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还待再劝,但是看陆一帆冲他们摆摆手,神色坚决,也就忧心忡忡地坐到一旁去了。
篝火边,陆一帆将一个羊r_ou_烧饼递给少年,而后温声问道:“小兄弟,你脸上是怎么回事?”他看了看乔以桐脸上裹的白布。
乔以桐有些犹豫地接过了烧饼,却并没有吃,只是道:“前些日子受伤,跌坏了脸。露出来怕吓到人。”
他这番话倒也不是完全说谎,只是旁人反而更加生疑了。陆一帆打定主意先暂且相信他,于是更添了些怜惜道:“我们总不会嫌弃你……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少爷,他不想吃就算了,何必理他?”一个张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咬了一口饼,斜眼说道。
乔以桐本已经到了不需要吃凡间食物来充饥的境界,平时吃些冰酪什么的也不过是图个新鲜,今日带着面巾也不方便吃东西。但见众人的反应,只好将面巾撩上去,咬了几口饼。
安寝之时,陆一帆见他没地方睡,问他要不要到他的帐篷里。乔以桐不惯和旁人睡,于是只找借口推开。陆一帆找人给他搭了个一顶小帐篷。虽然陆一帆对他处处照料,但乔以桐没有在这些小恩小惠上纠结,只是打算在离开之时报答一下他们对自己暂时的收容。
风云渡脚下。
黑衣青年苍羽和赭衣青年白翎正守在山下,等待乔以桐撞上门来,好救出主上的分魂。突然,风云渡身处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接着熊熊火焰燃起,火光照亮了风云渡的半片天空。
“这是凤火!主上怎么了?”白翎忧心忡忡道。
两人互看一眼,正焦急之时,一只半透明的纸鹤飞来,落在苍羽手心。苍羽将耳朵靠近纸鹤,凝神细听了一会儿,惊喜道:“主上醒了!”
“什么!真的!”白翎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不住道,“这么多年了,那我们也不用守在这里了,快回去吧。快回去快回去。”
苍羽笑道:“那是自然,收拾一下东西即刻动身。”
不日,两人已抵达凤族天羽之境。远远望去,空中出现了一条条错落有致的大道小径,在这些空中出现的依托上,是一座座宫殿居室,它们有的早已超出了“路”的大小,险险悬在半空中,却不下落,看起来倒像是浮宫一般。
如果能再后退数百里,才能发现,这些半空中的“道路”竟然是树的枝桠,凤族的整个天羽之境竟然都是建立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的!这大树上达天,下抵地,令人一望之下就心生敬畏,感叹造物主的雄奇。
苍羽和白翎两人径直来到大树东方,那里是凤主所居的“建木宫”,也是天羽之境四大宫殿中的主宫殿。
经过通报,两人得到允许后进入内殿,层层叠叠的轻纱帷幕后面,似乎躺着一个人影。那人背对着他们,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他一头如墨的黑发,其中还带有丝丝缕缕的金色,看起来炫目又耀眼。
苍羽跪下道:“主上。”
那人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好似累极不愿说话。
苍羽正疑心他主上身体还未恢复,就看见主上一只手撑着身体,慢慢从榻上坐了起来。
“我多年沉睡不知世事,你们先说一下你管辖范围内的事吧。”临风淡淡道。
“是。”苍羽应下,他身为苍鹰,是凡鸟中的王者,主管人间诸多领域。这些年来主上不在,凤族大乱,虽然他极力维持所辖领域秩序,但是由于敌对势力的破坏,还是收到了诸多侵扰,也丧失了一部分管辖权。
临风只是安静地听着,并未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苍羽说完之后就退下了,料想主上现下回来,肯定已经听不少人汇报过情况了。果然,之后临风又宣见了青鸟,毕方,比翼鸟、重明鸟等下属,向他们了解了鸟界大致的情况。
等到基本上所有鸟类都汇报完成之后,临风示意重明鸟修未和苍羽留下。
凤栖梧二十七
临风问道:“现下孔雀状况如何?”
重明鸟应曜道:“雀贼包藏祸心已久,自您……后,就勾结鸟界怀有不轨之心的徒众,侵夺土地,危害人间。之前我等不曾对他有所防备,被打的措手不及,因此失去了很多疆土。而今我等已经渐渐控制住了局势,打了不少胜仗。如今主上又回来了,自然叫他自尝恶果。雀贼纵容属下危害人间,迟早会遭到报应。”
临风点点头,思考了一会道:“做的很好。既然缪青急于开拓疆土,就偏偏不叫他如愿以偿。在中土多加人手,困住缪青的中坚力量,我有的是时间陪他慢慢磨,但他却耗不起。”
应耀领命。
临风扶手踱了两步,又对毕方鸟道:“云炎,凤族之事,还要劳烦你代为处理一些时日。”
苍羽和比翼鸟夫妇大惊道:“这是为何?主上还要离开吗?”
