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路西看到躺在百柏凛掌心中的五斑,顿时觉得刚进入口腔的食物难以下咽,声音模糊地问道:
“你怎么了?五斑怎么了?生病了吗?”
“典典没生病,”听到百柏凛的回答,舍路西安心咽下,然后又咬了一口,她喜欢咸辣口感的食物。隔了十几秒,百柏凛说了后半句:“典典死了。”
舍路西被辣椒酱的味道呛了,咳嗽着把未嚼碎的饼喷了出来。
“死了?典典死了?”
双胞胎姐妹连忙站起来,跑到百柏凛面前,用小手摸着五斑,难过地哭了,眼泪顺着细小的脖颈流s-hi了花边衣领。
舍路西用手绢擦掉嘴边的碎屑,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今天一早去了鸟舍,我看见一斑它们围着典典,我就害怕了,跑过去一看——”
百柏凛的描述停住了,他拼命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眼眶都被憋红了,捧着五斑的双手抖得更厉害了。
“怎么办!路西姐!典典死了!”
舍路西听着百柏凛无助的询问,却说不出安慰的话,她没看五斑,而是看向铺在地上的薄毯——永远都铺不平,只是拉动椅子就会皱起来了,怎么也洗不干净,油垢、灰尘、墨点和被踩死的虫蚁的痕迹就像刻在了上面,舍路西早就想换毯子了,买一个像辈南姑和升泽女那里的花地毯。等到重振上虞剧团和束鸟戏之后,她也不准备巡演了,就在首都兰西建一座剧院,只在那里演出。
现在,五斑死了,舍路西的愿望大概不能实现了。
凝重的气氛被脚步声打破,舍路西的帐帘被掀开,走进来很多人,都是上虞剧团的成员,有四位已经年过半百,进来后一言不发,辈南姑东瞅瞅西看看,见舍路西面如死灰,首先说道:“顺之说,团里的五斑死了!”
“死了。”
舍路西坐回椅子上。
“怎么死的?百柏凛,你怎么养的?好好一个五斑养死了。”
百柏凛喏喏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昨天还没事的。”
“哼!我看你最近偷懒的厉害,早上送水送迟,五斑还养死了,也不知道团长收你进来有什么用。”
升泽女搂住抽泣的双胞胎姐妹,轻声说道:“小南,你少说几句,这也不是小凛的错,咱们团的五斑本来就老了。”
一直在旁冷笑的顺之反驳道:“泽姐姐,怎么不是他的错,咱们的五斑是老了些,但也没到快死的程度,养育它的稳鸟童靠谱的话,怎么说也能再活一段时间。当时我说让我养,你们不听,现在好了,五斑死了,没有五斑的束鸟戏还是束鸟戏吗?”
辈南姑双手叉腰,说道:“你快闭嘴吧,冬天刚养死一只三斑还没找你算帐呢!”
“去年冬天那么冷,三斑是冻死的,我能怎么办?现在这么暖和,养死了鸟还不是他的错吗?”
“得了得了,你们两个都不什么好东西。”
辈南姑甩甩手,不理顺之了。
“什么叫不是好东西?我看你才是,就会指别人干活!自己懒得要死。我不像百柏凛那样怕你,我有家!我想走就能走,我爸爸随时可以来接我!谁愿意待在这么一个破地方!”
顺之骂完后,怒冲冲地离开了帐篷,辈南姑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死玩样儿,五斑落你手里死的更快!”
剧团里的老人——担任声匠的辈爷开口了:“行了!行了!每天就活你们两个人的嘴!”
“爸!”
辈南姑不高兴地喊道。
“怎么了?我说错了?大小姐还没说什么呢,你和那小子吵成一片,像什么样子。”
“你爸说你,你就听着。”同样担任声匠的辈娘附和着,随后她对舍路西说:“大小姐,现在这个情况,只能再买一只了。我们团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团,是舍汶娘大师创建的上虞剧团,演出时没了五斑,不像话。”
“我知道,可是——”
舍路西想起剧团的帐目,已经无力购买昂贵的五斑了。
从进来就一直站在舍路西旁边的徐结瞟了她一眼,冷冷说了一句:“工资都发不起了,哪儿有钱买鸟,大家集资一下?”
