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蛇+番外 作者:豆儿太岁【完结】(7)

2019-05-23  作者|标签:豆儿太岁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龙哥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但他也实在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天生万物皆有灵,一花一Cao藏生机,四季的枯荣是植物的生发与死灭,岁月倥偬,人生一甲子道匆匆,于Cao植来说则不知已走过几个寒暑,历过几轮回。妖是不分r_ou_身与叶脉的,聚灵以成,便都是活生生的。人有魂魄,妖有一息,皆乃世间的一抹存在。

温热的粥又被放近了枕边,大蛇凉血的手指圈起来,在卢蝎虎额头轻轻弹了一记。

“杀生是孽,但他生我无喜,你死了我舍不得,对我来说你生就比他生要紧。我只顾你生,不顾他们!”

卢蝎虎抬手抚着自己的额头,不知为何脸有些热,心里头觉得熨帖极了,可开心。

“赶紧吃!养好了接着下蛋去!”

卢蝎虎愣在当场,硬生生把将要出口的话给憋回了肚子里。

是好话,感激的话,袒露了点滴心迹,回到肚子里之前路过心门,还是不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个笨丑丑,你不给本座暖床还想叫谁来?”

龙哥直眉瞪眼地给卢蝎虎喂饭,心里头也藏住话,嘴角却总不受控制地往上勾。

可惜顾自凄凉的卢蝎虎始终不曾留意到。

第10章 十、可笑总自欺

一月复一月,龙哥是成日里哼哼唧唧抱怨日子乏味难捱,对卢蝎虎来说则有如白驹过隙,恍惚便入了秋。人家掐指算日子,小子数着蛇卵计岁月,自讶前后竟已育过三回无胚的蛋了。连着休养那几日,加一块儿,人蛇合居倒有小四个月。

不同于龙哥的百般挑剔,卢蝎虎身世使然,自幼逆来顺受,活得很有些清心寡欲。更甚者,有了龙哥和虎子陪伴,不再独自于世上踽踽戚戚,卢蝎虎只觉真是再好没有。

再看半蛇之身的虎子,大约尚不通人事,世间诸般诱惑妨不着他,但凡有个温良淑德的卢蝎虎能叫他时时黏着,同样过得无忧无虑自在满足。

原本凭龙哥的道行,该当也是心中有明月、清风不扰行的,然而深山幽居好清静,到底他是山主,身边不乏小妖小怪伺候孝敬,亦常有过路的、慕名的、故交旧友登门拜会,所谓清静便也是个高山仰止的清静。出了林界半入了人间,修为浅薄的小妖们不敢现身来谒,卢蝎虎的小屋又是离群索居,头顶上过路的鸟都没几只,每天就是他们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着实把龙哥清静出了一种遗世孤立的苍茫感。他突然深切体会到了女娲造人的心境——寂寞呀,是想破戒杀生都找不到个人来当冲头的无边遗憾!

而一旦龙哥叹息完想不到别他消遣,卢蝎虎的屁股就倒霉。肚子里揣起蛋都保不住屁股,肚子里没蛋的时候更保不住。

很多时候卢蝎虎已经不再相信龙哥曾经是母的了。哪怕他的女体妩媚婀娜玲珑有致,卢蝎虎都当他是个幻觉。因为他屁股疼,经常疼,非常疼,下蛋的时候最最疼。

“你就不错了。蛇身育卵,少说也得十多枚,隔壁蟒家的有过一回下了百多个呢!本座如今只为了修行,一次就叫你产俩,都是心疼着你的。”

闻听此言,卢蝎虎当即就劝龙哥多下山去经历人间烟火的洗礼,到凡俗中修行。身为一个有着化蛟升龙这般远大志向的老妖精,须得出淤泥而不染、入红尘而自清、吃人而不吐骨头的。这才叫定力!

龙哥结结实实扇了他脑门一巴掌,怒啐:“你才吃人呢!你全家不吐骨头!”

骂完了,变作个翩翩公子模样,施施然下山接受七情六欲的考验。

顽儿的事向来没准,龙哥每每下山少则三五日,至多的一回足过了十天才回来。到家一看,卢蝎虎cao持家务带娃孵蛋,还“贤惠”地独自把蛋都给下好了。

确非龙哥未将卢蝎虎存在心上惦念着因而错过产期,哪回离去前也都留下召唤的符咒,只捏在手中连呼三声龙哥,当即现身。可卢蝎虎一次都没用过。固然是小子不欲打搅了他人的逍遥快活,另一方面,一回生二回熟,生蛋亦没有生虎子那么疼,卢蝎虎已不会怕得无措,龙哥在与不在他自己都能应付。觉得肚子不对劲了,就返回小屋卧倒床内歇着,再翻出备好的软垫置于身下好生接住蛋,小心翼翼切不敢叫蛋壳磕破了。

卢蝎虎始终相信,凭龙哥吹毛求疵外加得理不饶人的德x_ing,但凡蛇卵有个闪失,他定管能叫自己重新生一遍。就跟当初生虎子一样。

而连着两回都是一脚跨进家门,正看见卢蝎虎在清理刚落生的卵,龙哥语气总显得怏怏:“你是打算临死关头也继续装聋作哑下去?”

卢蝎虎很累了,仍是天真地对着人笑:“不打紧!”

龙哥一把揪起想趁隙把两枚蛇卵统统笑纳的光头小虎子,一边吊打儿子,一边瓮声瓮气道:“蛋不打紧,人打紧!”

