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遥说:“阿柏……”
“你别说了!照我说的做,我不想看他死!”阿柏擦了擦眼泪,看向苏还,“牛鼻子道士,虽然我总骂你,但你也没那么讨厌,希望等我醒的时候,你还没老死掉。”
苏还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你以为我比你家道长大多少啊?我也是年轻人好不好,也就三十来岁!”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长得显老了,你好好修炼,平时多洗澡。”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挺爱干净的!”苏还不争气地红了眼眶,他转过身,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你爱去就去吧,看在你有那么多条命的份上,去救你家道长去。希望你下次化成人形的时候,比现在好看点。”
阿柏冲他吐了吐舌头,随元遥跳下了山。
“惜年,你能听见吗?”
陶惜年在一片混沌当中,看到了黑压压的军队,但在那片军队当中,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
元遥握住蓝色的晶石,龙牙如同之前那般,融进了他的身体。他感到一阵刺痛,强忍了下来,擦掉额上的汗。
“阿柏,你站在后面,当心别被他伤到。”
阿柏点点头,担忧地看着陶惜年,退到角落里。
陶惜年的眼里已经看不见元遥,他看到的,是唯心所看到的一切。高大的城墙,出城投降的北凉王,以及黑压压的魏国兵。
他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惜年!”元遥大喊。
陶惜年失了神智不懂得打开舍利子防备,用龙牙是很容易得手的。但龙牙虽利,他却不能劈中他的要害,那样阿柏也很难救回来,他只能等,等最好的时机。
就在此时,陶惜年的脑中忽然多了一丝清明,他听见了元遥的声音。
他停了下来,一道蓝色的光芒进入他的身体。紧接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声音散去,耳旁安静下来,他听见了雨声。
下雨了。这场春雨并不缠绵,伴着惊雷泼洒下来。元遥抱着陶惜年,坐在雨里。陶惜年苍白着脸,看见了元遥,问:“阿遥,你哭什么?”
元遥摇头,哽咽道:“没哭,是下雨了。”
陶惜年感到一阵剧痛,他向下看去,只见自己的腹部横着一道刀伤,丹田里空空的,血顺着雨水在流,很快就染红了身下的黄土。
“我是不是要死掉了?”他有气无力地问,剧痛令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想抬手摸摸元遥的脸,却没有力气。
“道长,你不会死的,我这就来救你。以后记得给我浇水,不要偷懒。”
阿柏的声音在陶惜年耳旁响起。霎时间,一道绿色的光芒笼罩了他,温暖,柔和,抚平了他的伤痛,他仿佛闻到了青龙山上青Cao的味道。
“阿柏……”
苏还从山上跳下,站在雨里。陶惜年已经昏了过去,但呼吸平稳,已无x_ing命之忧。在他沾了血的腹部,团着一团皱巴巴的卷柏。
元遥抱起陶惜年,说:“苏还,走吧,我们回去。”
苏还望向天空,说:“雨很快就停了。”
☆、第118章 归园田居
陶惜年再次醒来, 时间仿佛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他艰难地撑起身,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转不动了。
等那阵初醒时的迷茫过去,他发觉自己在元遥的房间里, 躺在他床上。熟悉的味道令他心安。
院子里阳光正好, 元遥从外面进来,他愣愣地看着陶惜年,突然欣喜地跑过去,将他抱了起来。
“阿遥, 你干什啊, 放我下来。”
元遥伏在他胸口,确认他真的醒了, 难得地露出笑容。
“你总算醒了。”
“我睡了多久?”
“半个多月。”
陶惜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突然惨叫:“那我不是半个多月没沐浴了?我头发好油, 身上好脏,快去给我烧水!”
元遥给他塞了一碗野山参j-i汤, 连忙去厨房烧水。陶惜年喝了汤, 看着空空的院子,总觉得少了什么。
他放碗, 下了床, 走到院里。四月, 院里的花都开了,红牡丹粉牡丹涨满了他的眼帘。他仿佛阿柏正蹦蹦跳跳向他走来,他摇摇头,想起少了的那只小妖精,心里顿顿一痛。
在牡丹花下,一只精致的小花盆里,栽着一株枯黄的卷柏。陶惜年蹲下,轻轻唤了一声:“阿柏。”
“阿遥,苏还呢?”
