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老祖为香火延续,主动提出遏制自家血脉。
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君篱只感觉青筋直跳,所以到最后其实是自己人在阻遏自己的复生么!
他对于自己同郑家的具体渊源已经没有了相关记忆,但是他觉得,能得到自己信任的人,至少不应该这么简单的会背叛他才对。
有些自相矛盾的想法在他心底冲撞着,所以君篱并没有着急去找郑家的麻烦。
他看了这么多资料,脑海之中大致能推测出来当初发生了什么,兽神之战前夕,所有神兽都给自己预留了复生的法门,而羸弱灵力浅薄的人类,整个这些神兽眼中最完美的寄体。
可是神兽们都忽略了一点。
时间。
人类因为获得了兽神血脉,自然获得了与之匹配的更为悠久的寿命以及对于天地灵气的亲和力,而兽神战场上,许多神兽的死亡,鲜血染红了大地,天地灵气和凶煞之气尽皆比之前浓郁了数十倍。
人族的修为与日俱增,而等到神兽复活的时候,就面临着一个完全颠覆了的世界了。
人类为主宰的世界。
君篱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们自以为是的安排,成全了别人,却让自己陷入了被奴役的局面。
如同他来的时候一般,离开的时候,君篱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去哪儿了,他应该看看,当初互相争斗不休而现在团结起来的神兽们,到底生活的怎样。
落西山脉,神兽盘亘之地,在那里,也许他能找到更详尽的答案。
而关于阻止他复生的幕后之人,现在他似乎还没有能力在这个人类为尊的世界将他挖出来,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可以等,人类凭靠神兽血脉获得的绵长生命,终究敌不过神兽本身,天地本身是公平的。
神兽纵横的时代,一场大战回归寰宇。而现在,当世界上只剩下了人类之间的争端的时候,他们内部自然也不得安生。
君篱面上带着嗤笑,慢悠悠的向着落西山脉的方向走去。
也许一路上,他还能看见些不同的风景,认真的了解一下这世上的人类。
清风过处马蹄急,乍暖还寒屠苏时。这东莱的冬天,倒是不甚寒冷。君篱一路有些感慨的眯了眼,在他的记忆里,这块大陆,这个世界,黑暗是这里的主色调,只有开在忘川蓬里之河的颓靡之花,绵延山脉如血的枫树林。
绿色是很少见的颜色,只有他洞府里才会养殖的仙灵才有这般青嫩娇艳。
而现在,寒冬时节,这里的气候却温暖如春。
路旁青Cao茵茵,Cao木茂盛,甚至犹有鲜花盛开,这样的世界,确实很美。这种美丽,在君篱的心中,向来是藏了毒的,所以他一路上走的都很警觉。这个他本应该熟悉的世界,现在,在他的心里已经彻底陌生了。
☆、第一百四十章 死亡
针一根一根刺进手指,挑破指甲,嫣红的血迅速流了出来,可能很痛,但顾浅生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
他没什么感觉。
就像被处以极刑的人不是自己。
但他还是会感到虚弱,感到憋闷日子里无法得到救赎的苦闷。
清夫人来过许多次,但是带来的消息没有顾清雪带来的多。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玄阁的人居然没有将顾清雪一并杀了,对此,顾浅生有些意外,又有些释然,大概夜薄笙还是想再卖他这个将死之人一个人情。
有什么必要呢。
顾清雪说清夫人替他求了许多次情,甚至主动说母蛊是因为她才会死的,她要替顾浅生受刑。
不过对于长老堂那些平时不问世事,这次却出奇积极的几个老家伙没有丝毫的作用,挨罚的人仍旧是顾浅生。
他也已经不在乎了。
似乎觉得对顾浅生的折磨似乎于事无补,第三场落雪的时候,顾浅生又被放了出来。
顾浅生觉得有些好笑,他更瘦了,纤长的手指泛着淡淡的青色,眼底也氤氲着血丝,清夫人特意来迎他,他冲着清夫人浅浅的笑。
他对所有的人微笑。
对在牢狱之中给他行刑的人,对给予过他痛苦的人,甚至是陌生人。他在感受着这个世界,或者说,他在迎接着死亡。
他很安静。
安静的就像不存在一样,当有人来看他的时候,他也会不失礼数的回应,他变得太多了。
跟刚刚离开顾府时候相比。
长久的折磨之中,顾浅生想明白了一件事,也许,没有期待,就没有痛苦,世界如果本来就是黑的,这时候,有光就是幸福。
顾浅生虽然不在意寒冷,但还是在清夫人关切的目光下裹紧了她拿来的狐裘。柔软的绒毛触在脸上,顾浅生才有些后知后觉,他似乎许久没讲过小火了。
很久没触到光滑的鳞片,也许,他可以找找他的小伙伴儿。顾浅生在积雪中一脚深一脚浅的行着,他没有切实联系到小火的办法,只能凭借直觉去寻找。
