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琐离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姬非荒那边的情况,打算找准时机,引起姬非荒或者俞国皇帝的注意,好套出元锦情报。
他轻轻地,踱步至人群边缘。届时,姬非荒的声音变得渐越清晰。
“哎哟,哪能指望派钱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依奴家之见,当划靳青苑为景区,吸引别国的百姓们,没准那些经济都稳妥了的国度倒肯在元锦投钱了。”一位大妈如是说道。
“姑娘,这提议倒好,可宫内只得靳青苑这一妙处,能让朕批阅奏折之余,前去散心赋诗。”姬非荒道。
“不如将靳青苑东处那片清湖划分出来。”一阵年轻的男音引起了姬非荒的注意,后者稍稍扭头,便见一身着红纹白衫的少年正朝自己这边缓缓走来。
其实,尚琐离只希望能让姬非荒和俞国皇帝注意到有自己这么一个人站在他们身边,并没打算真正引起他们的赏识。
姬非荒牢牢地盯着尚琐离,似是眼睛被定住一般,待几秒后反应过来,便挑了挑眉,道:“哦?依你之见,如何才算是最稳妥的方案?”
尚琐离轻点头,从容舒眉,答道:“至每年春分、小满以及芒种之日,便对外开放几日,这样,既不影响陛下您的作息,也能让元锦在他国国君眼中显得更为体面。”
不知不觉间,百姓们已同俞国皇帝聊了起来。
姬非荒却反而与尚琐离面对面地交谈着,他见眼前这白衫少年长得倾城,同时政治素养也不赖,暗地里便起了狼心。
姬非荒与尚琐离聊着聊着便沿着寝宫长廊,行至靳青苑。
“哈,这事你铁定是迷迷糊糊的,还需由朕点道几番。”姬非荒打趣道,“元锦最近虽无太大波动,可军职有缺口,若谦久或旭国突然向咱们大打出手,那后果可就够呛了。”
“那元锦官制可是日臻完善了?”尚琐离不失温婉之气地问道。
姬非荒无奈地提了提肩膀,“也便剩武官缺口较大了,毕竟,当下中陆各国皆是重文轻武,元锦与它们比,也就刚建国不久,这短时间内便不指望转型了。文官们倒无太大问题,只是制度刚起,那群大臣们的办事效率,朕就是心急也提不起来。毕竟,都是刚上任不久的人,总需个适应期。”说着,他突然伸手,轻轻揽了揽尚琐离的腰部,“琐事提多了便会扫兴。今夜,不妨与朕一同,至莲池赏月品酒?”
尚琐离桃眼弯作上弦月,婉拒道:“陛下盛邀,Cao民自是……受宠若惊。此次前来,只为提点陛下一二,今晚已与他人有约。”听闻今夜,俞国皇帝会到金鹏园,与百姓们一同品酒。尚琐离已在姬非荒这边套出了有用的消息,下一步,便打算到俞国皇帝那边瞧瞧。
姬非荒见自己被拒绝,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
“不碍公子要事。”他这么笑着答道。
X.
祥凤天牢的结构虽与普通牢房比起来要更为讲究,可囚犯的待遇倒不一定更好。
萧定自被打入天牢起便受了不少皮r_ou_上的苦头,幸而他从小练武,这破皮之伤,忍一忍便只当是在比武场上被同门师兄弟刮个几刀。
然而,苦头是受了,可上头磨磨蹭蹭的,到现在还没决定该怎么处置他。
“这群人的效率,敢不敢再慢一点?!”萧定自言自语地咒骂道。
轰隆。
突然间,他听到墙上传来些许声响,一转头,只见来人是墨象司,顿时一愣。
“你不是逃了吗,还跑回来作甚?!”
“谁逃了,”墨象司不服气地回击道,“本王辛辛苦苦在各大寝宫内躲来躲去的,也就今天才找到机会接近密道,跑到你这儿。”
当日,他溜得不见踪影后,墨自启只CaoCao地下了一道悬赏金并不怎么可观的通缉令,似乎并没有将这个共犯当成威胁。
“哟,你还在这皇宫里挖了密道啊?真是好心机。”说罢,萧定啧啧两声。
墨象司得意地扬起头,道:“这下知道本王的厉害了?”忽然,他又一阖眼,许是事态紧急,便连跟萧定作对的心思都没了,“来这里是有东西要交给你。”
萧定仰头闭眼,无奈道:“怎么,不会是你老爹给我下的宣判书吧?小爷我都死到临头了,你这家伙还在这……”
就在说话之际,他感觉喉咙里被塞了块东西,可他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就吞了下去。嚼了几口,他发现嘴里这东西味道有点儿怪,于是猛然惊醒,诧异地瞪向墨象司。
“呃!”
