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琢磨着,警察刚破获一起重大文物失踪案,合局上下估计都会一时得意,暂时松懈一阵子,与其等过段时间风口浪尖过去了,还不如铤而走险赌一把。
估计条子们也决计想不到,会有人胆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顶风作案。
赵四的警惕心十分高,一边飞快挖坑,一边仔细听周围的动静,突然,林间一阵y-in风飒然,赵四头顶矿灯洒下的光圈内闪过一条黑影,那黑影不似人走,而是如同脚踩滑板,翩然飘过。
他盗墓的次数多了,也曾这样装神弄鬼地吓唬过其他人,也不甚慌张,只不动声色地握紧了铁锹,挖坑的动作还是十分紧凑。
第二次,黑影自反向翩然而过,赵四猛一发力,回转半身,把铁锹狠狠挥了出去。铁锹并没有撞到实体的东西,有人“哎哟”一声,随后,一个素颜朝天的女子倒在地上,捂着自己大腿,面带痛色,蹙眉嗔道:“好野蛮的粗人,你这是要把我打死吗?”
赵四额上却见了冷汗。
刚入行的愣头青们规行矩步,把行规当金科玉律供奉,而他们这些长年盗墓的小啰喽,则十分不将行规放在心上,夜里碰见有三五成群的人来茬架抢货的同行是常事,至多见者有份,坐地分赃,再不济,抄家伙干一杖斗个你死我活,成王败寇。
最怕的,就是遇见不同行的人。
同行的人,大家目的相同,都是来取不义之财;不同行的人,那就真不好说了。
赵四抄着铁锨靠近那女子,把铁刃就悬在女子的脖子边,用了句黑话问对方:“蹲哪个山头的?”
那女子眼神哀怨,长发铺满全身,月光下,一双脚上的皮肤莹白如玉,脚踝纤弱,不盈一握,“求这位大哥帮我个忙。几天前,我和家人到深山游玩,不小心失足掉进了山涧里,被水流带到了这里。我的衣服都被刮烂了,能先借我一件避体的衣服吗?”
赵四心说胡说八道,抬头看一眼这周围高山深谷,摔个把人下来,都非死即残。他从腰上解下一根长绳,弯下腰预备绑了她,那女子的长发忽地垂向两边,先露出一条修长的腿,再是婀娜的腰肢,还有……
赵四喉结一动,咽了口唾沫,飞快脱下自己外罩往她身上一砸,背过身去,粗声粗气地骂了句:“臭婊/子。”
身后窸窣声落,一双手自他身后环住了他的脖子,赵四 y- ín 心一起,当下不管不顾地转身搂住那姑娘,分外粗暴地把她往地上压,猪拱白菜似的亲了起来。
女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劈手成刀,悬在他后脑勺上方,说:“你见过鬼吗?”
赵四含糊不清地说:“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只见过装神弄鬼的人。”
女子曼声道:“你知道那些见过鬼的人都去了哪吗?”
赵四忽地闷哼一声,停止了一切动作。
女子不见如何动作,轻飘飘地站了起来,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袭红衣,她慢条斯理地整整自己的长发,指尖多了一团虚无的白雾,冷笑一声道:“他们都死了。”
说完,便十分从容地把那赵四的魂魄一条一条裂开,当成手撕人r_ou_一般,一口一口吃掉了,吃完了还慢条斯理地蹭干净了嘴角边的黑气。
她背后的千仞绝壁上忽地飞过几个黑影,挪腾窜异常灵敏,瞬间便在山岩上列为整齐的两队,有谁厉声道:“好你个王茗!胆敢跑我狐族地盘撒野!”
旋即自山岩里延伸出一条藤蔓,凌空直劈下来。
王茗嘴角轻挑,飞身飘上树梢,留下一句:“恕姑n_ain_ai不奉陪!”
山岩上有个小小的声音问:“王茗是谁啊?”
起先那个声音说:“魑魅魍魉中排行老四的鬼魉,专门以色鬼的魂魄为食,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另外的声音斥道:“闭嘴,不听大人要来了么?”
没过不久,月亮渐渐没入山的那头,背月的山岩上洞开一个花团锦簇的大门,两排人相对而立,都一水的面目姣好,妖媚横生。
门前的平地上银光一闪,顾寒声目不斜视地抬腿往里走,步履匆匆,神色复杂。
狐族族长是个十分粗犷的抠脚大汉,叫石典,生得威武高大,一看见他,爽朗一笑,十分恶作剧地送了个飞吻,说:“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把你盼来了,陪老哥哥喝几口?”
顾寒声定定心神,暂时把洛阳那一杆子破事往脑后一甩,瞎话张口就来:“要么就不陪,要么就三陪,这是我的行业cao守。”
石典哈哈大笑,跟他勾肩搭背哥俩好,“走走走。”
两人转至一处竹林掩映的石亭里,顾寒声十分不把自己当外人,烂泥巴一样倒在那石亭下的贵妃塌上,捏捏眉心,舒服得长吐了口气,说:“先说正经事,我让你查的事查了没?”
