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把士兵放开,再架着他的胳膊往更深处脱。
好不容易把那沾了一点点尿液的衣服脱下来后,乌鸦又回到了原位上。
是的,他已经得到了一件军服,但这还不够——他需要两件。
这是他不让赖查来抓,也不让山j-i参与的原因。
如果小从真的说服阿大出去,乌鸦必须把阿言也放走。否则一旦小从真做了鬼而逃之夭夭,留下来的阿言就是死路一条。
到时候就算乌鸦把膝盖都跪碎了,也无法保阿言一命。
乌鸦是在做一件背叛阿大的事,或许在西头寨的人看来,他也是在背叛苦山。但此刻乌鸦并不想收手,他不愿意看着阿言被活活打死。
就当是他人笨好了,他想不了太多的事情。
第74章 第 74 章
阿大把军服丢给从哥时,从哥一时没回过神来。
阿大说,去吧,今晚就走,你正好伤着,容易说你自己被困住,一时半会没法脱身,所以耽误了那么久。
从哥讶异得合不拢嘴,他看看军服,上面还有一点泥土和露水。再看看阿大,阿大依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从哥身上还有很多淤青,手上的绷带也没能拆。他从床上爬起来,说阿大,你、你是相信我了,是吗?
阿大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警告从哥——“你的小秘书留下当人质,我给你两天时间,你若是没有按时回来,他的人头会挂在我西头寨的岗哨上。”
从哥心头一凉,咬咬牙,发誓——“我会回来的,我还会把好消息一起带回来。”
这一回阿大连应都没有应,只是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把shou///枪和四枚子弹。那是他从士兵身上扒拉下来的,和从哥这种身份的人相匹配。
“省着点用。”阿大把子弹装好后,将枪丢在桌面上。
说完再没看从哥,自己钻进洗澡房泡澡去了。
等到阿大再出来时,从哥已经没了踪影。
阿大披着衣服走出门外,赖查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已经把人放出去了,他会一路尾随到西头营寨之后。
阿大关上了房门,点着灯,安静地坐在木桌旁。他给自己倒了酒,连喝了几口后,又把碗推开,干脆对着坛子灌。
其实他心里有数,从哥这一去,十有八///九是不会回来的。
他不是觉得从哥一定会做叛徒,而是一旦回到军营,走不走就未必由这些兵崽子说了算了。
开战大概三年之际,阿大亲眼见过军营里的人枪毙逃兵。
那时他们也是惯例巡逻,走到了一个小山包。本来阿大是不会去那么远的,但想想又担心他们把武器库运到那里,还是走一趟保险。
但他没见着武器库,只见着几个士兵举着枪,对着另外几个脱了上半身军服的年轻人。
那三个年轻人哭哭啼啼,有一个似乎还被打瘸了腿。
从士兵满嘴脏话中他知道,这三个年轻人是想跑了。他们不想不明不白地被苦山猴子干掉,但似乎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只可惜他们没有山j-i幸运,跑得没那么远,最终被抓了回来,还脱掉了军帽,扒光了军服。
他们背对枪口跪下,然后一枪爆头。
他们的尸体没有掩埋,似乎为了给所有有逃离之心的士兵以警戒,那三具脑浆四溢的r_ou_身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等到阿大过了几日再去时,苦山潮s-hi的天气已经让尸体恶臭熏天,身上爬满了蛆虫。
从哥说得清楚自己消失那么久的原因吗?即便说得清,那些已经被围困的窘境弄得濒临崩溃的长官会相信吗?抑或是他压根没有说谎,一五一十地坦白了一切,那他有可能领着队伍,进来解救阿言,并把西头寨一举歼灭吗?
还是真如阿大最愿意相信的那样——他不会丢下阿言不管,所以无论如何艰难,也一定再只身返回西头寨。
阿大不知道。
他是在做一场赌注,他押上了一个村落的x_ing命。
他喝醉了,他希望自己的脑子可以稍微放空一点,这样才好腾出精神继续规划,为着三天之后的进攻保持冷静理智的状态。
可无论他醉得多厉害,眼前全是各种各样假设出来的画面。
他的心理压力重到不可思议,重得他想深吸一口气,都觉着胸口沉闷,无法呼吸。
第75章 第 75 章
山j-i在早上天刚亮时来到阿大的门前,他敲了门没见回应,便在门口喊。
阿大打开门,山j-i朝里屋瞥了一眼,问,阿从呢,阿从在巫医那里吗?
这话一瞬间把阿大浇了个透彻,他愣神两秒,突然抓住山j-i的衣领,说你昨晚上哪去了?
