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
“……”
空气突然安静。
陆锋的眼神微妙,泰山崩于眼前都能不动声色的陆先生被这两个字震了一震,竟一时无法回话。他面色几经变化,沉吟许久,最后拍了拍小孩的脑袋。
“我的意思是,你该叫我的名字。不过……”
男人的声音停了停,话头一转,语气戏谑——“你要是想这么叫,在人后也行。”
季冬桐脸色爆红,徒劳地张了张嘴,又闭回去,眼睛又染了水色,看起来尤其好欺负。
在外面扎人得像狼,现下却怎么看着都想讨人喜欢的家犬。陆锋的手指弹动两下,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再逗逗他,但季冬桐虽然软成一团,好歹跑还是会的,在男人还没拦住之前就蹦下了床,低着头一脸认真地穿衣服,神色平静,只是后脖子全红了。
陆锋看着床头欣赏了一会儿小孩的窘态,这才笑着下床换衣服。男人的背肌在光线下分明得像美术室里摆着的石膏雕塑,透着内敛的力与美。季冬桐的眼神不自觉地飘过去,看见陆锋的脊背上有几道长长的红痕,他愣了一会儿,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后抬起手,温柔地亲了亲一直戴在食指上的戒指。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继之前满天飞的小道消息之后莫城又传出了一件大事,说是刚甩了陆先生的秦甄要和刚回国的蓝家的继承人结婚了——这无疑是坐实了前阵子秦陆分手是秦甄在国外有个老相好的传闻,顿时在家里没事干的夫人太太一通欢欣鼓舞,高高兴兴地搓着麻将聊了个痛快。
富太太们毫无危机意识地嚼着口舌,奔波在外的男人们却因为连r.ì来的动静心惊胆战。莫城现在就像一片大湖,上面热热闹闹鱼鸟成群,下头却暗潮涌动,说不清什么时候漩涡就彻底起来,把原来的平衡搅个干净。
秦老在半靠在床头,他往常总是在书房,现在却连从房间到书房这么短短一条走廊的距离都不太走的动了,人一天较一天乏,睡过去的时间多过清醒的。
门被敲了敲,老爷子没应声,外头人便自顾自地推开门进来。
秦朝的手上端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杯水和两个药瓶。他确确实实肖像当年的秦诤,眉毛眼睛和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神似。只是老爷子好读书,读得还是孔儒老孟,脸上多了些书卷气,在商场之下就给人感觉温和儒雅。而秦朝不同,他一打眼眉宇间就透着一股子凶悍之气,不像从小在书堆里长大的读书人,像藏在刀鞘里的凶刃。
秦老看着大儿子一步步走过来,扪心自问——在之前秦朝的母亲还活着的时候,秦朝是不喜欢他强塞给他的那些书的,也会发脾气、和他闹。等到他娶了老二的妈秦朝才收敛起来,处处乖顺——这么过度听话与懂事,甚至不问他关于自己母亲突如其来的死亡的半句话,他j.īng_明一世,到底是被什么蒙心肝,竟一点都不觉得反常。
“爸,吃药了。”
秦朝把托盘放下,面上神色淡淡。
这药是一个有名的医师给秦老配的,主要是养生,强身健体之效。他从五十岁之后就开始吃,配合着少烟少酒,人体随着衰老会频繁出现的那些症状极少会出现在他身上。这药按时能吃一两年,每隔几年要去医师那重新配,原来都是他亲自去,然而两年前他为个新兴项目沉下全部心思,秦朝便主动提出帮他去配药。彼时老二秦镇还在埋头和他一起做这个项目,一副巴不得秦朝来抢功劳的样子,他还曾感慨过老大的孝心……
只是几个月前才得到消息,说是那位名医三年前就死了。这消息藏得太深,来得太晚。
秦老爷子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盯了那两个药瓶一会儿,忽然对着儿子招了招手。秦朝犹豫一会儿,便迈步到床边弯下身,平视老爷子。
秦老抬手抚了抚他的头,秦朝的身体僵硬一瞬,随即不动声色的垂下眼,任由老爷子像回忆什么似的轻轻触碰他的脸。
“你那时候,才这么一点高。”秦老把手收回来,在他面前比划一下,“就像是昨天的事。”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秦朝把眼睛抬起来,“我现在长大了。”
老爷子脸上浅浅的温和与追忆慢慢沉下来,像是石头被吞进了泥潭里。这两天以来他明显的衰老了,脸上的皱纹一下子冒出来,像斑驳的树纹。秦老沉默地和自己的大儿子对视,对方确实已经彻底长大了,长大到了如果秦朝不弯下腰来,他就只能央视他的地步。
过了许久,秦朝把身体退开了。老爷子伸手去拿那两个药瓶,秦朝看着他把药片吞下,把水杯递了过去。
秦老就着温水把药咽进肚子,他静静看着收拾托盘准备下去的秦朝,在对方就要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忽然开口。
“老头子我吃了药,你心上的伤口会好吗?”