霎时间,两人都觉头昏脑涨、视线迷乱。
待稳定下来后,萧定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居然站在牢门外,而眼前的人,正是墨象司本尊的身体。
“这好像……”萧定伸出手指,这捏捏那摸摸。
(嗯,是小爷我的身体。)
“你脑子生锈了吧?”萧定怒视墨象司道,他猛跨一步,隔着牢门,双手抓起对方的衣领,“好不容易找到我这么个替死鬼,居然还傻乎乎地换了回来?”
墨象司哼了一声便自顾自地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扭过头不再理萧定。
咯哒。
“……哼?”萧定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许是巡逻士兵的队列快要行至天牢了,“坏了,小爷我先溜了。”他一个激灵,翻身滚进了墨象司早先前来这里时用过的密道。
☆、第四十三章
卿如仕将雾桐葬在骰柏院附近的一处山林内,好让自己和缘央都能时不时前去祭奠这死去的红衣少年。
自此,光y-in继逝,韶华不由玉损止。
X.
“末将在。”
卿如仕双手抱拳,单膝跪于朝堂,静待墨自启下达旨意。
今日一早,卿府便接到昭示,曰启帝有令,请卿将军速速前去领命。
“年仅二十又六便继任将军之位,你倒是祥凤之内的第一个。”墨自启双臂分别搭在龙椅的左右椅把上,右手食指不断地轻点着椅把,“朕令你前往极北边疆,守卫国土,直至下一次军令召回,届时,自会重重地赏你一番。”
“……?!”卿如仕的心像是有针扎入。
极北边疆,是祥凤国土内,环境最为恶劣的地带,被派去极北边疆进行国防工作的将士们,归存率不及两成,其中,殉职的将士们约有九五成死于当地的恶劣气候以及各种灾害。
——皇威为末,权贵则落。
(皇威……为末,权贵则落……)
卿如仕霎时间瞪直了眼,恍然大悟,可一切却已太迟。
启帝打从一开始便觉得卿府武职过重,日后恐怕会威胁到自己的帝位。于是,为堤防卿如仕率军造反,他决定趁早出招,除掉这隐患。而最妙的招,便是先予重赏、升其官职,再以官职升迁后更需卖命效力为由,将其打发至几乎无人复返的极北边疆,任其自生自灭。
尚琐离给卿如仕传的八字信,其意图正是让卿如仕想法子,脱离祥凤朝廷的控制,好避开这灭顶之灾。
只可惜,八字一句,太过简短,卿如仕没能及时领悟到其中的真正含义。
“……”卿如仕咬了咬牙。他明白,一旦接旨,自己的未来便是九死一生,可若不接,启帝便会以“卿将拒旨,恐有二心”为由,将卿府抄家,若手段再狠一点儿,甚至会暗中处死卿府上下几十人口。
他可以潇洒地放弃自己的军职,但置家人的x_ing命于不顾,他做不到。墨自启究竟有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他不得而知,也不需得知。
他的嘴唇传出腥甜的味道,许是方才咬牙时太过用力,一不小心,便咬破了皮。
(以我一人x_ing命,换卿府上下安稳一世,倒也落个心安!)
只是不知他的玉笙,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可会想起曾有这么一个人,同乘一骑、并肩谋策?
卿如仕稍顿片刻,伸出双手,接过军旨。
他以低沉到仿佛能穿透朝堂地面的声音,开口道:“末将,领命。”
X.
夜幕降临,姬非荒闷闷不乐地拍了下靳青苑小亭的红柱。
——今日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位美如尤物的人,他倒想将人留下,好端在手心护如珍宝。可谁知,那人竟如此不识好歹,婉拒了他这个皇帝的盛邀。
姬非荒不禁举起酒杯,痛饮闷酒,没一会儿便将自己灌得微醉,“君子……好逑……”
半晌,他稍醒了酒,便“哐当”一声丢下酒杯,心道这时分,胞兄没准还在金鹏园内与百姓们其乐融融,于是踱步离开靳青苑,前往金鹏园。
姬非荒刚一踏入金鹏园,便隐约听到一阵笑声,其中一个是俞国圣上也即是他的胞兄的声音,而另一个,略为耳熟。
“……”
他脚步放慢,轻步上前,打算偷偷地瞧个究竟。
只见谈笑风生的那两人,正是俞国圣上与今日那位身着红纹白衫的少年。
姬非荒稍眯起双眼。
(呵,婉拒朕的邀请,竟是来约见皇兄了。)
他顺手搭上身旁的美人树那寥寥几根垂下的枝干,无意间重重一捏,竟是将几根枝条“咔嚓”一声连同叶子拽了下来。
熊熊烈火,悄然种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