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对上的是一双灿若春晖的眼睛。
毕胜唐很明白,世间越是让人沉醉的事物,越是带毒,比如他的宝贝蜘蛛,比如……
他只好沙哑着嗓子,回答道:“正是在下……仇教主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他们毒楼这今年是得罪了不少门派,但他们也只是来者不拒敞开门做生意而已啊。
难道风头太盛也是一种错误么?
毕胜唐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他们毒楼究竟是犯了什么事,能使教主本尊亲自出马过来。
面前的青年眼神淡漠,却并没有杀意:“你的徒弟他们一个时辰后会清醒过来,本座从不滥杀无辜,只要你好好的回答本座的问题。”
“…………”
“本座不喜欢被欺骗。”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欺骗根本就是自断生路。
“仇……仇教主请说,再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很丢脸,但他真的不想莫名其妙的就死在这里啊,他还没有赶超唐门,还没有当上毒霸在姓唐的面前威风一番,还没有试过小人得志的快乐——
“奇 y- ín 合欢散是否你毒楼所制?”
“啊……?”
毕胜唐微微睁大了眼睛,因为惊愕,好像喉咙间的灼热都减退了下来。
青年面色如常,只是手腕往上一抬,袖袍下滑,露出一截手臂。
一瞬间,毕胜唐觉得他几乎是要被掐死了。
“本座问你,奇 y- ín 合欢散是否你毒楼所制?”
“这,这——”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但这种一听就很直捣黄龙的毒名,真的很有他们毒楼的风格啊。
不承认就是无路可走,承认估计也是在劫难逃……
毕胜唐咬咬牙,豁出去了。
“此毒……好像是出自于我们毒楼……”
早知道,他们也像唐门那样走阳春白雪的路线了,不……可这样不就丧失了他们毒楼特异独行的个x_ing了么,虽然这种个x_ing好像要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了……
“那这毒是你制出来的?”
“不……并不是在下。”
“那是谁?”
他欲哭无泪的咳嗽了好几声,毒楼每个月都在推陈出新,毕胜唐身为楼主,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怎么会记得清每一种毒的是谁人所制的呢。
不过幸好这种毒现在是许多风月场所必备的物品,所以他有印象……
“奇 y- ín 合欢散是我们毒楼的前任楼主所炼制的!没错——就是他制的!”
“为何此毒只能男人可解?”
“这……”
这当然是为了体现他们毒楼非同凡响的高超技艺啊,他们毒楼能人辈出,当然要走一条与唐门与众不同的道路。
比起唐门的故作矫情,他们的毒都是犀利的一针见血,不造作,不虚伪,如果是唐门,一定会取什么‘巫山雨云’‘芙蓉芍药牡丹心’这种又长又臭的名字,而他们的奇 y- ín 合欢散,光是名字都能让敌人惧怕胆颤。
可似乎又这毒又有些特别……毕胜唐是一个永远向前看的楼主,但在生死关头,他终于捡起了八百年前的陈年旧芝麻。
“这——这是因为,前任楼主是个断袖!断得不折不扣,所以才以公谋私炼出此毒!啊,真的是让人羞耻的做法!”
前辈,您在天之灵,一定是明白在 y- ín 威之下必须折腰的难处吧。
青年的眼里闪过一丝戾光,仿佛空气都要被这股戾气即将撕裂:“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都说是前任楼主了,那当然是:“死……死了。”
“怎么死的?”
那么陈旧的往事辛秘真的有说出来的必要么……但既然有人想深挖往事,毕胜唐也只能如实作答:“不瞒仇教主,前任楼主似乎,正是死在自己所炼制的奇 y- ín 合欢散下。”
“…………”
“他痴恋的人并不爱他,所以他给自己下了毒,可对方宁愿看着他死,也不愿意碰他……”
哎,死在自己炼制的毒下,真的是件没办法洗掉的奇耻大辱啊。
“冤有头债有主,本座不与死人为难——”微微遗憾的语气骤然转为寒气冲天,危险的语气使得毕胜唐的背脊都随之战栗起来,“既然你是现任楼主,那这笔账就由你来还。”
莫名其妙就背负上巨债的毕胜唐无法叫屈,他看到青年好像星海一样深邃的眼里泛起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半个月内,本座要这种毒要在江湖中从此绝迹。”
“等等……”
“不要说做不到,这点事都做不到,你们这儿留那么多人又有何用。”
“…………”
“你们可以做到么?”
