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元青沉默一阵,旁边的小将见他迟迟不开口,便用手猛地掐了一下他的胳膊,使他吃痛地叫了一声,而后缓缓开口道来:“……,当时,瑶瑟对应天府帝星、修兰对应地藏帝星、谦久对应东合帝星,而旭国则对应祁峫帝星。地藏、东合以及祁峫都群聚于星空西北处,唯天府独立于东南。戌时半刻,谦久星象家邹大人观测到天府星隐耀金光,而其余三颗帝星,虽群聚共生、本是蓝灰影环绕,又与天府相隔甚远,却霎时间内,齐齐被天府星染上金光,似是被天府星夺去生气。”他顿了顿又继续道,“邹大人观测至此,似觉不对头,于是暗中传信至修兰和旭国,约见我和旭国星象家。我们三人一同解读出星象预兆后,便上奏至各自圣上。最终,三国国君一同商议此事,决定与俞国联合攻打瑶瑟。”
尚琐离的注意力全在他描述的星象轨迹,之后后半段,有关解读星象、三国商议之事,都无关紧要。
“戌时半刻……隐耀金光……隐现灰影……”尚琐离小声喃喃道。
卿如仕一直盯着尚琐离,观察后者的反应。
(这表情……莫非是从晋元青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不对劲的事?)
他这么想着,眉头便也悄然皱起。
尚琐离回过神来,发现他这么盯着自己,便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已从晋元青身上获得了有用的情报,不用再留人。
届时,晋元青便被两位小将拖了下去。
作为修兰的星象家,落到祥凤军的手里,自然是要被处决的。
X.
祥凤与复国军胜于修兰后,还需待到次日才可回天坛领功。
“……”
尚琐离在帐篷内托着下巴,盯着帐篷顶部发呆。
他曾是皇子,与瑶瑟星象家打过交道,但只记得少许星象占卜的要点。
自那日审问晋元青后,他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当下,瑶瑟星象书籍不在身旁,他无法为自己解惑,只得空余烦心事。
哗啦。
他翻了个身。
“戌时……”
他下定主意,一回到院内,便要到书房查阅一番,无论真相为何,总得先放下心底的石头。
☆、第三十四章
青鹴镇郊外,四合院内。
源溪一行人候在书房外,不断听到房内传来书本掉落的啪嗒声,想是尚琐离在急忙地翻找着什么书籍。
一旁的齐岸与黎音先对视一眼,又双双朝后瞄一眼其他线人,只见他们皆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源溪背手而立,微皱眉头,隐感不安。
尚琐离在书房内不断地翻找着瑶瑟星象书籍,线装书落了一地也忘了拾起,只任由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点落在地,手头上的动作一刻没停。
许久,他终于从其中一本线装书中翻出几张零落的纸,纸虽已破旧到泛黄的程度,可依旧能从上面发现一堆密密麻麻的篆体字。
他攥着这几张纸,紧盯着它们,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起来。
X.
卿如仕与几位祥凤军团长皆单膝跪于皇宫朝堂。
站在龙椅旁的丞相正宣读着此次战役的成果。
待宣读完毕后,墨自启简短而欣慰地“嗯”了一声,而后目光落至卿如仕身上。
“朕若没记错,你会于一年后正式接手卿府当家之位,届时,接职将军。”
卿如仕抱拳,郑重答道:“是,依陛下当年的旨意。”
各世宦之府的准当家正式继承家业的年纪,都是由皇帝定下的,被授予军权的卿府的传位年纪,墨自启自是记得一清二楚,其实不必多问卿如仕。
“此次保卫韶阳之战,你立了大功,这接位之事,也不必等到一年后了。”墨自启起身,“三日后,与裘府独子一同正式继承家业便可。”
墨自启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与卿如仕一同单膝跪着的各大团长,都大吃一惊。
祥凤世宦子弟若被圣上亲许提前继业,则意味着,皇帝认为他们将对整个祥凤的政治发展起到莫大的作用,应当得到朝廷重用。当今世界重文轻武,故得到提前继业的昭示的,通常只有文宦子弟,可这次得到这般重赏的却是身为军权世家子弟的卿如仕,意义之重,可想而知。
卿如仕暗自勾眉,虽觉欣喜,可也缓缓抬首,谨慎地问道:“陛下,此次战役,我军……”
他稍加试探,只为搞清楚,墨自启究竟知不知道瑶瑟复国军参与了这次的战役。
谁知,墨自启只伸手打住,淡言道:“无关紧要之事,不妨留至三日之后,大喜之日,不可扫兴。”
卿如仕总觉不对头,可群臣大众就在旁边,现下若急着追问皇帝,恐怕也是不妥的。
他稍待片刻,便重重地磕了个头,“末将,谢过陛下。”
“陛下,”卿如仕忽而抬首,想起自己还有事想求墨自启,“末将还有一件事,望陛下开恩。”
“讲。”墨自启简短地准许了。
“陛下想必还记得早先那逃出棋仙楼牢房的白衫青年。”卿如仕说道,“末将还有两位朋友,也与那位白衫青年一同被大殿下打入冤牢,可时至今日,仍然不知所踪。”
墨自启轻抚下巴,沉思一会儿,道:“墨象司虽是朕的亲骨r_ou_,可这等孽事,全是他自作主张,再具体一点的,朕也一不清二不楚。”忽然,他重重地将手搭在龙椅把上,“朕只知,墨象司的手下现下都还留在棋仙楼,至于谁是被威胁的,谁又是自愿效力的,还得审问过他才能知晓。你若实在心急,现下便可到棋仙楼看看。”言罢,墨自启将一块淡金色令牌递给丞相。
丞相又将令牌递给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大臣,大臣又将令牌继续朝下一位递去,几经转手,令牌终是落到了卿如仕手里。
卿如仕再次谢过墨自启,而后头也不回地飞奔到棋仙楼,找雾桐去了。
卿如仕一踏入棋仙楼,便遇到几位没比他矮多少的壮汉。
他走上前,y-in沉地问道:“被你们抓来的红衫少年现在在哪儿?”