瞬间,众人陷入沉默。
与此同时,百柏凛迈开僵硬的双腿,捧着五斑的尸体,离开了帐篷。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很顺的状态少有,大概会维持到最后。
下一章“人傻”钱多的大少爷登场。
第3章 铂民的三角杆
霄河旁种着一排娟树,正值花期,粉嫩的花蕊外面围着五瓣白色的花瓣,一团簇拥着一团,站在河对岸看很是清爽畅快。
百柏凛蹲在一棵娟树下,用木棍掏土坑,准备埋了五斑。土壤松软,他很快挖出一个满意的椭圆形墓地。
“典典,我看了,这棵开的最好,你睡在下面,会开得更好。”
百柏凛把五斑放入坑中,又摸了摸灰绿色的鸟羽,闭上眼睛将堆在旁边的土盖在了五斑身上,一层又一层,直到高于地面。百柏凛又用手将土堆拍压成锥形——每个铂民的坟墓都是锥形的。
“好了——”百柏凛坐到地上,对着天空发愣,云彩以一丝一缕的形状飘过。现在,他冷静下来了,有点为早上大哭大叫的情形害羞,担心会影响舍路西对他的好印象。
“唉。”
百柏凛站起身,去寻找一些柔软的树枝,想编成三角杆c-h-a在五斑的小坟墓上,他听孤儿院院长说过,塔尔吉斯国的象征三角杆会散发幸福的光芒。百柏凛在每一棵娟树下徘徊寻找,最后找到一大把,他又回到五斑的坟墓边,盘腿坐下,凭着想象编织。
趋近中午,风的温度上升了,缠绕着娟花香味的空气在缓慢流动。
三角杆的编织并不顺利,百柏凛手边放着好多根掰断的春枝。这时,他听到有人走在Cao地上的声音。
百柏凛回头去看,被吓了一跳——来人一身显贵装扮,与寒酸的娟树并不相称,更适合站在云彤花的旁边。
陌生人用熟捻的口吻说道:“早啊!”
百柏凛拘束地站起来,回问道:“早上好,先生。”
“你在编东西?”
“是的,编三角杆。”
陌生人打量着百柏凛,说道:“你不像塔尔吉斯国的人,像铂民。”
“我是铂民,可我想编三角杆,不行吗?”
陌生人弯下腰看地上的失败作,笑着说:“可这不是三角杆啊。”
百柏凛支支吾吾地辩解道:“我就听说过,也没见过。”
“我给你编吧。”
陌生人毫不在意昂贵的衣袍,坐到地上开始编三角杆,百柏凛蹲在他对面看着,很快,陌生人的指尖出现了一个制式标准的三角杆。
“好了!c-h-a在哪里?”
“这里。”
百柏凛指了指他旁边的小墓地。
“铂民的墓地上c-h-a三角杆?真是有意思的搭配,人的墓地不可能这么小,这里埋的是宠物?”
百柏凛露出忧伤的神情,绿色的眼眸又灰暗起来。
“这是我的伙伴,它是最木奉的五斑。”
陌生人的表情变得很有趣,他凑近百柏凛,温声细语地问道:“那你是最好的稳鸟童了?”
百柏凛满心疑惑,说道:“我是稳鸟童,可不是最好的。”
“据我所知,能养育最木奉的五斑的只有最好的稳鸟童。”
“我不是——”,百柏凛被重重戳中心事,噙着眼泪说道:“我不是,我把团里唯一的五斑养死了!”
说完,百柏凛哭着跑了。
陌生人把手中的三角杆郑重地c-h-a在五斑的墓地上,轻声说:“辛苦了。”,随后也离开了。
百柏凛擦干眼泪才进了营地,他又去了舍路西的帐篷。舍路西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团员已经散去,在各自的帐篷里准备晚上的演出,辈爷与辈娘用晌音和珑声合奏的乐曲声徜徉于每一顶帐篷里。
百柏凛试探着说:“团长——”
“抱歉,小凛,你今晚没办法上场了。”
舍路西的声音闷闷的。
“我知道。”
“你把五斑埋了?”
“嗯,埋在娟树下面了。”
“我会想办法的,”,舍路西抬起头,坐正身体,悲悯地看着百柏凛,“我会想办法买一只三斑,还是你养。”
舍路西的眼神又一次让百柏凛视线模糊,他哽咽着问:“我们团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五斑了?”
“会有的,以后会有的。真是的,演出本来就很寒酸了,现在更是——”,舍路西本想调侃一下活跃气氛,自己却先接受不了。
“你先回去吧。”
“是。”
百柏凛出了帐篷,在空旷的营地里转圈。中午的时候,他第一个吃到了旺庄厨师做的午饭:炖烂的酥味黑猪r_ou_、没加什么香料的油淋花干菜和小指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