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崖自然会意,便问道:“泠洵君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望之回:“四下走走罢。”
陈崖又道:“那不知可否带上欣儿一起,她一直吵着要出去,而她父母已去,一个人我也总不放心。”
“不可。”似是完全没有在意陈崖僵硬的笑脸以及陈欣儿惨白了的脸色,林望之顿了顿,面色不变的继续道,“路途辛苦,无法照顾陈小姐。”
陈欣儿到底是女孩子,被心上人这样的拒绝了,红着眼睛就跑开了,陈崖也有些尴尬恼怒,不过心里倒有些微的安稳,孙女被人拒绝事令他恼火,但心中却放心了些许,想来自家孙女即便跟了去也不会受什么欺辱,他继续道:“欣儿一直仰慕泠洵君,若是能同你一起,想必她也是能受得了苦的。”
林望之不为所动,摆了摆手直接道:“在下告辞。”竟是完全不管陈崖的话,自顾自的拉着滕羽就走。
滕羽又瞅了瞅陈崖僵掉的脸,心里叹息道,啧啧,这一地的芳心啊,林望之这厮,拒绝起人来,倒是毫不嘴软。
这人样貌家世天赋才干明明都不缺,身侧也不乏想伴其左右的,按说应也别无他求了,却竟然抱着灭了柳家、江家,甚至他自己所在的林家的念头,真是奇也怪哉。
第7章 洛临春
这次,林望之倒是直截了当的带着滕羽御风而行,只是滕羽到底根基浅薄些,还是得借助着些灵剑的裨益,所谓御物飞行,自然要比仅凭自身根基凭风而动调息遣气简单些。林望之没有说去哪,滕羽也没问,他感觉林望之是有一个目的地的,只是却并不着急,这点从他弯弯绕绕却并不迟疑的行进路线,以及逢过城镇就停下来的表现就可得知。
他们刚出发,天上就飘下雨来,这雨来的极大,不过来势汹汹,去的也极快,只是之后连着几日都时不时飘些小雨,不过因为不急着赶路,他们这些天自然就吃好睡好,而住宿的房间也一直只要了一间,大约是觉得之前住的并没有什么不好,两人要房的时候也并没有考虑太多,直到报了一间房之后才反应了过来,只是也并没有更改的必要,就也便这么一路下去了。
出来后四日,滕羽晚上一不小心吃多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先洗澡上床,可是这次他躺在床上晾了会肚皮,仍是觉得太饱,要怪就怪,今晚的酒家的糕点做得太好吃,而林望之又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随他叫多少都成。
听到林望之也洗好了澡,滕羽赶紧翻了个身朝里闭上了眼睛,他心里暗骂自己多此一举的装睡,但这似乎是一种本能反应。也不知他是怕林望之发现他没睡着赶自己下床,还是怕见着林望之美人出浴的模样。
不过滕羽自己并未深究,并说服自己,他醒着势必会影响到林望之安歇,且翻来覆去的也不好,于是就把呼吸放轻,一副已经睡熟了的样子。
滕羽小时候经常拿这招骗滕鑫来逃避责骂,这会儿装的也有模有样,林望之也没有多想,躺下后,亦是自然而然的,将滕羽翻了个身,让他面朝自己,楼到了怀里。
滕羽惊呆了,他僵硬的躺在林望之怀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而更让他震惊的是,自己仿若挺习惯林望之的怀抱,没有不适,甚至林望之身上的皂角香混着淡淡的沉香,闻起来都是很舒心的味道,耳边是林望之几近于无的呼吸声,和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竟格外的使人安心,于是愣着愣着,滕羽愣是睡着了。
只是这夜滕羽睡得格外浅,他不常做梦,这夜却似乎总见到一个人影在自己前面的雾气里,他看不清楚那个人,想奋力的追上去,可是那人就一直在不远的前方,任自己怎么追也赶不上。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一双温热的手附上他因为长个而抽抽着的腿,缓缓揉了揉,然后搂着自己的那个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是哄小孩入睡的样子,因为很舒服,他含糊的说了一句什么,那搂着自己的手僵了下,而滕羽也终于沉沉睡了下去。
第二日滕羽醒的时候,作息规律的好男人同往日一样,已经爬了起来,滕羽在床上拱了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然后猛然想起昨日夜里的事情,一个猛子坐了起来。
“洗脸吃饭。”同往日一样,林望之已经买好了早饭,而滕羽却没有像往日一样优哉游哉又试图倒回床上,坐在床上愣愣的,因睡觉被压着的头发直挺挺的竖在头上,看起来傻傻的,林望之不由问:“怎么了?”
