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有点丑人多作怪的意味了。
哦,也不对,斯维尔大主教不丑。
斯维尔回到阁楼时,兰明才刚刚起床,他连睡衣都没有换,正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躺在沙发上玩手机——阁楼小客厅的空调不要命得吹着燥热的风,大主教几乎是一进来就热得脱掉了穿在外头的风衣:“感情我不在了你就偷偷开空调?你知道现在电费多贵吗?”
空调的暖风扫了过来,兰明舒服地眯着眼在沙发上蹭了蹭:“空调长久不用会积灰,很多很多很多灰,你又没有空调罩,我只是帮帮你而已。”
斯维尔对他近乎无赖的发言轻哼一声:“下不为例。起来,有话问你。”
“怎么?”小恶魔动都不想动一下,只是扭了扭头,却发现以自己的体位什么也看不到,便不再继续尝试折磨自己的脖子:“有话快放。”
斯维尔无奈,迈起一条大长腿,从低矮的沙发,也是从兰明的身上直接跨了过去:“起来。”
兰明没办法,只能坐起身来挪挪位置,给男人让个地儿。
斯维尔:“这个,不考虑解释一下吗。”
兰明看到男人手中的报纸碎片,这才发现对方鸟窝一样的发型上,已没有酒杯玫瑰的身影,表情并不是很意外,却又带着些遗憾和惋惜:“可以解释的地方太多了,你想从哪儿听起?”
“从花开始吧。”斯维尔把报纸碎片放在茶几上:“需要帮你准备一杯水么?”
“橙汁,热的,谢谢。”
“要求真多……”
最终小恶魔还是喝到了橙汁,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热水和冲剂阁楼里都有,主要就看斯维尔愿不愿意多点儿麻烦。
“那个酒杯玫瑰,是我和别人学的。”兰明瞟了眼被胡乱堆在一旁还没有用掉的报纸:“用什么材质都不是问题,只是折之前需要经过处理,让它可以承受黑暗的力量。”
的确,在玫瑰碎掉的时候,突然间就爆出了一阵黑雾。
男人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它的用途,你可以理解为教会那一边的术法‘守护’,也有点类似于替身娃娃。只不过有时效性,并且使用过一次之后就会完全被破坏——不过在这之前,就算它‘守护’的作用失效了,只要不被毁坏,还可以做个装饰品用。”小恶魔撑着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它被什么弄坏了?”
斯维尔想到了掉在地上的子弹壳:“狙击枪吧。冲着我来的。”
大概是教会的某个敌人,不知道怎么查到了自己在中国隐居这件事儿……但这里有这么多普通人,对方难道就不怕把“特殊人群协会”的人招来吗?
男人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开始想自己的死对头还活着哪些。
“不对哦……”兰明的语气里似乎有着满满的无奈,但斯维尔却从中似乎听出了些许的不知所措:“冲着我来的……对不起,最终还是把你也卷进来了。”
他捂住脸,觉得自己本来容量就小的脑子就像是被强硬地塞进了一团无法解析的乱码。
一开始死皮赖脸地来这儿求包养,不就是为了能扯上斯维尔大主教一起下这趟浑水的吗,怎么现在反而又后悔了呢?
脑海里仿佛有人在激烈的争吵着,他为自己轻而易举的动摇而感到绝望。
“啊啊……”斯维尔反倒是对此表现的不是很在意:“当初不是说了吗,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他想了想,又继续道:“那么,你的意思是,今天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你一直躲的,额,那个卡麦伦的家主?”
“是的……”
这样的话,对方大概把自己当做和眼前的小恶魔是一伙的了。
斯维尔在记忆深处翻找着有关卡麦伦家族的信息。
印象中应当是个相当沉稳且友善的男人,怎么今天这么沉不住气,直接选在步行街动手?好歹也要挑个阴暗潮湿的小角落吧?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逃多久了?”
“能别用‘逃’这么窝囊的词吗?我只是不想见到他!”小恶魔从刚刚开始尾巴就一直不安分地晃着,从某种意义上体现了它主人此刻焦躁的心情:“有十几年了吧……”
大主教觉得自己被惊到了:“卡麦伦的家主能让你这么个小东西跑路十几年?就算这里是中国……也太无能了吧?”
兰明炸了:“你什么意思?!”
斯维尔:“字面上的意思……他真的是你仇人吗?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兰明:“别忘了他今天差点干掉你!是我救了你好吗?!”
小恶魔气呼呼地瞪着对方,两颊微微泛红,对斯维尔一点也不知恩图报的态度着实不满——虽然这祸患是自己招惹来的。
男人见他像小猫一样的样子,没来由得觉得自己奇怪的萌点被戳中了,心痒难耐,搂过穿着单薄睡衣的少年,宽厚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在他后颈抚摸着,就像顺毛一样:“这倒是的,谢谢你了。”
小恶魔被摸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挣脱他的怀抱,顺带着和流氓主教坐开了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微微眯着眼睛,尾巴依旧偶尔摆动着,虽然大主教没有专门研究过恶魔尾巴的摆动频率和方式意味着什么,但他认为,对方此刻心情应当稍稍缓和了些。
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净亮的玻璃窗洒在两人身上,温软的空调风就像情人的手一样抚过斯维尔的心头,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漫长的生命之中,也有了值得期待的地方。
鬼使神差般,他轻轻凑近小恶魔柔顺的黑色发丝,却不料想被对方察觉,兰明突然回头,神色警惕地看着距离自己不到十公分的大主教:“干嘛啊?”
斯维尔猛地回过神来,顿时暗骂自己鬼迷心窍了,连忙撤回目光,看向阁楼外湛蓝的天空:“出了什么事儿一起呗,我还真从没怕过谁。”
而且……
大主教邪魅一笑,画风瞬间转变:“被这么不明不白地来一枪……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呢。”
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尘土飞扬的战场。
为教会千万信徒所敬仰,被称作最接近神的男人,从来就没有一颗如神一般慈善悲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