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整以暇地自心口的窟窿里掏出那块所谓的吸星盘,放在鼻尖嗅了嗅,甚至伸出一点舌尖舔了那石块上面自己的血迹,不可一世的面孔上罩上一层y-in郁,转向百花香,“拿j-i蛋碰石头……”
百花香惊恐地睁大双眼,看向顾寒声,“怎么会这样?!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你答应和我合作,只是为了……为了坐山观虎斗!”
林邠狞笑着一步步靠近,“虎?他是来看老鹰抓小j-i的吧。”
石典一头雾水,一头冷汗地和顾寒声咬耳朵,“到底怎么一回事?”
顾寒声一手拍拍他胳膊,说,“沉住气,不着急……你去帮百花香一把,这人其实挺可怜的。”
石典:“两个穷凶极恶的混蛋,死了才干净,帮他干嘛?”
顾寒声看了他一眼,无语地挽袖子打算自己上。
石典脸色瞬间苦下来,“哎哟我的祖宗,您老快歇着吧,我去还不成吗?”
林邠吸走了在场众人心底的罪恶,整个人呈现一种磕过药的癫狂状态。这时候,众人意料不到的事情陡然发生,那吸星盘倏地浮到当空里,像受到什么感召似的,小频率颤抖起来。随着石头抖动不止,石心里蹿出许多乌漆墨黑的气状游雾,期间夹杂着惊世骇俗的凄厉的鬼叫声,形如成千上万人都在齐声控诉自己的愤怒,和遭受到不公对待的埋怨。
这股怨气越来越膨胀,简直要把房顶掀翻。
百花香仰头看着那些鬼魂似的的怨念,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我对不起诸位同仁。”
林邠眼皮都不眨,一手没入百花香的天灵盖,把他的脑浆抓成了一锅粥,他回过身来,用下巴点点顾寒声,那意思好像在说,“轮到你了。”
顾寒声一手推开石典,一手里缓缓浮现出平沙杖来。
那平沙杖上的水光形如油尽灯枯,闪了几下,扑哧一声,彻底熄灭了。它自发飞到高空,悬在那里,人群中突然窜出一条影子,飞快地扑过去,将那已经没有了主人的手杖紧紧抓在怀里。
众人定睛一看,几个活得年岁较长的人颤抖着嘴唇说,“这是、这是程有寰程大人?”
还有些不明真相的立马没头没脑地大声喊起来,“妈呀,诈尸啦!”
顾寒声不理会众人的言语,他跪下来,对着那枚高大的功过石拜了三拜,而后伸手在颈项间一抓,狠狠一掷,抛向了当空。
那颗在他颈项间挂了七百年的心形的石头,小小的一个红点,正正悬在已经干涸的平沙泉的上方。
林邠瞳孔骤然一缩,立即伸手试图将它抓回自己手心——但在平沙泉的外围似乎被人产生了一层透明的结界,他的手每一到那个边界,便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那颗微乎其微的心形吊坠上隐隐流淌着某种热力,起初只是一点一点如同蝴蝶破茧一般,向外一圈一圈膨胀,等到了拳头大小的时候,它膨胀的速度突然加快,越发r_ou_眼可见了起来。
林邠贴在那层结界上,双目赤红,但只是无可奈何地看着那心脏逐渐膨胀增大,但没过一会儿,他就笑了,“有‘天地之心’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一颗死掉的心。”
‘天地之心’上并没能呈现出健康温润的色泽来,它的表面干枯骤缩,像垂垂老矣的妇人的脸。
顾寒声充耳不闻,他的指尖里突然涌出来两滴殷红的血,他的手贴在那一层结界上,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却跃过了结界,砸在了平沙泉已经干涸的池底。
蓦地里一声振翅的声音,从那‘天地之心’的下缘处,延伸出了一截透明的台阶。
石典惊呆了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背影,当那第二条台阶伴随着一声振翅的声音出现在众人眼前,石典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爆发一声呐喊,“老顾!”
“瞎喊什么?”顾寒声一仄头,“显摆你嗓门儿大是不是?”
他眼角余光一瞥,心里狠狠跳了一下——洛阳什么时候来的?
他回头看了眼逐渐延伸的阶梯,心里叹了口气,退了回来。
洛阳一手抓着的青云扇上,从扇面到扇柄都鲜血淋漓,他看着顾寒声走过来,十分平静地说,“有什么后事没有交代的?我帮你传达传达。”
这就是结局,他自嘲地弯了下嘴角。当他还在那个见鬼的大球里为寻找出口而焦头烂额的时候,这人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去路,没知会他一声。他还以为他手里有什么克敌制胜的法宝,原来不过是用一条命来垫底,原来就是预备好了同归于尽。
顾寒声一手握了握他鲜血淋漓的手,一手圈住他的脖子试图把他拉过来,结果这小子浑身僵硬得像一块铁板。他顿了顿,心想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他特别柔软地俯身,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是想听我叫/床么?”