卢蝎虎怔了下,咧嘴露出发黄的豁牙,笑得丑憨丑憨的。

龙哥白他一眼,打个响指招来只山中Cao精,给卢蝎虎摆好了热汤美馔,自己捧住枚蛇卵盘腿坐在床沿,品茗似的一口接一口,笃悠悠慢饮蛋液。

惯例歇养过几天,卢蝎虎身子无恙,这日一大早就见龙哥梳洗停当正在对镜试腰带,显是要出门。还当他又下山游乐去,不料他推过一只盛着织物的托盘,令卢蝎虎换上。展开看来,见是一领色样朴素用料剪裁却上佳的秋衫,衬里还夹里一层轻絮,恰能挡一挡秋凉。

卢蝎虎捧着新衣不换不拒,傻愣愣的很是不明所以。

“啧,老是我一个人下山,没劲!”

卢蝎虎拍拍脑门又指指脸上的胎记,一个劲儿摆手。

龙哥瞪他:“虎头帽呐?天热时候不肯戴,依你了。这会儿都凉快着呢,去找出来!”

卢蝎虎苦着脸讨饶。

“不成!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我扛着你去!”

卢蝎虎跳上床扒着床柱,却意决绝。

龙哥一指吊篮里已经大了两圈的蛇卵眯眼邪笑:“不听话,本座现在就把二蛋吃了,带虎子回洞府。”

一言不合就咬人,咬人不够还吃蛋,不得不说龙哥逼人就范的手段委实粗暴下作,奈何行之有效。不需说第二遍,也不必确认,卢蝎虎是真信他说得出来就敢做。一个做了半辈子女妖只因厌烦就任x_ing当起了男人,还自己下蛋自己吃,更抱男人睡男人逼男人下蛋的蛇祖宗,卢蝎虎实在不认为这世上竟能有什么事是龙哥不敢想不会做的了。

“也不能这样说!”卢蝎虎在心里稍稍修正,“将事情颠倒过来看,叫他别当龙了,他是不会肯的;让他放过我,他也不许;犯天条的事他一样都不敢。哎呀,龙哥其实也挺怂的!”

这些话一字不漏全叫龙哥的读心术采去了,便听走在前头的他胸腔里重重地哼出两声冷笑,y-in阳怪气儿道:“胆子是不如你大了。你勇冠天下!”

卢蝎虎登时抿嘴捂心口,腹诽一句:“不是说好不对我用这术了么?”

龙哥扭头飞过一记眼刀:“那你就别老用肚子说话啊!”

“本来就不是要说给你听的。”

“这句你也没动嘴!”

卢蝎虎噎了噎。

“分明就是你自己图省事儿!”

卢蝎虎无法反驳。

“你还不如虎子努力向上,他都学会讲人话了。”

为了替既是妈又是爹的龙哥佐言,扒在卢蝎虎肩头的虎子当即说了句字正腔圆发音清晰的人话:“宝贝儿亲一个!”

于是他俩爹瞬时一个气瞪眼一个瞪眼怔,随即都来捂他的嘴。

龙哥低声咆哮:“小王八蛋,听墙根儿,不要脸!”

骂完了倏一顿,跺脚更气,愤然唾地:“呸!王八他二大爷!”

此刻,卢蝎虎的脸已红得跟热水烫了面似的,巴掌胎记颜色都跟着变深了,好像枚应季的绯叶张开在眼角,又譬如坊间新起的妆面描摹,竟是在他脸上焕发了一抹丽色,不比原来突兀难看了。

偏他果然听话,出门来老实戴起了童趣的虎头帽遮住瘌痢斑驳的秃脑袋,土黄色的帽帘披垂耳侧,各色碎花头拼凑出一张吐舌作怪的兽脸,还不忘额头正中拿黑线粗粗地绣上一个“王”字,威仪是没有的,可是滑稽逗趣极了。

两厢一搭,直将少年衬得活泼俏皮,哪里还见丑怪?眼前只得一个稚嫩无暇的娇儿郎。国色天香是未够,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滋、滋味?”思绪绕过一匝,龙哥猛地惊醒,不由被适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打了一激灵。甩甩头又望卢蝎虎,仍是越看越喜欢,心跳都有了怦然的节律,于是立即不敢多看了,撇过脸去瓮声瓮气催促:“不扯闲话了,瞎耽误工夫,赶紧走!”

便还踩着荒Cao葳蕤的土路往下去到繁华人世。

总以为将穿村过桥入市集走乡镇,孰料下山后路越走越偏,却越走越熟。终于卢蝎虎停了下来不肯再踩着龙哥的脚印往前去半步,双臂不由自主圈紧了兀自兴致盎然的虎子,眉眼间缀满了狐疑与惶惑,嘴唇轻颤,血色渐失。

龙哥回身看向他,明知故问:“干嘛不走了?”

卢蝎虎不肯置信,双足下意识往后蹭。

“喔?你看见啦?我头回来都没发现呢!Cao长得太高太密,埋上了。”龙哥侧移两步,俯身拨了拨半人高的野Cao,露出其下一块叫风雨剥蚀得辨不出字迹的石头。他抬起脸冲卢蝎虎眯眼狐笑,说:“要说是土生土长的,总记得界碑立的位置。”

卢蝎虎浑身打颤,眼中含住泪。

龙哥站在那石头旁不进不退,也不说话,似一场无声的催促。

可卢蝎虎没有动。他像是知道前方的吉凶,固执地不肯踏入既定的陷阱。龙哥为他设下的陷阱,捕他的人,要他的命。

“所以你真的知道村子里发生过的一切。奇怪啊!”龙哥的眼缓缓张开,蛇瞳迸s_h_è 出冷冽的光,“本座的猜心术居然从未读到丝毫。除非你忘记了,但显然你没有。那么你是如何做到不想不念,不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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