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管事仰面躺着,伸出一只手奋力往下申,沙发下有个暗格,那里放着她的钉头锤。
可惜半精灵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一把明晃晃的匕首c-h-a在胸口,刺破心脏。女管事无力地挣扎了几分钟,眼里的神采暗淡下去,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奈哲尔失魂落魄地坐起来,衣襟大敞。
解决掉了当初的奴隶贩子,空虚感反而更严重地占领了心灵的一部分。
虐待也好,仇恨也好,都随着贾妮的死而画上了句号。以后的生活到底该何去何从,他还没有想好。
“看够了没有。”半精灵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口喝道。
“我以为你会对付不了她,所以过来看看。”弥赛亚若解开隐形,面色如常地坐到对面小沙发上,圆桌上还有几块蛋糕和一壶热茶。
“没想到是这种对付吗?不,我现在还不需要这些东西。”奈哲尔把弥赛亚推过来的小蛋糕又推了回去,这种血流满地的凶杀现场,和弥赛亚谈笑风生已经是极限,至于吃蛋糕,还没有这么好的胃口。
弥赛亚深深看着半精灵,他的火焰稳定地燃烧着,灵光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那种熟悉的慰藉又回来了。
这让他有种至宝回归的感觉。
女管事的尸体躺在那里,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奈哲尔扣好扣子,匆匆离开了现场。
只是一个不起眼地小卒子,失去一个,还会有其他替补。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也许有点让人不适
第17章 分道扬镳
奈哲尔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阳光,鲜花,天空从四周的淡蓝渐变为穹顶近乎纯白的颜色。久违的光热令他头晕目眩,他已经在地底待了太久,几乎忘了置身阳光下是什么滋味儿。
后背抵在坚实的树干上,粗糙的树干摩擦着皮肤。奈哲尔被绳子勒得生疼,他试着挣扎了一下,没想到绳子轻而易举地被他崩断,垂到脚下。
半精灵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四处打量,然后谨慎踏出第一步。
场景立刻改变了。奈哲尔立刻往后退,四周又开始走马灯一样变幻。有时有处黝黑的地窖,有时又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每一处各不相同,但都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奈哲尔认出了几个跟着贩子时经过的地点,还有一些,则完全没有见过。
半精灵在梦境里跳来跳去,期待看见更多的场景。
奈哲尔在一条小溪前驻足。
它顺着鹅卵石河床往下流去,通往一座幽深的密林,薄薄的雾霭,神秘又诱惑。
半精灵心里打了个突。就算是清楚地知道这是梦境,但森林的魔力是如此强烈,在他觉醒灵能后,更能清晰地感应到某些存在对他的呼唤。
奈哲尔试探着沿小溪往里走,忐忑不安地期待着场景变幻,但森林还是巍然不动,静谧如常,和身体上的所有感官对应起来,毫无错乱。
半精灵站在森林外,伸手触碰那些散开的灰白雾气,感觉像是一扇大门在向他敞开。
山林里有一对男女,奈哲尔及时止步,脚下一根树枝发出响亮的咔擦声。半精灵吓了一跳,连忙放轻脚步。
奇怪的是,本该被惊动的男女毫无所觉,遥遥相对,沉溺在彼此的目光中。
仿佛他们只是一对幻影,存在于这片树林。或许曾经真的有那么一对恋人存在过,然后成为这片土地永恒的记忆。
时间很快转到傍晚,天光昏黄,染上一片橙红色调,杂糅着边际的天蓝和淡紫色。落日余晖透过树梢,斜照在两人身上,点亮了眼角眉梢。
奇异氛围在半精灵心头酝酿,苦涩甜蜜交织,和一种他也说不上来的绵长哀伤。
那不是我的。奈哲尔想着,陌生的感情沉甸甸压在心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半精灵坐在一块树根上,肩上落满树叶,静静看着林间空地上演的剧目。
“艾尔威,你真的要去……”披甲的女子拽住青年的手,碧绿的眼睛里蓄满泪水。
“安德烈娅,如果再不阻止它的话,事情将无法挽回。你看哪,这些树。”奈哲尔和女子同时望向天空。
