齿地回答。
“这药是不是过期了啊，这才半小时，你都去了四次厕所了。”唐文明闷闷地拿着药瓶研究。
“没用的，我是食物过敏。我吃海鲜就这样。”
“有病吧你？知道还吃？”
“我哥请我的，毒药我也吃。”病号回答的挺骄傲。
唐文明脑海里浮现白面书生扶眼镜的样子，忍不住骂了句：“神经病！”
自这次事件后，他们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大概出于感激，莫默不太找唐文明的事了，态度也有好了很多。加之尹旭屁颠颠地要追小川，有事没事也跟莫默套近乎打探消息。所以，他们三个人渐渐混熟了。
04
中秋节到了，上课前，系花走过唐文明旁边，给了他一块月饼。就那么一块月饼，引得周围男生利刃一般的视线。尹旭也流着口水在旁边呜乎哀哉地感叹着，比起月饼，他更垂涎的是校花。
唐文明看了眼，蛋黄莲蓉馅的。太甜了，他想。他不喜欢吃甜食。所以，那块月饼就在桌上那么安静悠闲地躺着，一直躺到课间休息。结果连带它的现任主人唐文明遭到了更多不满的眼光。
下课铃刚响，老教授一道多重积分题还没讲完，就有人猫着腰，从后门溜了进来。
莫默摸到坐在倒是第二排唐文明旁边，心安理得地坐下。
唐文明喜欢坐在教室后面，坐得离老师也离其他同学远一些。他总坐倒数第二排第二靠外边的座位，最外面的座位就那么空着，他讨厌挤。混了这么久，莫默早就摸透他坐座位的规律了，找起来也方便。
“啊，饿死我了！”他一坐下来就抱怨。
抱怨着，眼睛就亮了：“呀！有月饼！”说着拿起来拆了包装就往嘴里塞。
唐文明打了个冷颤，他那眼神怎么跟个老鼠精一样！
尹旭则在旁边哀怨地看着莫默狼吞虎咽地糟蹋那块“系花”月饼，摇着头嘟囔了句：“暴殄天物啊。”
这话莫默没听到，也顾不上听。他嘴里塞满了月饼，嘴唇上沾满月饼渣儿，一副陶醉幸福的样子，不停地重复一句话：“真好吃，我最爱吃莲蓉的了。”
唐文明改变观点了，这不是老鼠，是只有吃的就摇尾巴的傻狗。
也许是不满有人迟到溜进教室，还大模大样地吃东西，老教授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他缕了缕头顶那几撮稀少的可怜，黑色染得有些假的头发，冲着教室后方发话了。
“那位吃东西的同学，麻烦你告诉大家这道题积分的结果是什么？”
虚弱的掺杂着南方味儿的声音根本没盖过莫默口腔运动的声音。
三秒后，唐文明实在受不了，狠狠地掐了莫默的胳膊。不过这一下有些过了，莫默就那么惨叫一声蹦了起来。
这一下，成功地吸引了全班的目光。连坐在前排的系花也饶有兴趣地回过头。不过当她看到莫默嘴里叼着的半块月饼和手里握着的熟悉的包装纸后，又决绝地转过头，面朝前端坐好。
莫默傻愣地站着，快速地咀嚼嘴里的食物。
老教授遥遥头，又重申了一遍问题。
这次莫默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也知道什么事了，于是他嚼得更起劲儿了。
老教授的耐心只持续了7秒，最后他无奈地摆摆手，让莫默坐下了。
下了课，走在林荫大道上，唐文明的心情格外好。周围平时熙攘的让他兴奋的人群，今天看着也顺眼了许多。
尹旭忍着笑拍了拍莫默的肩膀：“你小子够牛啊！我们系里第三把交椅，您老也不放在眼里啊。吃的真是欢腾啊。”
莫默打掉尹旭套近乎的手掌，附送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总得让我嚼完再说吧。塞了一嘴吃的，怎么说？要怪就怪那老头耐性不好！”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又引得尹旭和唐文明一阵笑。
笑够了，尹旭挤眉弄眼地问：“这月饼怎么样？比一般的好吃吧。”
“切～～蛋黄莲蓉的月饼都是这个味儿，一般啦。”莫默这会儿倒是忘了他刚才捧着月饼不停嘟囔的话了。
尹旭挤出一副惋惜的面孔大摇其头：“唉，你把我们系花给老大的定情信物就那么糟蹋了，还食不知味？”
“系花送的？你怎么不早说？那我就不吃了！这下好了，你到时成不了事一定会赖我头上。”莫默叽叽歪歪地抱怨。
唐文明无奈地笑了笑：你那速度，我来得及说吗？
不过他倒是真不在乎那块月饼。
“无所谓。”他说，“你跑过来什么事？别告诉我是慕名来听老头的课！”
“对了，你不提我都要忘了！”莫默的情绪立马高涨起来，“今天我打工的酒吧有中秋活动，有免费餐饮赠送。我帮你们搞到两张招待券。”
“你今天晚上还打工？”尹旭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招待券，“你不是本市的吗？不回家过节？”
“不回了，节假日打工有加班费领。”莫默得意地笑笑。
唐文明皱着眉扫他一眼：“你就这么缺钱？要不我先借给你。”
莫默遥遥头：“不行，得我自己挣的才有意义。”
校园里上课铃声响了，莫默惨叫了一声“我还有课！”后，拔腿朝他们系主楼跑去。
晚上唐文明和尹旭到酒吧的时候，里面竟然坐满了人。
尹旭咂舌：“中秋节不是该待家吗？怎么还这么多人。”
唐文明想说又不是人人都有家可回，想了想，觉得这话无聊就没吭声。
