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频繁了。
压下心里焦躁的感觉,他开始仔细回忆,这样的情况是从昨天下午开始的。
他手上出现了一张陌生的纸条,钱包不见了,过来的客人都开始向他询问一个陌生人的情况。而他回家之后,也发现自己的房子里,多了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包括同款的牙刷、毛巾,一个装着各种石头的背包,等等。
他做夜宵时下意识地会做两碗,睡觉之前会习惯x_ing地说晚安,甚至接漱口水时,都会接两杯。
这些都在表明,他确实把一个人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这时,店门口站了一个年轻的男人,正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对方眼尾细长,一眼看过去像是带着笑意,身上穿件黑色的风衣,显得皮肤白皙
——不,有个人,皮肤比他还要白一点,更好看一点。
一个恍神,玻璃门就从外面被推开,来人语速很快,
“我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是怎么变成人的?我家小清河都还只能圆滚滚地飞来飞去!”
玄戈看着突然站到自己面前的人,没有说话。
受到的惊吓有点大,薛绯衣没发现异样,“要不是清河说你就是陆家那个小盘子,我根本看不出来好吗?哪儿有盘子变成人的?我家清河比你大这么多,都没变成人!不对,就算是变成人,也应该是这么高的小孩子吧?陆爻给你吃了激素?”
噼里啪啦一大段话连停顿都没有,末了,他还伸手比了比自己膝盖的高度。
玄戈注意到了,“陆家?陆爻?”
“啊对呀。”薛绯衣喘了口气,又喝了口水,这才有空观察玄戈的表情,“你——”他忽然有些懵,在自己包里掏掏索索的,找了一个青色的圆盘出来,“清河,给小盘子打声招呼。”
清河没动静。
薛绯衣有些奇怪,摸了摸星盘的表面,声音带着些讨好,“告诉爸爸,你哪里不舒服?”
“薛绯衣,可以闭嘴了。”
突然出现第三个声音,玄戈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看向薛绯衣手上拿着的青色圆盘。
“哦哦哦闭嘴,”下一秒,薛绯衣又抬头,“刚刚太激动,忘了自我介绍,这是苍木九星盘,应该算是你的……表哥?亲戚关系有点复杂。我是薛绯衣,差不多是陆爻的竹马小伙伴,第一次见面,也没买点什么水果。”
陆爻。
玄戈视线落在青色的圆盘上,“他会说话?”
“他当然——”等等,薛绯衣蹙了蹙眉,表情忽然正经起来,“你不知道他应该会说话?”
见玄戈点头,他思路转了一圈,“陆爻呢?”
“我不知道他是谁。”
“卧槽了!”薛绯衣拿着星盘砸了砸自己的脑袋,一脸要哭的表情。清河有些无语,
“器灵没到时候,强行突破变成人,还是直接到人类的成人时期,应该会有损伤,看这样子,应该是什么都忘了。”
玄戈沉默着听完,正在分析得到的信息——虽然完全在颠覆他的认知。
这时,被称为“苍木九星盘”的圆盘忽然从薛绯衣的手上漂浮起来,慢慢地飞到了玄戈面前。玄戈没动,他下意识地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
“你是不记得陆爻了,还是根本不认识?”这有本质的差别。
“不记得。”玄戈斟酌着,换了一种说法,“我之前记得他,应该是在昨天下午之前,我都和他在一起。”
听懂了意思,薛绯衣“啪”地一下就把矿泉水瓶子捏瘪了,“陆家搞事情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他看向玄戈,“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陌生的东西出现在你周围?”
玄戈第一反应,就是那张写了“我走了”的纸条。他起身从收银台的抽屉里,把皱皱巴巴的纸条拿了出来——当时他丢到了垃圾桶,总觉得有些不舍,就又捡起来放好。
薛绯衣看了一会儿,就怒了,又压着情绪尽量专业,“这是定向x_ing模糊记忆的刻纹,陆家出品,效果有保证。我猜应该是有人在你面前提起了陆爻的名字,等你满脑子都是他的时候,把这刻纹纸给你,这样,就达到了定向模糊的目的。”
他看向玄戈,“人类的记忆可能就没办法恢复了,不过你是盘子,就算摸了这刻纹,也肯定还有点模糊的印象。唔,清河,上!”
陆家。
陆爻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张石床上,四肢都像是灌了铅,太久没吃东西,胃痛也越来越明显。
他恍惚间不确定自己到底在哪儿。
迷迷糊糊地像是站在厨房门口,玄戈正在做菜,头也没回地在问,“一勺糖渍桂花还是两勺?”