“啊?”滕羽回过神来,条件反s_h_è 的回了句“没有。”
滕羽虽神色木然的穿衣洗脸,心里却是忍不住抓狂咆哮,他不知道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也知道那样是不太好的,可是为什么不太好呢?大概是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可难道该一男一女搂抱着?况且,即便他不想承认,那怀抱却是让他舒服的。
忆起昨夜自己迷蒙间说的话,滕羽的脸瞬间红透了,他该不会,对着林望之,真真切切的,喊了声“娘”吧?要死了。
林望之看滕羽莫名其妙的红了脸,问了句:“很热?”就放下筷子去开了窗户。只道滕羽不知怎么,连话都少了很多。
天气已然晴好,早晨的春风吹拂进来,带着清新和昨夜雨水的气息,也确实让滕羽降了温,他愤愤的塞下两个蟹粉小笼包,心想,或许自己该考虑一下如何毁尸灭迹?只这一句问在心里,也不知是要问给谁听。
正因为知道了,林望之昨夜之举,实在太过暖心,而自己,也是享受这样的拥抱的。
唉,这更要死了。
滕羽这人向来不拘束,他虽心有疑虑,却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这一路上,他虽不间断的试探林望之,提及母亲也好,抱怨林岚之也好,使出阵法的本事也罢,结果总是无用。
而他也越来越生出该安然享受林望之对他的好这样的念头,他心里知道该去抗拒,却越发的力不从心。他心知失去的苦楚,所以对于这样的好根本无力拒绝,也不想拒绝。
两人在偏僻的小镇上走着,这也许对林望之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滕羽这样曾英年早逝的人来说,还是挺新奇的感受。
毕竟那么几次离家的经历都不是能痛快享受这种悠闲的。
因为暴雨,地还很s-hi,前方一棵似是在昨夜被雷电劈焦的树,忽然之间摇晃了一下,再也不能承受住身体的重量,向一边歪去,而倒下的地方恰恰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他们应该只是在树下歇脚,没有注意,而这会儿惊恐之下,竟也不晓得躲避,但那男子却猛地把女子护到了身下。
滕羽直到见到这一幕,终于动了起来,脚下生风右手一翻,横着剑就要去拦,却有人快了他一步。
这人白衫墨巾,虽不见华贵,但举手投足自有韵味风雅,只此刻有些心神恍惚的样子,也没看到滕羽他们,那两个年轻人百般道谢下,脸上也没见什么喜色,只摆摆手走开。
“墨书洛家。”林望之在他身后提醒。
其实不用林望之提醒,滕羽也是晓得的,只因墨书洛家实在是修仙界的一株奇葩。洛氏一族从不过问世事,也对修炼不怎么上心,唯一在意的便是笔墨诗词,眼前这人滕羽前世并未见过,只不过在前几日的赏兵会里倒是见着了,洛家这一辈有四个兄妹,只这老三最是出彩,年纪轻轻,墨宝作品已是千金难求。
滕羽见这洛临秋出现在此,虽有些奇怪,却也只会在心里想想,他本身并不是太有好奇心的人,更何况,洛家的本都是怪人。于是到嘴里咕哝了一句:“他在这干什么?”也就没了下文。
只是两人夜间到下个村庄的时候,竟又碰到了这个洛家人,且神色疲倦的拐入一间破庙,这就在身前发生的事情,滕羽也不过就停顿了那么一下,也便悄悄跟了上去。
第8章 黄泉
破庙里的人看来很年轻,即便胡渣青了出来,也不显得很成熟,只是有些忧郁。
他在破庙里点了盏灯,然后从腰间拿下一幅画卷摊开来,烛火一闪,险些熄灭,从画卷里幽幽飘出了一股黑烟,慢慢凝出一个身影。
那身形玲珑曼妙凹凸有致,头发竟是银白色的,长长的坠到地上,脸上戴着一副修罗面具,鬼神难辨,正中一道竖瞳紧紧闭着,遮住了上半边脸,而露出的那下面半张脸,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完美。
林望之不认得这女子,滕羽却是呆住了,林望之明显的感觉出他的紧张,只是还不待细究,庙里便响起了对话声。
“洛临秋,你究竟想做什么?”不同于女子精致美好的外貌,她的声音竟很是喑哑难听,比起行将就木的老妪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做什么。”洛临秋回答,表情有些黯然,“但我不会容你去害人的。”
“哈哈哈……”女子大笑,一瞬间只觉鬼哭狼嚎y-in风阵阵,那微弱的烛光忽闪忽闪的,似是随时会熄灭,“洛家人是不知何为鬼灵么,你既然在赏兵会阻止了我,便该灭了我才是,你也该知道,我存在一日,就是得杀人练y-in气的,更何况,我生前便只知害人x_ing命,死后,更是如此。”
“你要吸人阳气,存在于世,便来吸我的吧,可我是决计不会让你去害别人的。”
“呵,真不知道你们洛家怎么教人的,竟出了个你这般天真的废物。”女子冷笑,“洛少爷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能供我到几时,若你死了呢?”
洛临秋真被问到了,噎了半晌,有些无措,但他还是坚定道:“那我活着一日,也会管你一日!”
“笑话!我现在是敌不过你,可若你这般养着,杀你不过早晚的事,即便这样,点墨醉山河的洛真人也还说要供我么?”
洛临秋沉默了片刻,终于一字一顿的说:“我能活到今日,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