他那苍白的脸上猝然绽放一朵艳丽的笑,他哑着嗓子,咬着下唇,当着大庭广众人的面,低低呻/吟了一声。
洛阳一闭眼,整个眼球上惹起一片刀割似的疼,近乎卑微地说,“留下来。”
可是顾寒声置若罔闻,他的手放开洛阳,轻飘飘一转身,走了。
自‘天地之心’里延伸出来的台阶已经到了平沙泉的泉边,洛阳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踩在那些透明的台阶上,他每走完一个台阶,那个台阶当即在他脚下碎成片,而他越靠近那颗心脏,那个心脏上的颜色就去掉一层死灰,他本人的颜色也就更加趋于透明。
整个山海关的关门里鸦雀无声,只有顾寒声的脚踩在透明石板上的叮咚声。
那一步步都仿似踩在洛阳的命上,洛阳几乎忘记了眨眼,直到顾寒声的身影变成了一片透明,眉眼模糊,逐渐消失在那最顶端的台阶上。众人看见,那已经透明的水样的人形逐渐维持不住形体,如同水银一般,当空撕裂成无数滴细小的水珠,泛着银光,在山海关内四面八方盘旋一阵,义无反顾地扎进了那颗心脏里。
洛阳的胸口痛不可当,他一手抓着自己胸口,一手攥紧了青云扇,身形晃了几晃,力不能支,几乎要倒下。
“扑通”一声,那颗心脏r_ou_眼可见地跳动了一下。
从那巨大的心口里,骤然涌出了第一股清泉,流泻下来,不多时,便将已经干涸的平沙泉充斥得满满当当。
那股清泉肆无忌惮地流淌,一抹水流斜斜抬头,像孩子撒欢儿似的流过山海关内的边边角角,像是第一声春雷炸响在耳边,从石头缝里迸出许多新鲜的生命,从整个不周山的深处,传来一阵野兽的低沉的呼号,那些没能跟进关内的人的声音传进了关内,“快看!水脉活了!”
洛阳的眼泪不由自主就下来了,“初来乍到,我是顾寒声,乍暖还寒的寒,润物无声的声。”
原来,他就是流淌在这世间包容一切的源泉。
“不可能!我怎么会死……”
林邠充满惊恐的声音突然想起,洛阳抬眼去看,只见林邠的身上开始像起疹子那样出现一片一片银白色的光斑。一股水流从天而降,将他兜头罩在里面,他的黑色的血液像被混进了成吨的漂白剂,飞速变得透明。而他整个人也逐渐变浅、逐渐消失。
四面八方都是顾寒声的声音,仿佛如释重负,“我是天地间一切善的本源,如果我死了,你怎么能独活?”
水流流淌过吸星盘,那块其貌不扬的石头寸寸龟裂,“嘭”的一声,碎成了一堆齑粉。水流将百花香包裹在中心,冲掉了他行走世间所用的面具,将他掩藏在面具之下的狰狞面孔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又再次冲掉了他那张腐烂的脸,还了他最本身的面貌——敦厚老实,有着厚重y-in鸷纹的慈善家。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复原的手脚,心尖涌起一股冲动,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跪了下来。
青云扇突然脱手而出,在功过石的石脚下拉伸出了一具铮铮铁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不完结局,晕 _
第73章 复律
洛阳似乎一直处于一种梦游的状态,他看见青云扇那副血迹斑斑的骨骼,心剧烈地跳了一下,砸在胸腔上,险些砸得他背过气去。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全副精神仅仅依靠神经那几条细细的丝线维持,勉强行走在崩溃的边缘。
慢慢地,从功过石的周身上析出许多血迹来,那些血迹逐渐汇成一股,在功过石的周身绕过两三匝,又掺杂进了些许平沙泉里的活水,逐渐形成一个莹莹发光的壳子,当空缓缓降落下来,罩在了那具森森白骨上。
那副骨骼逐渐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包绕,一寸寸的皮r_ou_贴敷上去,像万丈高楼平地起似的,竟然贴出了一个全须全尾的人!瘦削的脸颊,刻薄的嘴唇,高耸的鼻梁,还有飞扬跋扈的眉。洛阳牙关咬得死紧,微微颤抖的手抚在自己额头上,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脸看,心里崩溃地想,“这是什么意思?是顾寒声的意思?这究竟几个意思?”
他穿着的还是那身七百年前入关时候的衣服。
他双眼紧闭,单薄的身体拢在一袭半灰不旧的长袍里,周身干脆利索得没有一丁点儿多余的装饰物,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流浪的气质——仿佛这人天生就不会在哪个地方扎根,他会成为一阵风,永远不停息地奔向远方,从生到死。
那躺在地上的人,胸口剧烈地起伏一下,咳了一口血出来——然后,一杆平沙杖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偷袭得手的人摘下面具,露出了程有寰的脸,“我们又见面了,澹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