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了张纸擦鼻涕, 又把星盘往衣服里塞,“没事的小清河别怕,爸爸温暖你!爸爸就算冻感冒, 也不会冷到你的!”
鼻头还红着, 但语气和表情堪比出席表彰大会的模范父亲。
清河从他衣服里挣脱出来, “薛绯衣——”
“我知道我知道, 闭嘴对吧?爸爸这就不说话。”薛绯衣又伸手, 把飘着的星盘抱回来, 干脆地塞到胸口,只和皮肤隔了一件衬衣。
“这里是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暖和吧?你听听, 心跳是不是很有节奏感?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清河放弃了反抗的权利,反正没用。
周围再次变得安静,薛绯衣不太适应,觉得太安静了心里发毛,他按开了广播,没想到信号非常之差, “滋滋滋”的电流声弄得他耳朵都快失聪了。于是,他拍了拍胸口,“清河,我们来聊天吧!”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清河的回答,“聊什么?”
薛绯衣兴致勃勃地,“我给你订做了一件睡衣!是小乌龟的那种套装。”
他还比划了一个和星盘差不多的大小,想象得十分美好,“睡觉的时候,你就可以钻进乌龟的肚子里,当然如果你白天晚上都想穿也没关系,一只绒绒的小乌龟满屋子飞的场景,我三十秒就能适应。”
肯定非常可爱!说完,还期待地问清河,“你喜欢吗?”
清河决定沉默到天亮。
正当薛绯衣绞尽脑汁地想,再找个什么话题和清河聊天时,他突然抬手摸了摸心口,还下意识地解释,“爸爸不是在摸你啊清河,”望着车窗外面,薛绯衣语速放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我怎么各种心慌?”
没等清河给回应,他就开门下了车,仰头望向天空。郊区的夜空比城市里好一点,好歹可以看见星星。
“好久没占星手都生了,”薛绯衣自言自语地,清河也从他衣服里飞出来,停在他肩膀旁边。
“天垂象,见吉凶……不对,怎么是个大凶?”好久没见到这么粗暴的星象,他连忙再算,结果让他睁大了眼,“诶?危象怎么就被制止了?刚刚不是大凶吗?”
担心自己算错,薛绯衣叫了声清河,“你看看对不对?现在木星高挂南天,鹑火星次的天象,说明我方大胜了,把对方压得抬不起头,星象分野……分野是在b市,唔,挺近的!方位……郊外?”
习惯x_ing地又把星盘抱到手里,薛绯衣皱眉,“清河,怎么感觉星象指出的位置,有些微妙的熟悉感?”
“位置就是你现在站着的地方。”清河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清河你果然和爸爸说话了!爸爸真开心!”
“……”
“看这情况,竹马竹马应该是遇上了大坑,”一边说着,薛绯衣摸出手机,结果信号不好,他举着手机跑来跑去换了好多个地方,最后重新回到车厢里,才靠着微弱的信号把视频打出去了。
龙婆婆那边接通得很快,一看见人,薛绯衣就把手机的摄像头朝着山的方向,“龙婆婆,我刚刚看星象不太对,显示大凶,差不多一分钟之后又显示我方大胜,小陆爻会不会出大事了?我能不能先上去看看?”
这次是龙婆婆直接在玄委会的app上发布了任务,在b市附近、五个小时之内能赶到度假山庄的人,都可以接。薛绯衣当时车正开在高速上,发现是陆爻有事情,一打方向盘,就决定来看看自己的竹马要不要帮忙。
“小壮啊,你那边黑乎乎的,我什么都看不见。”
“哦对啊!”这才反应过来,薛绯衣把镜头转回来对着自己,“说起来,这地方有什么邪乎的吗?婆婆你为什么要急急忙忙地发这个任务出来?”
“也不是很邪乎,就是以前余长生去看过风水。”
“余土豪?然后呢?”
“说是山体里面,可能有一条y-in脉。”
“卧槽!”薛绯衣受到惊吓,头“砰”的一下就撞到了车顶上,清河想帮他挡挡都没来得及。顾不上捂头,“就是那个一般人撞上了只有跑的份儿的y-in脉?这玩意儿不是很稀少很罕见吗?”
“嗯,按照你说的,陆爻应该是遇上了。”
脑子里转过几个念头,薛绯衣有点不理解,“小陆爻都没接过任务,又没什么经验,你们竟然敢让他一个人去解决这种难度系数max的事情?”
