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一正坐在一边,阎平安虽然是在看它,倒不如说是在拿苹果诱惑它,吃不到苹果的狼一眼睛立马瞪了起来,舌头和脖子伸的老长老长的,阎平安被它弄得乐起来,终于把苹果给它了,结果还被狼一报复似的叼着指头不放磨了磨牙。
钟九韶托着腮,“身为白巫师,有一个必定的习俗就是不能怀孕,何况当时阿贞是族长,她犯了禁,这才被刁难,连带着苗寨一族本身最为圣洁的‘新生子’也没能幸免。阿贞的孩子是在足月之后被活生生的破腹取出的,为了保证孩子的健康,她在当时还被下了蛊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孩子被那些苗民当成了母蛊,最后才和阿贞一起被活埋在了黄土之下。”
阎平安抿抿唇,眼睑轻轻颤动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阿贞怀孕这个事情,可以成为一个□□,却绝对不可能是起因,当时的黑巫师和那些村民,恐怕早就对白巫师心存不满了。
他沉默了半晌,“那……阿贞现在再去苗族,会有影响吗?”
这个时候,钟九韶扯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没有。阿贞死后,白巫剩余的忠心部族遵从阿贞的遗命并没有和黑巫族奋战到底,而是带着阿贞留下的所有关于蛊术的传承连夜离开了苗族,后来,黑巫族的人开始拿当时的原住民制蛊,大部分的人渐渐的都变成了蛊人,这个时候,那些原住民才愚蠢的开始进行祭祀,想要唤回阿贞的亡灵来拯救他们。”
饶是阎平安现在只是一个旁听者,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想的老美!”
钟九韶挑眉笑了笑,说,“黑巫师炼蛊永远都很放肆,他们只制蛊,却不知道如何控蛊,最后,那些蛊虫渐渐失控,却因为阿贞的骨血和那片土地融为一体,那些蛊虫不能离开那一片方寸之地,渐渐地,那里成为了一个蛊磐。外人不能进,蛊虫不能出。”
阎平安这才撇撇嘴,“活该。”
说完不解气,他看了一眼狼一,恶狠狠的把一块苹果切开,重重的又哼了一声。
狼一歪了歪头,头一仰,塞进了阎平安的怀里,卖萌一样的眨巴着眼睛看他。
阎平安被逗笑,略带遗憾的说,“要是那个孩子能找到就好了……”
他毫不怀疑特事科所有的成员都曾经去找过那个孩子——特事科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工作的职场,倒不如说是一个家。
阿贞几乎遭遇了一个女人一生之中一切可能会遭遇到的不公。
少年为了族群奉献,成为了白巫族的大祭司,成年后却反遭族人陷害,活生生的看到了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惨死在她面前却无能为力,死后尸体和土地融为一体,却是为了禁锢那里害人的蛊虫出去害人……即便是死后,她也无法找到自己的孩子,日复一日的甚至还要遭受反噬,痛苦的过了那么多年。
阎平安的情绪莫名有点低落,他摸了摸怀里狼一的狗头,正想把一边的小将明抱过来一起揉一揉,却发现本来在香喷喷的吃碗和盘子的将明正愣愣的看着他这里,黑黝黝的眼睛边上是血一样的泪水。
他吸吮着自己的食指,模样看上去呆呆的,“嘻……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将明就是阿贞的娃~~~~
☆、第四十六章
他的手上还抓着剩下没有吃完的半个碗,边缘的地方还有几个新鲜的牙印,整整齐齐的排列成了一个十分圆润的弧形,可见将明也是相当认真的在啃那个碗。
而这个时候,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将明却放弃了最爱的食物,愣愣的看着他们这里在哭。
阎平安的脑海之中一瞬间升起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将明就是阿贞的那个孩子吗?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钟九韶,不论是什么时候,只要钟九韶在身边,阎平安就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找到了一个答案作弊器似的——这东西会上瘾。
钟九韶皱了一下眉毛,手指在桌子上轻点几下,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二楼。
二楼的方向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却有阿贞曾经待了十几年,到现在都被紧锁住的屋子。
“那里残余下来的怨气会对将明有影响吗?”阎平安还是有点不放心,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阿贞从前发疯的样子,但却是从钟九韶的口中听到过,只是想象就已经让他能够深有体会有多么恐怖了。