元遥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他回平城了。”
“回平城了?”陶惜年有几分无聊。不过也好,这里只有他和阿遥了。
沐浴后,换了件干净衣裳,陶惜年的心情总算好了起来,饶有兴致地弄了一桶水,开始给院子里的花花CaoCao浇水,当然也没漏下不起眼的阿柏。浇完了花Cao,他说:“阿遥,我们出去走走。”
元遥说:“好,但我们得翻墙出去。”
“为何?”陶惜年吃了一惊。
元遥面不改色道:“京兆王府被太后封了。”
“为何把我们家给封了?”
“我得罪了太后,禁足期间不见人影,太后一怒之下,把京兆王府给封了。”
陶惜年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说:“难怪我觉着房间里少了几件家什!”
他又回了一趟房间,幸好他的竹箱还在,可能是长得太不起眼了,没被人拿走。
“钱呢,你的钱呢?钱少了吗?”陶惜年急道。
钱是很重要的啊!没有钱他们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钱我藏在墙缝里,他们没发现。家里东西原本就不多,抄家的是我原在的那支军队,兄弟们象征x_ing地拿了几样东西,别的都没动。”
陶惜年放下心来,说:“那就好,这地儿我们不呆了,过几日便动身去南梁,回我那青龙山,把阿柏也带回去。”
陶惜年正想翻身上墙,一不留神险些摔了一跤,元遥连忙抱住他,说:“当心点,从另一边上去,我带你。”
陶惜年这才想起,自己是一点道法也没了。他有些失落,练了好几年,总算练出点样子,结果什么都没了。
元遥看穿了他的心思,说:“很快又能练回来的,我们练双修之术,用不了多久就能练回来。”
条惜年突然眼睛一亮,抓住元遥的衣袖,说:“你说得对!”
他与元遥双修,也不过短短几月,元遥便就得了他六成法力。按照这个速度,他将自己的内丹练回来,指日可待。他亲了元遥一口,又开心地笑了。
六月,天气日渐炎热。一天傍晚,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建康城。这是一辆奇特的马车,走得很慢,因为马车前栓的并不全是马,而是一匹马和一头驴。马总要照顾驴的速度,因此走得很慢。
守城士兵很是奇怪,那马分明是价值不菲的好马,按理来说,马的主人也不缺再买一匹马的钱,不知为何非要拴着一头驴与这马共拉一辆马车?有钱人的心思,当真是看不懂。
士兵查验了通关文牒,确认没有问题,便放行了。马车进了城门,陶惜年掀开车帘,看着这高大巍峨的城门,这城中的一Cao一木,心中感慨万千。他终于又回来了!
从北郊到南郊,花了快半个时辰,趁着集市未散,陶惜年在集市上买了点吃的和用的,统统塞进马车里。
天色渐黑,阿喜正打算关了所有的门,却见一位俊朗的白衣郎君向他走来。他擦了擦眼睛,喜道:“陶郎君!您回来了!”
阿喜放下手中的扫帚,连忙迎上前,说:“陶郎君啊,您走得太久了,阿喜我担心了大半年,您总算回来了……”
陶惜年想了想,他是去年春天出的门,原本说好过年前回来,如今都六月了。
“阿喜,当真对不住,在外面不方便,也没给你捎个家书。”
“不打紧不打紧,只要陶郎君能好好地回来,阿喜我就放心了。”
元遥也从车上下来,阿喜定睛一看,觉得有几分眼熟,说:“这……这位郎君莫不是……”
陶惜年笑了两声,说:“阿喜你的记x_ing还真好,他就是修缘。”
“哦,修缘师父你还俗了?”
元遥一本正经地说:“是,还俗了,这年头和尚也不好当。”
陶惜年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元遥的肩。
阿喜没有多问,给他们安置了车马,又一起吃了顿家常的晚宴。饭后,阿喜提着满满一箱钱,给了陶惜年,这是一年多里收到的租钱,有碎银子,也有铜板,怪沉的。
把钱交给陶惜年,阿喜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一年多的租钱可是一大笔钱,总在他手上放着,不踏实,还是交给主人合适。
陶惜年没想到一回来就有一大笔钱拿,掂量了重量,说:“还真不少。”
他从锦袋里拿了三两银子,塞给阿喜,说:“阿喜,这是你的工钱,一年多没给你发工钱,拿着吧。”
阿喜连忙摆手,说:“小的没钱了,会从房租里支一点,这一年的工钱已经从里面拿了,万不能再要陶郎的钱。”
“阿喜,拿着吧,我很快就回青龙山了,恐怕又是大半年不下山,你还要留点钱财以备不时之需。府里的东西坏了旧了,也好及时修缮。若是钱不够,便从租钱里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