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巫冥山冬雨绵连,飞鸟绝迹。
木屋内炉火旺盛。不时响起哔啵声,山中越发寂静。
“我问你,这把琉璃扇哪来的?”陌风拧着无常的领口,抵在墙上,恶狠狠发问。
一旁的陌云双手猛扒陌风五指,“你好好问,动什么粗!”
无常气得面红耳赤,不甘示弱挥舞着手抓,“我好心好意替你们救这个救那个,竟然冲我发脾气,你们那主子,老子不救了,爱死不死!”
陌风将手甩开,拿扇子指无常,“说!”
无常嫌弃得抖整衣领,愤声道,“就不说!”
陌风打开扇面,把斗大的南字摊到陌云面前,“你也是,主子的字迹你不认得?!”
陌云没好气回顶,“我压根就没见过这东西!”转而,柔柔得看无常,“之前你都藏哪了?”
无常被陌云瞧着,火气歇了不少,他朝陌风掀了个白眼,对陌云说道,“你统共在这待过几回,每天除了老爷子那就是木屋,我的药庐又不止一两个,北面西面都有。我忘在易安堂怎么了?”
两人无语。
“我从哑巴那抢来的,作为交换条件我答应替他治好一瘤症患者,哼哼,看样子便是床上那个咯……”无常指着床铺,眼睛顺着望去,忽地收了声。
昏迷一月的戾南城,总算是醒了,双眼清明,看样子这干人的对话已收尽耳中。
“主子。”两人拱手。
戾南城勾起手指,陌风将琉璃扇奉上。
“方才你说的是真的吗?”音调有些生涩,他翻面细看一番,确实是送哑巴的那把。
“是啊,骗你们又没好处。”无常抱手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这又不是他主子。
戾南城咳了起来,雪白的扇面撒了一片细小的红点。
“你这个病最好等回春的时候开颅,好调养。”知他咳血,无常搭了句腔。
戾南城不解地问,“开颅?”
“就是拿斧子劈开头颅,把恶瘤取出。”无常轻轻松松应道。
戾南城又一阵猛咳,开颅取瘤闻所未闻,脑袋劈开了人还能活么。
又一年秋。
一辆散发着药味的马车不紧不慢地前行。
咳嗽越发频繁,每日三次药剂也镇不住了。
“主子…再找不到王爷,先治病吧。”
“我要眼一闭活不过来怎么办?再等等。”大冷天的,戾南城还悠哉悠哉打着把扇。
“唉……”
叹息被咳声掩盖。
好半晌车内又传出话语,
“到死还找不到他们,就一把火把我烧了,接着找,死后也得见他一见。”
箭头沾有剧毒,为压制毒x_ing入侵心脉,晚到巫冥山半月,老王爷已经被哑巴接走,音信全无。
又两年秋,马车行到山穷水尽处。
闻听面海的村落名为无溪的小村,三年前一年轻人带一老人定居,一年前又来了个小伙。
仅用两年平定西陲并拓僵五百里的林将军正当鼎盛时期毅然辞官归隐,这消息举国皆知。
“主子,到了。”
依着村民指引,马车停在大樟树下,再走百来步,就是新起的庭院。
“在这等。”
戾南城下了马车,那原本合身的衣袍足足大了一圈,秋风冷冽如刀,肆意灌扯襟袖。
院子里种满了花Cao,矮墙上蜿蜒缠绕着紫藤的枯干。
“城儿快看,墨菊开花了。”
他爹的声音。
“真好看,爹,明年我再找些花种,咱让院子一年四季都有花香。”
戾南城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又活了,从没这般跳得厉害,嗵嗵要跳出胸膛,他往里走了几步,拨开墙头的树枝,探出头去。
只见一袭白衣的哑巴,他的南归,怀中抱着个小婴孩。
“吃饭啦!”