“什么态度,你小子这算是什么态度?”壮汉用拇指指着自己的胸膛,“我们可是大殿下的手下,你不知道你这是在……”
卿如仕毫不犹豫地举起右臂,出示方才墨自启交给他的令牌,不语。
“……?!”
皇帝的令牌自是权威的象征,卿如仕靠着这块令牌,得到了壮汉们的指示。
“谢过。”他皮笑r_ou_不笑地道了声谢,然后冲向壮汉们方才所指的某间位于三楼的卧房。
嘭!
卿如仕猛地拍开房门,只见雾桐一动不动地躺在房中央那张金红相间的床上,赤_裸的身子只用一张轻薄的床单稍稍覆着,剩下那□□在外的皮肤上满是紫红的被强迫欢爱的痕迹,令人触目惊心。而雾桐本人,则双眼紧闭,似是昏死了过去。
卿如仕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近,“小辣椒?”他这么轻唤着,同时伸出手,碰了碰雾桐额前那几缕汗s-hi的头发。
对方没有反应。
“戚!”卿如仕紧握拳头,指甲似能割破大鱼际。
半晌,他将雾桐连带其身上覆着的薄单一同横抱而起,离开了棋仙楼。
回到骰柏院,卿如仕将雾桐放到卧房的床上,为他盖好被子,这才走出卧房,轻轻阖上门。
缘央在门外等着,方才一直无言。
见卿如仕出来了,缘央便上前一步,“为什么现在才将人找回来?”他冷言问道,“还有,我刚回到这院子时,便见到一群小厮丫鬟在打打闹闹,这院子的运转,究竟成了个什么气候?”
刚将人救回,便被缘央面有愠色地抓着问,即使是卿如仕也不禁皱起眉:“我之前一直在打仗,如果不是玉笙帮我出谋划策,干掉了修兰的那群家伙,雾桐现在恐怕还在棋仙楼,指不定要被虐待成什么样。”
缘央冷哼一声,道:“恐怕这一仗打下来,你心心念念着的也不过是觞鹭那个家伙,救回雾桐不过是进皇宫之后顺手牵瓜而已。”
“雾桐是你的人,你要想救人,总得先考虑自己该怎么去救人吧?”卿如仕歪头道,“于情,你们的境遇,自然是值得怜悯的;于理,我却没有任何帮你们的义务。”
“当初是你自己答应了要帮我,这下倒想帮人只帮一半了?”缘央稍变脸色,少见地气急了,“裘大人也帮过我,但他何时会帮人只帮一半?”
看他这倔样子,卿如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可他心知两人观念南辕北辙,便是嘴上斗气来,也争不出个高下,于是不再多言。
小时常听长辈们将门当户对放在嘴边,他那时还嗤之以鼻,豪情壮志地扬言道如果将来的真爱是平民子女,那说什么也要将其娶进门,都是好好的人,偏要分个三六九等,简直荒谬。可随着年龄变大,卿如仕却渐渐理解了,所谓门当户对,其实并不完全是将人分阶的糟粕,更多的是对阶级分化造成的三观差异的无奈。
作为衣食无忧的世宦子弟,卿如仕既无法理解雾桐对金钱的执着,也无法理解缘央那对人对己都要求极高的完美主义。他虽知,缘央和雾桐都是从小待在盼香阁这种恶劣的环境长大的可怜人,难免会染上恶习,可怜惜归怜惜,自己与他们,终究不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