清夫人看着兀自离开的顾浅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终于没有追过去,顾清雪远远的看着这一幕,落雪落在她的发顶,覆上了浅浅一层白色,而她却恍若未觉。
顾浅生一直走着,穿过一间间房门紧闭的房屋,最后停在了他屋后的墙根旁边,他有一种预感,小火就在这里。
顾浅生眨了眨眼,停滞了片刻,终于蹲下了身子,将手覆在白雪上开始挖了起来,不多时地面表层的积雪便叫他用双手扫到了旁边,露出了雪下斜着向下开出的饿一个幽深孔洞。
想不到它居然还会挖洞。
顾浅生摇了摇头,熄了将它从洞里扒出来的念头,大概小火是去冬眠了吧,只可惜,自己最后没能再看它一眼。
说是一年。
但这些日子的折腾,让顾浅生有一种死亡很可能就在明天的感觉。
每一天都有可能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
等死的人有的不再是绝望。
顾浅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当初被囚禁的时候,他想着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死的,不然他就会错过很重要的东西,可他脱离了囚困的境地,也没能得到什么。
死期一日日临近,他向着那生命的屠刀居然这般坦然,为什么,他没有那种错过的感觉了呢。
身体之中的灵蛊宛如死掉一般沉寂着,似乎只有他寿命的最后一刻才会给予他凌厉的反噬。他有些不懂,本命蛊为什么会反噬主人呢。血脉相关,休戚与共,几十年的陪伴,可以那么简单的破碎。
可他不是虫,他做不到。
所以当初暂时唤醒灵蛊的时候他没有彻底透支这个虚弱的小家伙。
自作自受送给顾浅生毫不过分。
他明知道灵蛊活着,未来他极有可能迎接来源于灵蛊的死亡,他仍旧选择了放弃,放弃这段反抗,彻底放弃,将自己交给命运。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导致怎样的结果,关于这一生,他只有遗憾。
望着那幽深墨黑的孔洞,顾浅生眼底浮现了一抹向往,若有来生,若有来生,与君相依,生不离,死不弃。
顾浅生眉头紧锁。
刚刚似乎有一道声音在他的脑海之中应和着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怎么会这样。
他猛然又想起一望无际的火红枫树林,还有那个看不清面貌的男人。不对!他活的还不够明白,一定还有哪里是不对的。
那些人是谁,那时候的他自己是谁,那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那个男人为什么一遍遍的叫着晴之。
他全部不记得!
那样真实的,贴近的呼唤,在他的脑海之中宛若炸开一般层层叠叠的垒在一起,消失的痛感似乎一瞬间全部回笼,顾浅生有些不支的跪在了地上,膝盖砸进雪里,他痛苦的抬头,大睁着双眼,无声的嘶吼着,雪花落到他的眼睛里,他却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再有其余的动作。
他胳膊上代表生命的绵延血线瞬间缩短,最后完全消失。
比所有经历过的最残忍的对待都更能叫人发疯。
他一动不动,甚至不敢呼吸,连雪花落在面上,带来的痛苦都仿佛重拳捶打般的剧痛。这样的死亡太叫人痛苦了。
周围的极静,脑海之中的极度嘈杂,仍旧有砰砰的心跳声穿透壁垒,无比清晰的响彻在他的脑海之中。
宛若一种镇压。
那些纷乱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顾浅生”看”到一只白白胖胖的蛊虫,慢慢伸展开了躯体,吐出一层层细白的丝线,将自己一圈圈的缠绕在中央,他一直看到那只白胖的虫子将自己完全裹到了里面,所有的痛苦才尽数散去,顾浅生眼前一黑,晕倒在了雪地上。
雪花不会垂怜这个晕倒在地上的可怜人,只是一层层的覆盖上去,直到将人裹成了一个雪人,跟这天地之间的一片银白彻底融为了一体。
没人知道,这里还睡着一个人。
洞窟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慢慢游出了一道细弱的身影,它似乎还未彻底醒来,每隔上一小段功夫,都会停上片刻。出了洞口之后,更是一头扎进了雪里。
正是小火,它特意找了个地方冬眠,可没睡多久就感觉到了顾浅生的气息,便挣扎着醒了过来,向着它熟悉的主人游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守灵
天地之间一片素白,宛若整个世界最深沉的祭奠。
浓黑的棺材板向上抬起,一点点闭合,压住了透入那具冰冷苍白尸体的最后一束光。
顾戾泽已经死了,当初那些事儿仅仅是两家人私底下的契约,而顾清雪又是绝对不可能伤害顾浅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