毕方鸟云炎神色淡淡,声音也不起波澜:“主上还要下界吗。”他这虽是问句,但口吻仿佛已经确定。
青鸟于医道上颇为精通,皱眉道:“可是主上魂魄并未完全融合,这样下界的话,不仅自己身体受损,且下界后能力也会受到限制。”
临风却道:“事有紧急,不得不如此。”他不放心他的人类。
青鸟和其他人还要再劝,却被临风一个手势给制止了。只好低下头不发声,但是内心究竟是否赞同却不得而知。无论如何,临风身为凤主,他的命令是所有鸟类都必须要遵从的。
临风见状道:“准备下界事宜。”立时有随侍人员将他的话传达出去。
对于遥远的凤族发生的事情,还处在人间一个偏僻小角落的乔以桐全然不知。他与商队居住在一起,沿途生活了赶了两三天路,也路过不少城镇,几乎在每个镇都发现了暗中追捕他的风云渡弟子。好在乔以桐和凡人混在一起,一时难以被人察觉。
陆一帆一家受风云渡庇护,才得以在明京城拥有一席之地,再加上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是风云渡弟子,因此每次遇到风云渡之人,陆一帆都会好生款待一番,给予丰厚的资助,顺便探听那人近况。这次从风云渡弟子口中得知乔以桐不慎遇袭,现下被带到风云渡外生死不明的消息,心中好一阵突突乱跳,半晌才强颜欢笑着将那弟子送走了。此后沿途却一直心神不宁。
乔以桐虽然有意避开风云渡弟子,但他神识放开,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待听到那蹩脚的借口时,忍不住笑道这一定是以玄为了保住师尊的颜面才放出的假话,只是不知有多少人会信?
“陆兄,想什么呢?”乔以桐走过去,将一个刚买的玫瑰酥饼递给陆一帆。陆一帆一愣,谢过吃了起来。之前乔以桐直呼陆一帆其名,旁人见他不叫陆一帆“少爷”“少主”,便责怪他不懂礼貌,陆一帆倒不是十分在意,还让他叫他“大哥”,说这样更亲切些。可这身份不明的人却只愿意叫他“陆兄”。
“小佟,你病好些了吗?”陆一帆关切道。
乔以桐不肯透露自己姓名,只取自己名字最后一个桐字为姓,说自己姓佟。这几天陆一帆招待风云渡弟子时,未免麻烦,都说自己生病了要独自休息,并不与风云渡之人接触,是以陆一帆有此一问。
“好多了,本就是晚上受凉了才有的小风寒。”乔以桐道。
陆一帆道:“之前早就与你说可以到我帐中休息,我的帐篷最暖和,你又并不是不清楚。”
乔以桐笑笑不说话。陆一帆看着他弯弯的明亮眼睛,神思恍惚。越与这姓佟的少年相处,就越觉得他身形,气质和乔以桐相像。结合风云渡弟子带来的消息,是不是可以大胆猜测,眼前这个少年就是乔以桐?可是,乔以桐一向清雅高傲,对待陌生人往往神色淡淡,甚至不加理会,似乎还有一些洁癖……可是眼前这个人衣服有些破损脏污,人也挺好相处,他真的会是乔以桐吗?
乔以桐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也自然不会特意揣测他的心思。自己去窗前去看风景了。
当他横坐在窗台上,手肘随意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背斜斜倚靠在窗户边框上时,身形一下子与陆一帆脑海中站在飞檐翘角上的少年重合,使陆一帆的心突然间快得像是要跳出胸口,几次想上前去询问,到最后却生生忍住了。
几日后,一行人正在栈道上行走,他们已经来到了冲南府,有名的崇山峻岭汇聚之地。山上生长着很多修真界所需灵药,但是由于地形问题,这里很难建造道路,采药或者买药的人只能从栈道上去。栈道一侧是嶙峋凸起的尖锐山石,另一侧是一望就令人心生恐惧的万丈深渊,脚下却只是薄薄窄窄的一层木板。大家走在上面,只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份。
乔以桐只消展开墨云扇,疏忽之间就能登临绝顶,但是现如今他扮演一个凡人,自然不能这样做,他也不甚在意,和大家一起爬栈道,途中还悄悄帮助一位差点摔下去的老者稳住身体。
正走着,忽然脚下的木板开始颤抖起来,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咚咚咚”声,在场众人都警惕起来,陆一帆做了个手势让大家做好准备。忽然之间大家都静了下来,除了身边人的呼吸声和山谷下吹上来的风声,只能听见那一阵阵的“咚咚”之声越来越近。正紧张间,又有一个年老的□□声传来,嘴里不清不楚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这时众人才看清楚原来对面跑过来一个老道士,这咚咚声音就是他在栈道上面疾跑发出的。
道士没想到对面有人,来不及刹住脚就撞到打头的领路的汉子,那汉子嘴一张就要开骂,却被道士推到靠山壁的一边,急急忙忙道:“快跑啊!快跑!”
他这样疯癫,又有谁肯理他?那道士横冲直撞过来,人人自危,只怕被他不小心挤下悬崖,但道士只把人往栈道里面推,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这么狭小的缝隙跑,竟然也全无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