他听见自己说,“三勺。”
对方偏过头来,笑容有些无奈,“陆小猫,老子可就这点存货,吃了就没了,而且,吃多了蛀牙。”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舀了满满三勺到陆爻的碗里。
他正专心地看着玄戈的背影,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
“爷爷,父亲,已经按照要求准备好了。”陆泽林的声音。
“嗯。”缓慢的脚步声靠近,“一会儿就由辅舟动手解开陆爻左眼的封禁,泽林,你在旁边帮你爸爸。这张石床的刻纹所需要的血就由我来,你们再把拷链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
金属碰撞的声音。
“爷爷,没问题,您放心。”陆泽林语气迟疑,似乎有些担心,“您身体不好,要不血液还是由我来提供吧。”
“是啊父亲,泽林是陆家长孙,年轻,由他来提供再好不过。”
“我来。”
周围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陆爻眨眨眼,忽然听见玄戈在叫他,“陆小猫,过来吃夜宵了。”
“嗯,来了。”陆爻应了一声,往前走,他感觉自己拿着勺子,桂花的香味甜而不腻,“明年我和你一起去摘桂花吧,多做一点,一瓶太少了,不够吃。”
“好,我家猫儿去树上把花都摘秃了也行,我在下面接着你。”
陆爻看着面前男人的笑脸,忽然问,“你还记得我吗?”
下一刻,他就听见对方清晰的回答,“不记得了。”
眼前的景象瞬间全部消失。
与此同时,陆明德颤颤巍巍地拿着一把锋利的石刀,将自己的血管割开,鲜血溢了出来。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所有的血液都自动汇集在了石床刻纹的起始部位,打了一个漩儿,随后慢慢地沿着刻纹的笔画不断渗透。
渐渐的,小半张石床都变成了血红色。
陆明德一眼不眨地看着这个场景,心里涌起了巨大的兴奋——就快要成功了!只要血将石床的刻纹全都浸透,那傀儡成功后,就会只听自己的话。到那时候,离火浮明盘的力量,也只是掌中之物而已!
就在这时,陆爻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话。
陆泽林站得近,仔细听,似乎是在喊“玄”什么。他嘲讽地笑了笑,真是痴情啊,人都快死了,还在念着情人。自己这个弟弟,也真是可怜。
目光正要移开,陆泽林却突然对上了一只陡然睁开的血红色瞳仁,瞳孔是扩散的,血色深重地让人心惊!
陆爻醒了!
“爷爷!陆爻醒了!”
“安静!”陆明德声音打颤,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全身都在发冷,他吸了口气,“脚链手铐都牢牢实实,你在怕什么?”
下一秒,像是印证他这句话一样,陆爻突然抬起了双手,只听“砰”的一声,石砾迸溅,陆爻竟然生生地将手铐从石床上拔了起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被上面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弄得有些烦躁,正想动作,却发现自己下半身依然被牢牢地固定住。
被限制住自由的感觉让他不悦,只见陆爻直接伸手,猛地用力,就将固定在髋部的精钢索直接扯断,随手扔在了一边。
“泽林,你还愣着干什么?”陆明德的血不能断,无法移动,只好朝已经呆住了的陆泽林厉声道,“快阻止他!”
陆泽林反应过来,转身往角落跑,慌慌张张地从一个黑色箱子里拿出了一把槍。
抖着手拉开了保险,却有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陆泽林转身,就看见自己的父亲陆辅舟,已经重重地被掼在了墙壁上,吐出了一口血沫,双手都被狠狠地反折过去,伤可见骨。而陆爻站得笔直,满身肃杀,一双异瞳正盯着陆明德。
陆明德目眦欲裂,他嘴唇发白,不断地抖索,近乎嘶哑地朝着陆泽林,“开槍!快开槍!”
等了几秒,他却发现陆泽林根本就没有扣下扳机,反而笑了起来,脸部肌r_ou_发颤,显得非常激动。
“爷爷,你让我开槍——你求我啊?”
“泽林!”陆明德看着表情变得有些陌生的孙子,鼻翼煽动,怒气明显,“现在不是你耍x_ing子的时候,顾全大局!快——”
“顾全大局?”陆泽林突然扬了下巴,声音提高,“那你去死好了!你死了,陆家就是我的了!我再用我的血浇灌到石床,这傀儡也是我的了!你去死啊!”
陆明德想要斥责对方,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感觉自己全身又冷又沉,低头,才发现自己手腕血流的速度竟然变快了,而石床只浸透了二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