石典手捧一本厚重的族谱,调侃道:“太伤心了,你好容易来看我一次,没成想一张口就向我问别的男人的事,难怪这么些年还是个老光棍。”
顾寒声飞了个媚眼,脸不红气不喘地跟他扯淡:“不宝贝儿,只有你才是我的真爱。”
真不知道他对着一个身高七尺的抠脚大汉是如何喊宝贝儿的,石典自忖没他那么厚的脸皮,当下甘拜下风,自己斟一杯酒,叹了口气,颇有些怀旧:“我跟慕清远小时候是同窗,我是黑狐嫡系,他是雪狐嫡系,那帮老不死们就时常把我俩拉在一块对比,就你们人族的‘别人家的孩子’你懂吧?我俩私底下也什么交情,装都装不出来,毕竟俩嫡系,都是族长的备选,不成天掐个你死我活就不错了,成天好得形影不离的,谁信呐。”
“后来,九州那次暴/乱,我们狐族去应援么,碰上族里要换族长了,几个大长老把兵权下放,给了我和慕清远一人一支兵,要我俩来一次较量,能活着从战场回来的人就是下一届的带头人。”
顾寒声嘴欠道:“你们大长老可真自信,他就不怕一战就往里折两人。”
石典一拍大腿,深表赞同,“可不是么,那一战打的,我至今想起来都有些难以置信,你是没看见,那阵仗、那排场……”
顾寒声一看他那废话连篇、唾沫横飞的模样,抄起一个空酒杯往他面门丢过去,“啰嗦。”
石典兀自沉浸在一派心有余悸里,“要不说老州长棋高一着呢,也许他老人家早料想到有贼子要犯上作乱,最后一发九州令就去搬了救兵。这不打仗么,你也看见了,在规定时间内,我活着回来了。临撤兵前,我的手下打扫战场,连慕清远的尸首都没找着。”
“你那天给我发的函里突然提到慕清远,我着实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我的同窗竟还有这个人儿。”
顾寒声:“后来?没有人再去找过他么?”
石典嗐了一声,“我们俩都是初出茅庐,容易意气用事,我不知道他那边的兵折了多少,反正我手下的兵,只回来了十来个,那都是我们族里的强兵劲卒啊。混战以后,我们族元气大伤,哪还有人手分出去找人呢?后来,我雷劫一过,接过族长大权,我们族到了我手里又渐渐有了规模,我曾经派人去找过。但我们那时候,都是青葱一把的小鲜r_ou_,幻不出人形,过上了那么百八十年的,谁知道他修炼成了什么模样?大海捞针,难呐。”
顾寒声坐起来,拎过一坛酒,拔了泥封,举手示意,“我陪你喝酒,你收留我几天呗?”
“敢不奉陪,”石典也扔了酒杯换大坛子,“难得见你这么闲,怎么?烦什么,说来老哥哥听听。”
顾寒声不屑地嗤一声,掂起酒坛子往嘴里灌,酒水顺着他下巴流过颈线,又灌进领子里,打s-hi了一大片衬衫,“你那心大的,连属下造你的反都没看出来,我跟你说?我他妈犯得上么?”
石典不以为意地一笑,想起了当年,要不是顾寒声帮了他一把,而今这身老骨头也早不知道埋在哪块烂西瓜地里了。
他也仰脖子灌酒,气吞山河,“就这点儿事,你能记上八百年。”
人间有句诗做的很好啊,“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真甚得我心了。
顾寒声手一松,酒坛子掉在地上砸得稀巴烂,他手扶在额头上抓了一把额发,到底还是不放心,摸出手机预备打电话,看看洛阳那小混账冷静得怎么样了。
石典看着他的动作都震惊了,“哥,咱这不在服务区。”
顾寒声木了一下,突然泫然欲泣,像模像样地抽了下鼻子,“我想跟你玩儿45度仰望天空忧伤自拍来的。你不知道我最近过得多凄惨,手机联系人全都在发圈秀晴天白云,我他妈混成什么德x_ing了只有点赞的份儿。”
石典:“……好凄惨啊……”
顾寒声随便薅了一根狗尾巴Cao,在手指上缠了两圈,说:“哎,慕清远没死,你想个办法,把他给我召回来。”
石典一下沉默下来:“哦,没死,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结尾二次回炉了,抱歉哈。
另外五一快乐~祝大家不要成为那个郁闷地窝在寝室里给各路人马点赞的人T_T
第19章 相思引
石典有一瞬间的落寞,堂堂七尺丈夫,靠在石亭的栏杆上,背影看上去,似乎满怀心事。
顾寒声不感兴趣,自然不会问。
没过多久,那传说中不在服务区的手机居然闪屏了,是个小视频,洛阳可怜兮兮地蹲在墙角,双眼看向一个地方,嘴唇比划三个字“别打脸”。顾寒声扫一眼,崩了一天的情绪瞬间溃掉了,十分无耻地弯了下嘴角,一边心疼这小子,一边给揍他的人比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