青年看似征求的语气下是不容质疑的逼迫威胁。
江湖那么大,人如此多,半个月内,他们就是千手观音也不可能做到。
可恨啊……这种奇怪的毒究竟哪里美妙,其实作为楼主的他也很好奇怎么每个月都有那么多人源源不绝的需求着这种毒啊。
源头好断,分支难寻,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然是————
“这等小事尽管包在我的身上好了,白教与毒楼同在江南,共饮一条江的水呢,说起来我们也算得是同根同源一脉相承啊,请仇教主尽管放心!半个月之后,江湖中一定不会再会出现奇 y- ín 合欢散的影子。”
毕胜唐用平生最真挚的眼神传达着自己的决心:“不瞒仇教主了,其实我也对这种毒深恶痛绝很久了,就算仇教主今天没来,我也会整顿楼风,消灭掉这类丧失道德的东西!”
青年微眯起眼审视他许久,毕胜唐努力不露出一丝心虚,还张开嘴大大的笑了一下。
一直卡在脖上的剑气消失无影,青年慢慢收回自己的手,毕胜唐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狼狈靠在墙壁边,青年俯视他,朝他露出第一抹笑容。
“那本尊就拭目以待了。”
第12章 第十二计
天下起了雨。
开始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后来随着乌云的聚拢,天边的暮色也越来越浓,雨也越落越大,打得林间的繁枝树叶都在哀鸣呼啸。
上山容易下山难,仇韶从毒楼出来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却还是没有找到下山的大路,反而落在了没有人烟的树林里。
身上的重袍已经被雨水侵得s-hi润,仇韶坐在一棵老树盘结狰狞的树根上,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原本系在发上的金丝也不知被扯去哪儿了,他手臂压在腿上,托腮看着雨水从叶上滴滴答答的滑落。
仇韶从贴身的衣袋里找出一本小册子,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浸泡花了,但依稀可见自己每天所做的标志,他认真的数了下横杠,确定自己离开白教大概已经有十天了。
说是要闭关,其实谁会在那种狭窄闷热的地方修行,在那个看似密室的石洞里,还有一条秘密的隧道,从那儿出来,就可以离开白教。
他也要让那些人尝尝,失去主心骨的焦急。
远方的黑云愈滚愈厚,开始酿出了雷鸣闪电,几道刺眼的光燃亮了天际,雨点滴在地上的小水洼里,涟漪一圈圈荡开,仇韶抹了把脸,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难过起来。
自己现在变得那么狼狈,那些人都是罪魁祸首。
早知道,就不说要闭关了,直接当着他们的面离开才好,给他们颜色瞧瞧。
那些人不知道石洞有密道,肯定都以为他还呆在那儿,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人都在千里之外,而且还在这儿一个人孤单淋雨。
自己都离开了十天了,不知有没有引起s_ao乱,如果有——那还可以好歹出一口气,这是他们活该。
可若是他们都没有发现自己离开了,自己这些天所受的罪,又有什么意义,早知道他就应该留书一封的。
想到也许此时白教的所有人都毫不知情,,该睡觉的睡觉,该习武的习武,什么都不担心,没人发现一教之主都已经消失了。
光是想到这点,仇韶就觉得胸口闷起来了。
想不到连他这种即将出世笑看一切的高人,也会遇到那么进退维谷的烦恼。
身上越是s-hi漉漉,他的原则也就越清楚,如果长老殿和吴凌不过来道歉,他是不会回去的。
明明是他们先对自己的人生指手画脚的。
风摇晃树枝,沾着雨水的树叶不断落在仇韶的肩膀上,s-hi淋淋的雨水似乎要渗进他全身了,眼看天就要全黑了,仇韶站起来,拍掉身上的落叶。
他没打算在这儿过夜,雨连绵,夜漫长,他总要有个去处才行。
前些日子他离开白教,也不知要去何处,茫然间想起好像离白教最近的一个门派,是叫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