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说 作者:番尘/周流人鬼关【完结】(32)

2019-05-22  作者|标签:番尘 周流人鬼关 情有独钟 强强 因缘邂逅 近水楼台

  韩寂默默点了下头。

  过了十来日。

  每每杨湛给他消息都是情绪稳定。

  这么听来,韩寂安了下心。

  这日,凡生匆匆禀告,说看见云阶在大道上信步,往帅帐去了。

  韩寂忽然就心慌不已,赶忙前往帅帐。

  果然人背对着他,身姿挺立,看起来极其精神。

  他小心翼翼地迈进一步。

  “寂儿?”杨湛先看见他。

  云阶转过身,眼波平静,不着一丝情绪。

  韩寂弯起眼眸,笑得牵强。

  “我要走了。”云阶淡淡说道。

  韩寂立时脸塌了下,“去哪里?”

  “云遮天那。”云阶直言不讳。

  韩寂一时喑哑,直直盯着他看,心血忽地翻涌,“不准…我不准。”话音轻颤。

  他转眼看向杨湛,心猛地下沉,“舅舅许了?”

  杨湛闭了下眼默认。

  却韩寂突然一个侧转,凡生的佩剑乍然离身,寒芒一闪,剑在韩寂手中铮鸣,持剑人目露精光,已宛然别副威仪,

  “凡生,传令下去,朕御驾亲临,三军戒防迎驾,不得出入!”

  凡生迟疑了下,立时遭韩寂冷喝,

  “怎么?你也敢抗命?!”

  于是凡生转身往外挪了一步。

  云阶这时忽地嘴角弯起,久违的笑脸,韩寂呆住,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云阶别开横举的剑,按下他的手背,两个人近到气息可闻。

  韩寂好似懵了神,执剑的手不自觉垂下,呼吸短促起来。

  云阶稍稍侧了头。

  旁若无人般,亲吻住韩寂的嘴唇。

  像耳边一记闷雷炸响,梦非梦醒非醒,韩寂眼眶蕴热,回应于更深的吻。

  美好却短暂,韩寂猝然抽离开,他一手举过肩,正捉住云阶抬起的手臂,颈后三寸,是未落下的劈掌。

  突然他眉心一皱,将合未合的眼噙泪,闪烁着在他闭眼的一刻漏出,他往后一仰,倒在凡生早有准备的双臂中,带着他道不尽的爱怨,不省人事。

  他防住了云阶,却没防住凡生。

  军营里人声嘈杂。

  杀声四起。

  云阶手持利剑挟持杨湛,真真上演了一出以下犯上的桥段。

  蛰伏的流言终究被证实。

  西北黄沙肆虐,铺天盖地,顷刻湮没斯人身影。

  生死一场自此诀别。

第37章 第 37 章

  三十七

  今年天象混乱,祸凶之兆。

  霜降刚过,便下起雪子,寒冷异常。

  凌将军叛变,准确的说,是潜伏多年行迹败露而逃,全军上下无人不知。于是乎,韩军日夜不休打造兵械,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y-in霾笼罩上空,沉闷地令人发怵。

