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东西!如此要紧的事你居然不报!”戾南城当即暴喝。
陌云怔怔,忙接着回答,“他只在偏门逗留不到半个时辰,来见他的人是采购的伙夫,不是大皇子。”
戾南城烦躁地跺转两步,长吸一口气,“听清楚,现在起来往皇子府的陌生面孔,就是一条狗,也给我查清楚,再有遗漏,你以后不必回府了。”
“遵命。”陌云头垂到胸前,手心出了层汗,不敢看戾南城半眼。
那厢陌风阔步,见陌云跪得头都要埋进腋窝了,纹丝不动的脸板得更长。
“回禀主子,南归昨日已经离开庭兰苑,老鸨说,和他一起的那人也跟着走了,但不知去向。”
戾南城呼转过身,y-in鸷沉重终于爆发,“不知去向?还站着作甚,去找啊!”
天南地北人海茫茫,上哪找去。陌云爬起来,往外冲了两步,发现陌风魏然不动得站着,也顿住了脚,回身和陌风并立。
一主二仆,默默相对。
缓了一会儿,戾南城过热的头脑冷静下来,颐指道,“你,归位。你去问问管童现住何处,带来见我。”
二人分别得了目标,迅速遁走。
五日前。
青晏捧着一本诗书看得起劲。哑巴则在一旁,屁股长疮似的站一会儿坐一会儿,没个安静。
反复一个时辰,青晏忍无可忍,书一拍桌子,横眉道,“你闲得慌就接客去,别在我房里打搅我。”
青晏出声,正中他怀,哑巴献媚般冲他笑,拈开琉璃扇,朝青晏猛扇一股殷勤风。
青晏一把推开扇面,白眼翻他,“有屁快放。”
哑巴收起扇子,塞入腰间,掌大的脸堆不下要溢出的笑容,“替我去趟大皇子府。”
青晏反问,“你自己为何不去?”
“我的身份去不得。”
“我就去得?你想干什么,先让刘叔传个话,看人家搭不搭理你再说吧。”
哑巴点点头,接着就比起手势,“我想问问,大皇子在严霍账下的将军,权力如何,以及军中情况,习x_ing等。”
青晏看他比完冷笑一声,“看来你想很久了啊,先不说大皇子回不回答你,军情可是机密,外泄军机是要杀头的。”
哑巴想也没想,便接道,“且说他若如实详细得告知我,我一定有办法助他拉严霍下马。”
“你有什么办法?”
“现在还未想到。”
青晏可笑地哧了声,“你就吹吧,牛皮吹破看大皇子饶得了你。”
哑巴信心满怀得拍拍胸脯,表示包在他身上。
青晏不再多问,带着疑虑重重给他传话去了。
带回的消息出乎青晏预料,满满登登的一封密信,大皇子亲手所书。
细细阅完,信纸被哑巴点了烛灯,烧成一抹烟灰。
青晏忿忿不安地想,毁证灭迹,j-ian细的潜质表露无遗。
哑巴一脸的踌躇满志,他忍不住问道,“你想到办法了?”
青晏近来发现八卦越来越无趣,总感觉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可能一命呜呼。
哑巴将一杯茶倒进盆盂,盘旋的灰屑化成一滩黑水。
“办法是有,但要看大皇子的本事。”
“什么意思?”青晏被哑巴忽明忽暗的神情唬住了,愣愣发问。
一转瞬,哑巴笑靥如常,走到青晏旁边落座。
“严霍治下严厉,独揽兵权,他的大帐交由自家亲信把守,即便是副将吕铎也不得入内,可见他并非十足的莽夫一个。”比划到这,哑巴狡黠一笑,“不过,我可以进去。”
青晏瞬间青了脸,他明白了哑巴所指之意,“你是不是疯了…”
哑巴不与他同,和声悦色,“稍后代我传句话问问大皇子,通敌叛国的罪名,可足矣?”
翌日
青晏单枪匹马去到皇子府,捎回李徽交于哑巴的东西,并几句嘱咐。
他其实不想掺和,可挨不过心里的蠢蠢欲动,嘴上打击哑巴,行动却截然相反,老成持重应对灵活。
哑巴发自内心地对青晏好一番夸赞,当然,换来的是青晏无情的冷脸。
将怀里的包布丢给哑巴,青晏便退到一边,抱手旁观。
布中包裹着一张纸,几行小字。另一样东西可谓前所未见。
薄如蝉翼,轻盈如雾,似云烟般缥缈。置于掌中,微弱的鼻息亦能吹动它。细看之下质地细腻柔滑,像上等绸缎织物?