一个淑婉的妇人笑吟吟走出,伸手接哑巴怀中的婴孩。
哑巴轻手送过去,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远远就能感受到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温柔。
似乎察觉异样的目光,哑巴往矮墙拐角处望了一眼,只有随风摆动的枯枝。
“怎么了?”妇人摇哄怀中婴孩问道。
“我去叫刘哥和林成风,刘姐进屋吧,爹也进屋。”
哑巴打开院门,往墙角走去,枯藤上落了几滴鲜血。
他又跑出几步,一阵风吹来,飞扬的尘土迷了眼,模模糊糊只看见马车的虚影,像从没来过。
真没来过。
两度春秋,院里的花枝繁叶茂。
刘家的娃娃已经会跑会跳。
有一天,回屋小憩的老王爷把松土的任务交给哑巴。
哑巴于是拿着小铲勤勤恳恳锄地。
三声连续的叩门,
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南归,主子要见你。”传的话还是那么霸道。
哑巴眨了几下眼,跟陌风走出院外。
樟树下陌云怀里抱着一个包裹。
哑巴四处瞭望了一下,“他在哪?”
陌云缓缓打开包裹,露出里头青花瓷器。瓷盖上放着一柄闪闪流光的扇子。
琉璃扇递到他面前,
“主子遗言,把扇子还给你,带他的骨灰见你一面,他九泉之下才能安息。”
“主子说,枉付半生唯有来世再还,望你今后平安喜乐。”
哑巴接了扇子,两眼发直,仿佛要把漆器盯出个洞。
海风扑面,微咸,微涩,还有些苦。
“我们走了。”
“等…下…”
“还有事?”
“能不能…把这个留给我…”哑巴双手伸出已是要接的姿势。
两人对换一眼,将骨灰坛放到他怀中。
往后几日,哑巴照常吃喝照常打理花园。
只到夜里烛火一宿一宿亮到天明。
他不知人是什么时候去的,等到第七日,所谓的还魂夜,没一个亡灵来敲他的房门。
次日大早,哑巴去找了林成风。托他照顾老爷子,自己要出趟远门探望管童。
一去不返,花开依旧。
旧府朱门红漆剥落,裂纹斑驳。
蛛丝结网,铺了层厚厚的灰。
哑巴捡了跟枯枝,将蛛网扫落,门枢凹槽积满了尘土,推了几下才推开独院的小门。
有花无果的梨树,正是争春之时。
洁白的花瓣给翠绿的诛仙Cao披了层雪,摇摇曳曳,安逸静美,一如当初。
哑巴坐到Cao里,打开锦布,拿出袖中琉璃扇放在骨灰坛边。
静坐许久,一阵微风轻拂,梨花落白了发。
百依百顺他不屑,偏喜欢和他做对的,越忤逆,他越放不下不是吗。
一死两清,想得美,什么平安喜乐,如他所愿可不便宜了他。
明晃晃的匕首,清寒袭人。
半生已枉付,不如大方点,一生如何。
——————
吱悠一声院门轻启。
朗朗笑语从风来,
“那梨树下的少年是谁家的?”
——————
(呦呦呦,撒花!
要完结太高兴,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泪点,就酱紫吧!
一个死,两个死,都没死,各位看官结局自选!
番外会比较傻逼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完结。是做了广播剧的,目前只有预告、
只是授了个权,其他都不懂。后头也不知道会不会坑掉,我感觉应该是不会。
然后,如蒙不弃,万望移步,隔壁还有两篇也贴完了。都没修改过,就是删减了一些该和谐的。
非我不愿修改,如果修改也只是用词之类,但那时文笔如此,改了就成我现在的想法了,我想保持当时的感觉。 当然有可能会修吧,将来的事也说不定。本身是个懒人。
谢谢!
第65章 番外
番一 身体发肤
“主子,那娃娃和妇人不是南归的妻儿。”
陌风在戾南城醒来的第一时间禀告此事。
他家主子一眼认定南归娶妻生子,绝望之下快把全身的血给吐干净,一路狂奔回到巫冥山,人就只剩游丝般的气息。
熬过隆冬天暖回春,戾南城迟迟不醒,三人商量半日,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开颅取瘤,当然是在无常鬼才堵上小命保证万无一失的前提下。
原来如此,戾南城虚弱得只能暗自感叹,他下意识摸一把脑袋,厚厚的纱布裹得圆实。殊不知他一头及腰青丝一毛不剩。
在床榻上浑浑噩噩又半年,总算恢复大半精神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