  燕军亦忙碌不止。

  闻说元帅失散多年的嫡子,如今寻回了,不仅带来大量的情报,更有一招制敌的良计。

  云阶身负十几处刀伤,辗转数日抵达燕氏军营,形容狼狈不堪。

  起先云遮天满心欢喜地迎接,不作他问。

  待他养好伤之后,才隐晦曲折地询问了一番。

  云阶只是冷脸冷眼地将一沓图纸递到他手上,其余的也不多说。

  数十张图纸,笔画图样密密麻麻,描绘的是一些起承贯通的机关设计。

  云遮天善谋善战,手底下的将领骁勇无比,但对机关一类无一精通。图纸所绘简单易懂,一众人仔细看过之后皆瞠目,谓之奇也。

  但这以少胜多以退为进的致胜之计,完全依赖古怪的天象——隆冬将提前到来,并且大雪一月。

  若要一举得胜,此乃上上之策。

  燕氏地少人稀,交战久持不下,若转攻他国,必然自取灭亡,而战越久,定康崛起,燕氏愈发无力。

  云遮天亦明了这点。当年他挑起两国战争,攻城略地所向披靡,现今只剩锁鸿岭最后一道防线。定康已非昨日,燕氏却止步不前。

  更勿论和谈了。因他而起的战争,百姓流离,生灵涂炭,定康胜机在望,岂容他休兵止戈,卷土重来。

  时至今日,云遮天也不得不暗自感叹,纵有冠绝天下之勇,奈何天意不复眷顾。

  即便如此,也不轻易认输。渺渺然云浮苍穹,汹汹然遮天蔽日——云遮天是也。

  山岭之阔可藏军千万,但天时不同,便要应天而变。依计划,寻背山及战场正对的山间沟壑,掘建,于上置长木为梁,作简易牢固的藏身之所。

  雪季时,小战不息,是为战场不可被积雪覆盖。待积雪三尺,诱敌至山下。

  到那时,积雪崩塌如雷霆之怒,席卷而下。

  趁雪季未至,燕军开始着手实施,锁鸿岭方圆十里内,日夜回响着锯齿伐木声。

  酒温火暖。

  回禀进展的将领退去,所谓的父子,二人围着火堆比肩而坐。

  燕军无论官职大小,皆好酒,酒量奇佳。大半月下来,云阶的酒量也跟着见长。

  今儿个两坛酒下肚仍无醉意,反而愈加清醒。篝火旺盛,烧得他脸颊通红灼烫。

  云遮天瞧了他一眼,发笑,“你这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云阶将座椅往后退了一段,“火太旺。”

  云遮天捡起一根木枝,随意得拨弄开成堆燃烧的木头,漫不经心得开口道,“低下都在加紧布施,可你还没说死门在哪?如何发起?”

  昨日晨时下起了小雪,伴随微雨飘飘荡荡。

  “在山巅,”云阶看着火光,眼神专注,“雨停我就要上山,不能再下来了。”

  云遮天奇怪道,“为何?”

  “须得有个人触发机簧,”云阶斜了下眼看他,“你不会希望我立刻和相处了七八年的旧部厮杀吧?莫道我当了叛军还假装仁义,毕竟看不见也就无所谓,何况一旦雪崩,死伤何止成千,要求别太多,起码目前别太多。”

  云遮天讪笑,掩口轻咳,“问问罢了。到时你如何下山?”

  “只能等仗打赢,挖我出来,”云阶笑得颇为恶趣,见云遮天脸色一僵,他又道,“明日我就带人到山顶掘个山洞,内藏柴火食物,冻不死也饿不死。”

  云遮天转而哈哈大笑,大手连连拍他肩膀甚是自豪。

  云阶陪笑着低下头,一会儿,仰首灌了大口酒。

  “有心事?”云遮天没忘记那日沙地云阶言辞凿凿的样子。

  好半晌云阶垂头不语。

  “说吧,藏着掖着做什么。”云遮天再发声。

  又思量一会儿,云阶才道,“这话说起来或许太早,还是希望你现在就答应我。”

  云遮天万般正经等他下句。

  “攻破定康时,饶他一命。”

  说着云阶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打开来递给云遮天,“我娘墓地前的坟土。”

  云遮天恍了下神,接过布袋子。他早已记不清这把坟土的主人生前的音容。

  “不记得她的模样没关系,总该上柱清香凭吊一下。”

  云阶撑膝站起,踉跄两步,走回自己营帐。方才说的几句话,足以让云遮天放下全部戒心信赖他。

  外头雨雪淅淅沥沥,夜空幽黑盖顶,似乎要将地上的活物尽数摧毁。

  大雪倾注,天地皑皑。

  京城。

  家家闭户不出,长街萧条。

  时有信使飞马出入,积雪从刚过马蹄,渐渐淹没马膝。

  百年未见的悍雪,令人惶恐。

  暖阁如春,凡生端着碗药,伫立在门口。今日晚了半刻,韩寂已然苏醒,靠坐床头,目光呆滞无神。

  他手中的汤药饮者嗜睡,于身子无碍,此计出自杨湛之手,目的很简单,让韩寂睡过一季,至少睡到化雪。

  凡生屏气,迅速闪到床前,不能让韩寂清醒,这是杨湛交代的。

  “只怕童怀也跟了去。”韩寂木然道出一句。

  凡生急止脚步,手顿在半空,诺诺开口,“主子……”

  韩寂抬了下眼,依旧冷淡,“别小看他。”

  凡生噤声,立到一旁。

  若童怀真要随云阶而去,凭他的武功,潜出军营不难。可凡生自己都还未意识到,却被韩寂先看透了。

  “说,云阶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韩寂掀开衾被下地,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可是方才他还未觉得冷。

  房中暖炉生香,这一睡,不知外头时移几许。

  凡生忙拿大氅为他披上,“属下不知,只是按大帅之命行事。”

  韩寂冷了他一眼,往殿外走去。

  白雪连天,重檐之上厚厚盖了层雪,竟比大殿的门槛还高出许多,他呆呆看着殿外,脑子如同眼前景象,一片白茫。

  良久,他才缓过神,气息短促,止不住一阵阵晕眩,“即刻启程去军营!”

  “积雪封路,怕是很难……”

  “就是爬也得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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