“这是什么?”青晏问道,呼出的气险些将那东西吹飞。
哑巴忙收进袖中,附带的纸上写道,素纱缭绫,浸水贴身,浑然如肤,北疆查国传递机密之物,以蜡染之,则字迹现。
两人你望我我望你,这大皇子果真有本事。
“接着有何打算?”青晏问道,脸上有了与他那把年纪相符的表情,凝重。
哑巴将纸燃尽,打开琉璃扇扇自个儿,面上硕大的南字被他晃地不成形状,“我要去北方玩玩。”
第26章 二十五
二十五
戾王府,书房。
桌案内,戾南城十指交扣抵着下巴,锋锐的眼神盯着跪在眼前的管童。
管童叙述昨日发生的事情,“哑儿带着个人来找小的,我们只聊了些旧事,大概半个时辰,他说要走,硬塞给我三万两银票,我问他去哪,他说游山玩水,这回见到他,感觉他和以前不一样,问他发生何事,他三言两语便给我打发了,最后连午饭都没吃就走了。小的不敢有半句虚言。”
“银票呢?”戾南城发问。
管童抬头,回道,“小的藏在衣柜里。”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管童迟疑一瞬,接道,“他说游山玩水,许是下江南。”
“你没看见?没送送?”
“送到村口,他便推我回去。”
“行,你走吧。”戾南城摊开手,踱出桌案。
管童盯地,在戾南城的鹰眼注视下,退出书房。
哑巴走的是回城的方向,不可说。
“主子。”
一旁陌风唤道。
戾南城稍抬眼,望着门外,“带几个人往北找。”
陌风疑惑一眼,却不问。
“你相信他去游山玩水了吗,”戾南城看出他所疑,“我不信。”
陌风喉结鼓动,似有话说,最终咽下不语,提步转身。
“想说什么就说。”戾南城叫住他。
陌风遂又面朝戾南城,木讷道,“南归既已离开庭兰苑,主子何必找。”
戾南城眼一眯,“你的意思让我别再管他?他冒冒失失闯入内府,你怎不拦着?”
那时他把哑巴宠上天,王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畏,而且谁又知他在房里行云雨之事。
“小的不敢。”陌风喏喏,作揖退下。
风摧树梢,惆怅了茕茕孤影。
天边黑云压城,夏雨将至。
“起风了,找个客馆歇脚吧。”青晏骑在马背上的姿势十分别扭,好像他才是被人骑的那个,“还有,我的马不行,不听使唤,给我换一匹。”
放眼四下,廖无人烟。哑巴愁眉,照青晏的速度前进,今夜怕是要露宿旷野。跨下马,哑巴走到青晏跟前,比划,“驯良过的马驹都一样,你已经和我换过,不会骑马不该跟我来。”
青晏心知自己拖了哑巴后腿,嘴上却不饶,“我不跟着怕没人给你收尸,谁叫你不乘马车偏要骑马受罪,大皇子也真是,说有人接应,人在哪呢。”
“我们才走不到小半路程,人家定是在边城附近接应。”
青晏明显不满意,皱巴着眉额上冒出细汗,马驮着他原地打转,控制不住。
“你下马与我同乘一匹。”
哑巴牵住缰绳,马踏走两步稳稳停下。
却闻蹄声连连,有人打马自前路奔来。
渐近时,马蹄缓。
青晏第一回 见骑马也能骑得这般英姿飒爽,傻呆呆望着来人踏近。
“请问两位兄台,前面可是暮都方向?”那人骑在马背,墨染的眉眼印在古铜色的脸上,气势威巍令人惊警,他抱拳往前一送,语声铿定低沉。
青晏呆呆往后指道,“往前两百里就是。”他□□的马许是认生,突然发出嘶嘶低鸣,马蹄一阵颠踏,“哎哎哎…救命啊…”
哑巴一下没拉住,马连带着青晏疯癫起来。
这时,闻得一声口哨响,马忽然奇迹般地温顺下来,两人惊魂未定,朝哨声来源看去。
正是那陌生男人口指吹出的哨声。
只见他打转马头,徐步走来,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兄台骑马的姿势不对,它不舒服发脾气呢。”
“你先坐稳,身体略后倾脚尖前蹬,后跟下压,双腿加紧马身。”那人边说,边策马往前走几步,然后回转停在两人身边,做了个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