他向来很尊重玄委会的这些长辈,所以虽然心急,但语气还是稳着的。
“小壮,陆爻和你不一样。”龙婆婆叹气,“上次音乐节的事情,我和另外几个老家伙都觉得,应该是有人盯上了陆爻。他天赋很好,力量也很强大,吃亏就吃在没经验上。所以,趁我们还能搭把手,他必须快速地成长起来,成长到即使没人保护他,他自身的能力也足以保护自己、保护离火浮明盘的程度。”
想了一会儿,薛绯衣承认,龙婆婆说的是对的,“嗯”了一声,他看了眼旁边的清河,抿了抿唇,“那现在应该完事了,我还是上山去看看。”
“嗯,去吧,余长生之前也接了这个任务,他应该也快到了。”
山林里。
又叠加了十五张刻纹纸到y-in纹柱周围的黑雾里,这才暂时控制住了y-in脉的暴-动。
陆爻眼前发黑,脚下晃了一下,旁边一直看着他的玄戈迅速伸手,把人半抱着,“小猫?”
“没什么,就有一点晕。”之前陆爻几乎是耗尽了全力,现在脚下和踩了棉花一样。
靠着玄戈,他往y-in纹柱的方向看了一眼,刻纹纸散发着白色的光芒,像是锁链一样将黑雾捆住,但因为黑雾的包围,已经看不清楚y-in纹柱的具体位置和里面的情况。
之前两人站的地方都已经覆盖上了黑雾,玄戈揽着陆爻到了不远处的山坡上,那里地势稍平坦一点,还有棵根系繁盛的老树,四面都没有茂盛的树丛,有危险靠近能够提前发现。
玄戈总觉得自己嘴里想咬着点什么,就伸手折了一段青树枝,剔掉树皮,试了试咬在嘴里的感觉,但不过瘾。
回头见陆爻把绷带找了出来,他拿开树枝,“小猫,我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不用绷带。”
之前那些风刃确实厉害,到后面,整个后背都完全麻木了,不过他伤口愈合得很快,现在全都已经结了硬痂,不过很痒。
陆爻也不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绷带朝玄戈递了递。
“好好好,”玄戈低头笑了一下,转过身,还自觉地把上衣脱了个干净。确实和他说的一样,伤口已经愈合了,就是纵横交错的疤痕让人看着心里抽痛。
站在玄戈的后面,陆爻努力稳着手上的力道,小心地包扎。玄戈的后背很漂亮,是那种充满力量和美感的漂亮,像是每块肌r_ou_都处于最完美的状态,让人看了就不会忘。
“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玄戈一怔——这是在意或者吃醋?两种都有?他感觉非常好,“好,除了小猫,谁都不给看。”
话音刚落,就感到泛痒的背上,被陆爻碰了一下,触感温软。迅速反应过来是什么,玄戈没动,“小猫,伤口疼,能再亲一下吗?”
陆爻没回答,但下一秒,玄戈又有了同样的感觉,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上面,连伤口的痒意都忽视了。
尝到了甜头,玄戈原本想再接再励,让陆爻多亲几下,但他一说痛,陆爻的呼吸就会紧张,心里舍不得,干脆还是算了。
毕竟来日方长。
绷带绕过胸膛,陆爻正反复回想着之前陆泽林说的话,“他对着‘那个人’说会找到卦盘,那是不是说明,你的本体被藏在了一个地方,暂时还没有被背后的人找到?”
“嗯,应该是,但也不排除陆泽林自己也被骗了的可能x_ing。”玄戈点头,“上次我感应到过一次本体的大概方向,但后来又断了,不过,我没有察觉到危险。”
又说了两句,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陆爻最后打了一个规规整整的结,仔细地帮玄戈把衣服穿好。
工装外套后背那一块儿烂糟糟的,玄戈随意挂在身上,转过身,看了一会儿陆爻的神情,忽然张开了手臂,“小猫要我抱抱吗?”
陆爻垂下眼睫,往前走了一步,手抱住了玄戈的腰。头靠在对方的肩窝上,隔了好一会儿,声音闷闷的,“为什么呢?”带着茫然和迷惑。
玄戈知道他是在问什么,手轻轻拍着陆爻的背,没有说话。
陆爻抓着玄戈腰侧的衣服,松了一点,又收紧,全身下意识地紧绷着,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我还没见过他们,没见过妈妈,没见过爸爸,都没见过。”
“我以前,一直相信那个谎言。我尝试着,后来慢慢能理解,爸爸是因为太爱妈妈了,没办法接受没有对方的世界,所以他才会把我留在世界上,自己离开。”
陆爻的声音慢慢低下来,“可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
玄戈亲了亲陆爻的头发——有些情绪,有些难以想象的恶意,都必须要陆爻自己去消化,去面对,他能做的,就是在他的身边。
山风呜咽,厚重的云层被风吹开,清冷的月光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