秦朝的脊背在衣服的掩盖下用力紧绷了一下,他缓缓打开门,平静的回答被关在门里。
“等你见到我妈了,你就知道我会不会好。”
蓝振国和秦诤是莫城有名的先驱实业家,时隔二十年后老友重逢,蓝家儿子和秦家姑娘订婚,亲上加亲,大宴宾客。订婚当r.ì莫城有头有脸地都去了,秦老爷子连r.ìy-in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一瞬间有了j.īng_神气。
酒宴散场,屏退佣人,老爷子换下西服躺在床上,那股强撑着的j.īng_神气被一下子抽走,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被上头哥哥压着埋头于公司事务的秦镇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蒙了头,一个大老爷们终于红了眼睛。又是觉出自己不孝没伺候床榻,又是恨秦朝把老爷子身体不好的消息瞒得死死的,只能把秦老的葬礼尽可能办得风光,也算是尽了孝心。
短短几天里秦家就出了两件大事,只是一个是喜事,一个是丧事。
老爷子葬礼那天陆锋带着季冬桐去了,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外面套着同色的大衣。几天前秦甄订婚的时候还是大晴天,也许正是因为太yá-ng出得多了,秦老下葬的时候就飘起了雨。连绵的,像是怨女的眼泪,透着一股潮s-hi的凉气。
秦朝和秦镇都没有打伞,站在老爷子的墓碑前。秦镇的眼眶明显是红了的,喉咙里低低发出哭声。而秦朝站在那里,笔挺的,僵硬的仿同秦老坟前的碑石。他的脸上全是飘落的细雨,整张脸都s-hi了,因此也就看不出哭了没哭。
季冬桐跟着陆锋穿了一套黑色的正装,他落后男人半步站着,半长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绑着马尾,张扬的容貌在肃穆的墓地里贵气得像是毛色华丽的乌鸦。已经入了冬,冷风吹过,季冬桐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陆锋注意到了,让小孩合了伞,脱了身上的大衣盖在他身上,把对方揽进自己的伞下。
两人这便紧挨着站住,借着宽大的大衣的掩盖,季冬桐小心的勾住男人的一根小指,他看着在墓碑前痛哭的秦镇,默默攥紧了男人的手。
他们立在墓碑右侧,靠近秦家老二这边。正面对着的就是立在左侧的秦镇和蓝译泽,他们也是同撑一把伞,秦甄没有化妆,脸色是苍白的,她的头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上,蓝译泽很温柔地搂着她,一下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
季冬桐视线和他对上一瞬,随即平淡地错开。他的头侧向一边,低领的西装暴|露出光滑的后颈,上面青青紫紫的吻|痕和指|印像花一样绽放。蓝译泽微微眯起眼睛,他的手仍尽职尽责地安抚着女人的肩、背,视线却像闻到了r_ou_味的鬣狗,牢牢地黏在季冬桐的脖子上。
然而那斑驳的痕迹很快被一只手掌掩住,陆锋从小孩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指,大掌独占意味强烈地覆上他的后颈,视线不偏不倚地对上蓝译泽的。
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j_iao汇,陆锋目光薄得同刮骨的刀,他平静地和人对视片刻,暗沉地双眼透出无声的轻蔑。蓝译泽狠狠皱了皱眉头,他的手用了点力,不小心拽下了女人的一根头发。秦甄仰头看他,他垂下眼,歉意对她笑笑,低头轻轻吻了吻女人的额头。
葬礼结束,陆锋带着季冬桐上了车。蓝译泽的视线扫过他们的背影,缓缓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把哭累的秦甄送回房间,蓝家父子又跟秦镇打了招呼才走。他们身后的秦朝沉默地站着,既没有阻拦,也没有上前c-h-ā手寒暄。
蓝老先生回去之后就有些乏了,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吹了半天风,去的又是故人,难免劳心伤神。他进了书房,翻了翻当年他们几个人难得的几张合照,大部分是上报纸的时候拍的。
陈静煮了姜汤送进去,过一会儿来收茶碗的时候老先生已经在书房内间里的软榻上睡了——以前蓝振国在书房看书看的再晚也会回房间,近些年就不行了,岁月不饶人。往往看书看到一半就犯困,也懒得再回去,就习惯在书房里开出一张床,累了就在这儿睡,不回去——她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看了老先生许久,没有叫醒他,只是给对方掖了掖被子。
夜半,书房里已经响起鼾声。陈静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安静地像个死人,只有紧紧捏着睡裙下摆的手在轻轻颤动。
门被推开,蓝译泽光明正大地走进房间,甚至没有回手再把门带上。他轻车熟路地掀了陈静的被子,压在了她的身上,身下女人的身体克制不住地发抖,蓝译泽像是很有意思地笑了一下,咬上女人的耳|珠。
“这是在躁什么呢?又不是第一次背着老公和继子上床,嗯?”
陈静咬死了唇瓣,一声不吭,鲜血从被她咬破唇上溢出,沿着线条姣好的下巴滚落到了锁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