四野的树干上蒙着一层污秽的绿光,腐烂而蓬勃的生命力流淌在每一寸土地上,枝条疯了一样往上长,突出的肿瘤渗出黄绿的脓液。半精灵忙不迭跳起来,踩到厚软的落叶堆,像是踩到稀烂的腐r_ou_。
“我明白了。”安德烈娅点点头,收起眼泪,目光坚毅,“如果你要去,我和你一起去。”
“不,你不能去。”艾尔威摇头,星夜一般的黑发随着动作起伏,“一对闪亮的星辰已经在你我之间升起,你没有必要上战场。”
安德烈娅握紧长剑,咬着嘴唇。
“艾尔威,到时候再来找你算账。”
“如果我能够身披荣耀而回的话。”艾尔威握住安德烈娅满是老茧的手,将她食指上的素色银戒指褪下,重新戴上金戒指,“如果平安归来,我会带着你回到我的国度,让你成为我的王后。而我们的孩子,是星辰子民中最优秀、最强健的那一对。”
“我很遗憾,无法现在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但在一个无月的夜晚,对着星辰起舞,说出婚姻的祈愿,同样会得到星后的祝福。”
“你等着。”女子轻吻了一下男子的面颊,头也不回地跑进树林。
艾尔威拨动琴弦,明丽的音色潺潺流出。安德烈娅换上一身鲜艳的蓝裙,金色腰带随步伐泛出璀璨的光泽,赤红的长发犹如一团跃动的火焰。
乐声犹如大海,犹如流动的熔岩。
安德烈娅婆娑起舞。
蓝色长裙像一面展开的旗帜,又像在浪尖飞舞的海鸟。象牙白的足尖点在Cao地上,绿Cao变作触手,扭曲地向衣裙缠绕。
安德烈娅轻盈地跳起,沐浴着星光和琴声起舞,绚烂的灵魂绽放在舞蹈中。
碧空如洗,闪耀的星辰汇聚于半空,银河横跨天穹。
琴声愈发高亢,在一声响亮的崩裂声后,艾尔威抛下七弦琴,以歌声为弦,加入到安德烈娅的舞蹈。指尖相触,呼吸相闻,朦胧的银辉笼罩在身,灵与r_ou_的界限渐渐融化。
连溪水也不再喧嚣,半精灵如痴如醉地看着。
那些挥舞的暗影在明光下透明消逝,恋人们的身躯在他的视野里消逝无形,两颗星辰彼此缠绵和谐地旋转,大蓬逸散的星屑照亮了昏暗的山谷。
奈哲尔伸出手去,星尘在他指尖熄灭。
画面遽然破碎,连同深谷一起不见。
“你醒了。”半精灵恍惚了一阵,呆呆地凝视着帐篷顶端。
弥赛亚坐在帐篷前,漫不经心地用树枝拨动木炭,半张脸浸在昏红的火光中,几缕银发垂下来,挡住了面孔。半精灵依旧沉浸在梦境的余韵中,眼神空茫无所依。
一支冰冷地手覆上额头,突如其来的低温让奈哲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没有发烧。”
“在你眼里,我难道一直都在发烧吗?”奈哲尔忍不住反驳,隔着帐篷和弥赛亚大眼瞪小眼。
“在我眼里,不论是你还是其他,都是柔弱的生物。”
奈哲尔在帐篷里翻了个身,并不打算和弥赛亚就这个问题继续争辩下去。梦境不仅没有让他好好休息,反而消耗了为数不多的精力。
半精灵在帐篷里发出细碎的窸窣声,反复翻动了几下,呼吸重新变得绵长。
异界来客换了个姿势,在篝火边一动不动。
清理出来的地板上,有一枚八芒星。
单薄的光雾被牵引到手心,勉强聚成一团模糊不清的云雾。弥赛亚试着加入魔力,银雾一下散开,溶进周遭的空气中。
弥赛亚有点小小的失落,目光从八芒星上移开。
“大人。”卓尔法师轻声唤道,“大人,请容许我向您辞行。”
他曾经考虑过跟着弥赛亚来到地面上生活,尤其是在失去蛛后眷顾,将要无依无靠流浪在地底时。幽暗地域熟悉而危险,而地面上,除了强光以外,一切都是未知。
毫无疑问,卓尔的天x_ing占据了上风,他们放弃了在阳光下生存的权利。
弥赛亚抬眼望向卓尔法师。
在倒塌的石柱后,一队卓尔小心地隐藏进更深的黑暗,攀墙蜥背上整齐地摆放着行装。卓尔们不敢直视弥赛亚,只将期冀的目光放到纳芬身上。
纳芬紧张地等着弥赛亚最后的判决。
弥赛亚陷入沉吟。说实在的,他并不想就这样放掉这些好用的助手,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法师的苦衷。
当最初进入地底的精灵完全消失,而他们的后代迫于生计,向蜘蛛女神发誓皈依的那一刻起,诅咒就降临在了卓尔头上。星辰之下的子民肌肤变得黝黑,纯善的心灵被扭曲成残酷,口中吐出的不再是诗歌和音乐,而是致命的毒牙。
地底的幽暗深刻地浸入了每一个卓尔的身心,让他们再也无法正常回归到地面之上。法师在去与不去之间挣扎,最终放弃了那个诱人的念头,
弥赛亚最终点了点头。
纳芬拔腿就走,领着队伍悄声绕过帐篷,沿一条小路消失在尽头。
也许以后过得艰难,也许会遭到蛛后的追杀,纳芬并不后悔。自己做下的决定,那就要持之以恒地贯彻下去。尝过自由的滋味后,没人想再回到女祭司身边去。
弥赛亚站起来,视线越过黑暗。
疲惫的旅人还酣睡未醒,一排闪烁荧光的提灯悄然亮起,越过滴水的溶洞,走上悬空的石桥,隐没在不可知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