山j-i一头雾水,他挠挠后脑勺,说我在家啊,宝莲快生了,脾气大得很,没事我哪敢出来跑啊。
阿大恍然大悟,他甩下山j-i,二话不说就往乌鸦的屋子去。
他既不拍门也不叫喊,一脚就踹开了乌鸦的睡房。
乌鸦醒着,他坐在桌子旁边。桌面上摆着半壶酒,而他咬紧牙关,抬头看向阿大。
阿大上前掀翻了他的桌子,将乌鸦踹翻在地。他指着乌鸦骂道,“你让他们两个一起走,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再回来!”
山j-i忙不迭地跟进来,看着整个屋子里只有乌鸦和阿大时,也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赶紧把门关上,说阿大小声点,不要让别人知道,现在这事还有转机,我们冷静下来想一想。
“有什么好想的!”阿大吼道,一把拽起乌鸦的衣服,又把乌鸦提拎起来,他怒不可遏,拔出弯刀就架在乌鸦的脖子上——
“你想要小言走,我可以让小言换阿从,让小言去营里打探消息。可现在两个人都走了,我手上一点筹码都没有了——我问问你,你打算让我怎么和大家交代!”
“你不用交代,我交代,”乌鸦说,他握住阿大拿着弯刀的手,“是我放走的,我会对所有人承认,我接受所有的处罚。”
阿大没有放手,他不愿意这样啊,这不是乌鸦说他接受就可以过去的坎。
如果早知道乌鸦不愿意让阿言一个人留下,他确实可以让阿言替代从哥离开。这都是可以商量的,也都是可以改变的。
可偏偏乌鸦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认。
阿大知道乌鸦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会尊重阿大所有的决定。
阿大要鸭姨送死,他就让鸭姨送死。阿大要留下俘虏,他心里不舒服也会点头同意。阿大要给他塞一个契弟,他就算当初没感觉也不情愿,也会一天一天,努力敞开心扉去接受,因为——这是阿大安排的,阿大的安排毋庸置疑。
可现在,阿大的安排和自己的心之所向起了冲突。所以他自作主张,偷偷地放走了阿言。
他让阿大失望了,所以这一顿鞭刑,他认。
“你以为鞭子是打在你身上。”阿大说,说完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我皮糙r_ou_厚,受得住。”乌鸦道,“但你相信我,小言是不会出卖我们的。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知道。”
是的,乌鸦就是知道。因为在他把军服慌张地塞进阿言怀里时,阿言还茫然地问他干什么。
乌鸦说走,你今晚就走。你马上换衣服,我陪你出去。
阿言仍然懵懵懂懂,他说我不走,我走了从哥怎么办。
乌鸦说从哥没事,从哥今晚也走。说着马上脱他的衣服,要他立马动起来。
阿言迷迷糊糊地把衣服穿好,因为还有点低烧,他的动作很不灵便。
乌鸦又帮他把药塞上,把枪带上,然后给他披了一件皮Cao,趁着夜色从屋子里溜出去。
一路上阿言走得跌跌撞撞,每一次想开口问什么,乌鸦都勒令他闭嘴,安心跟着就是。
等到他们终于转入一片小林子后,乌鸦才稍微放慢了脚步。
他用力地摸着阿言的额头,把那一点点虚汗擦掉,又拍拍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乌鸦说你径直往前跑,不要回头,大概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你会看到你们的营寨。你、你把皮Cao脱了,对,把皮Cao脱了,你穿着军服过去,你就能回到自己的部队里。
阿言的皮Cao被乌鸦一扯,冷得打了个哆嗦。他没有走,愣愣地不知道乌鸦要干什么。
乌鸦只好踹了一脚他的屁股,说你走哇,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言好像听懂了一点,往乌鸦指着的方向犹豫地迈了几步,可他一回头见着乌鸦凶神恶煞地催促他,他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
他说不好,我不走啊,我走了你怎么办,他们会不会砍你。
乌鸦说你别管我,我他妈西头的人,我到底是阿大的义兄,死不了的,你别管我。
阿言眼眶红了,也不知是怕的还是发烧烧的。他瘪着嘴又想说什么,可他说不出来。
纠结片刻,他一下子抱住乌鸦,乌鸦则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你个小娘炮……妈的,你他妈再不走,我现在就砍了你!”说着乌鸦拔出弯刀,朝阿言挥了一下。
阿言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他站不稳,差点跌在地上。
乌鸦继续低声骂着,直到阿言慢慢挪动脚步,最终转过了头,往林子深处跑去。
乌鸦看不懂阿言的表情,他也不知道那小///逼///崽子到底能不能撑到营寨。但莫名地,他就是能确定阿言不会把这个村落出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