有鬼在的屋子,常年都是低温,而且不论是穿多厚的衣服都会觉得阴气森森的,人住进去就会觉得不舒服,何况是本身就是鬼体的将明呢。
万一将明受到怨气影响发了疯,即便阿贞能从千里之外赶回来,怕也难保不会受到什么连带的影响。
“你忘记了将明是阴仙。”钟九韶笑了笑说,“阿贞留下来的那些怨气,对于将明来说,反而是进补的大好食材。”
阎平安闹不清楚这里面的关系,抱着将明往上走的时候一直都皱着眉毛。
看他这样,钟九韶一顿,终于在楼梯口慢慢的说,“就像是我们吃的蔬菜……在被做成菜之前,每天都是被粪便浇灌的。这是一个道理。”
阎平安:“……”他懂了。
*
阎平安只走到了楼梯口,并没有跟进去。
那里虽然对于将明是一个有好处的地方,但是对于阎平安这种极阴体质来说,当初身为千年厉鬼的阿贞留下来的怨气,足够让他小命都彻底玩完。
狼一一直在阎平安的身边等着,看阎平安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还专门去楼下叼了个软垫上来,之后自己前半身趴在阎平安的腿上,让阎平安抱着它,没一会儿就睡的开始打起了呼噜。
时间在无聊的时候最难打发,现在冬末,狼一身上还有要掉毛的趋势,阎平安拿了一把梳子给狼一梳毛,不同色系的分开,居然还觉得挺有趣的。
等到他无聊的把给狼一梳下来的毛毛都给扎成了一个小狼一的时候,将明和钟九韶才从房间出来。
小将明仍然在哭,可眼泪已经不是血,而是一种更像雾气一样的东西,钟九韶抱着他,姿势颇有些不熟练,将明的双手环绕着钟九韶的脖子,哭一下还在一抽一抽的打嗝。
阎平安把小狼一放在大狼一的脑袋上,赶紧凑上去,紧紧张张的说,“怎么样了?”
“是阿贞的孩子。”钟九韶看了一眼将明,随后迟疑了一下,道,“之前那些没有分辨出来的文字,将明也都解释了——阿贞当年姓天,名为天贞,将明随母姓,名字本来叫做天将明。”
天将明……?
阎平安突然从这三个字之上感受到了无比沉重的绝望。
阿贞的将明强行被人取出,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在将明的身上留下了那几个印记,这三个字,不仅仅是给将明的名字,而是在告诉将明——也告诉自己,希望终究会出现,夜色褪去后,天总将明亮起来。
“要不要通知阿贞?”阎平安打起精神,接过了将明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背部。
兴许是到了更加信任喜欢的人怀里,将明的抽噎声渐渐地变小了起来,阎平安看着他一眨一眨的眼睛,忍不住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轻声的说,“将明不怕,你妈妈马上就会回来的。”
母子之间的维系永远都是最深切的,否则将明一个刚出生没多久便惨死的婴儿,又怎么回连魂魄都还没有完全稳固,历尽千年没有灰飞烟灭,反而成了一个阴仙呢。
将明听懂了,肉呼呼的小手挡在嘴巴前面轻轻打了一个哈欠,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眨眼的幅度明显的变慢,紧接着就睡过去了。
钟九韶这个时候才回话,说,“阿贞已经在往回赶了。”
阎平安一边走路晃着哄将明睡觉,一边小声说,“怎么这么快你手机还在我这!”
阿贞是自然不能用手机的,所以阎平安甚至都已经把天纵的手机号码放到了拨号列表,就等钟九韶一声令下拨过去了。
“那间房是阿贞停留过最久的地方,如果将明在那里恢复了记忆,阿贞会立刻感应到。”钟九韶说着看了一眼熟睡的将明,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阎平安,随后凝重道,“我发现,你的体质……倒也真的是挺特殊的。”
阎平安:“?”
“几年前问了稳固阿贞的气息,我和向光一起曾经去苗寨原址招过魂,带来了一个幸存下来的白巫当年的族人,可那些葬身在蛊磐里面的人,包括记忆和时间全都被封锁在了当年,我们用尽办法都没能让他回忆起前尘往事,后来还是阿贞自己慢慢康复,把这一切慢慢告诉了我们。”
“今天么……”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阎平安,眼睛弯了一些,“可能你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带了不少的‘灵’,否则将明现在只有本能的仙体,是不可能和狼一、深蓝一样能够完全理解我们说的话的。”
阎平安没想到这一层,当下就睁大了眼睛,还想说是不是在那些失忆症的患者面前多说说以前的事情就能让他们想起来呢……
说起来,这倒也是一个好事。不少的冤魂都是因为死后没有维系的东西,无法判断生前死后的因果从而无法投胎,阴差即便是给带回了阴曹地府,也只能在地府外的鬼城四处游荡,做一个不知归期的游魂,现在这么一来,只要有些从前的记载在,就能循着一起找到,让魂魄想起往事,就能顺利投胎了。
阎平安闻言也笑了,有些腼腆的说,“我也没想到这一层……不过阿贞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