待了一会儿，唐文明觉得吵得烦，就从后门跟着溜了出去。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喂！你一个人在小巷子里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莫默扔掉手中的黑色大垃圾袋，小跑着追上来。
“烦得很，出来转转。”唐文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叼在嘴里，却摸遍了身上也摸不到火机。
“你找跳蚤啊？”莫默笑着从裤兜里取出一个印着酒吧名字的打火机，扔给了他。
唐文明点了烟，皱着眉头抽了一口。
“想家了？”莫默把脑袋凑过去。
唐文明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莫默呆呆地看着他深黑的瞳仁里映着的亮黄色的月亮的影子。下一秒就被某人喷出来的一大口烟雾呛得咳嗽了半天。
唐文明却轻声地笑了。
“你，咳，你这人怎么这么，咳咳，阴险啊？”莫默呛得脸都红了，“好心关心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
唐文明根本不理他的絮叨，自顾自迈着步子往前走。快走到巷口的时候，他转过身问了句：“这儿附近哪里可以看月亮？”
莫默坐在房檐上，两条腿悬在空中，自在地摇晃着。
唐文明仰面躺在旁边，无聊地望着头顶又大又圆的月亮。
莫默一会儿抱怨没拿吃的上来，一会儿抱怨离开太久会被店长骂，一会儿嘟嘟囔囔地算计着自己还得存多少钱才够。
“喂！我说谁给你取得名儿啊？”唐文明躺在地上懒懒地发问。
“我妈啊？怎么了？”莫默歪着脑袋看他。
“默？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哪点默了。吵死了！”
莫默翻了他一眼：“土了吧？麻烦你带着姓一起分析。莫默，就是不默，那不就是吵？这名取得多好！”
让他这么一说唐文明倒笑了：“莫默，我总觉得这名字用在动物身上比较合适。嗯，比如说，野猴子。挺适合你的，对吧？”说着他笑得更厉害了。
莫默不忿地哼了一声：“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吧？唐文明？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讲文明呢？像个流氓还差不多！”
后来，莫默有了新的绰号——野猴子，唐文明也有了第一个不太好听的称谓。其实本来是叫流氓的，可是鉴于尹旭等人总是称他为老大，莫默就很慷慨地给他升了个级，升成了“流氓头子”。
05
有这么一种说法：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佛家认为，我们今世是要还前世欠下的债的。不过有一种报应，不用隔世这么久，叫现世报。现世报中最快的就是眼前报。比如说你在路边踢了只野狗，那狗立马扑上来咬你，这叫眼前报，算得上是现世报里最快的了。
唐文明没赶上这趟，他的报晚了一天才到。
第二天早上下课的时候，大班长跳到讲台上慷慨激昂地给大家做爱国爱校活动的动员工作。其实也就是不知学校哪个无聊的领导出了个馊主意，组织了个什么迎十一国庆节爱国爱校板报比赛。要求每个大班出一副作品。
大班长在上面动员了半天，愣是没一个人自告奋勇。最后没办法，大班长心一横，没人自愿咱就推荐吧。
结果，就有人把唐文明推荐上去了。推荐他的人就是昨天送了他月饼，后来又眼睁睁看他把那月饼不当一回事儿地给了别人的系花同学。
本着好男不跟女斗这句老掉牙的大男子主义古训，唐文明同学脸虽然又臭又黑，还是不辜负同学们的期望，默默承受了这项无聊的任务。在他默默承受这个项目的同时想起了那个叫莫默的人。
“喂，说好了让我帮忙，可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吧？”莫默人贴着小黑板蹲着，只是硬把头扭过来瞪唐文明。
那个姿势和表情让唐文明想起了无聊的咒怨2里没了舌头的女孩。
“刚可是你嫌我碍手碍脚帮倒忙的！”唐文明瞥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看他那本《极端音乐》。
“你那是故意添乱的！”
唐文明以沉默对应指责，只是无奈地耸耸肩。莫默恨恨地扭过头，继续画那幅该死的校徽图。刚画了一笔，又折断了一根粉笔。
唐文明叹了口气，扔下了杂志，从座位底下摸出盒备用彩色粉笔，挪到莫默身边蹲下：“给！让我干什么，说吧。”
尹旭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两个人像革命同志般亲密无间地肩并肩蹲着。
“呦嗬，够亲的啊。我买了糖炒板栗。”
话音刚落，莫默蹭地从地上跳起来，差点把跟他并排的革命战友唐文明同学撞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