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之嘹亮,让人不禁怀疑她原本是高山里出来的,唱的一嗓子好山歌。
鬼群立刻s_ao动了起来,将他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都还没来得及问候一句,人便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大家都很失望,朝阳大人恢复了法力之后变得越发霸道粗鲁了,而且十分地烟火,听新来的鬼总说朝阳大人在阳间抢人家的被褥,真是不知道作何感想——我们很穷么?
大狗在原地被围了个层层叠叠,有些害怕,尾巴都夹了起来。
“小狗狗不用怕,姐姐带你去吃骨头好不好啊,我们这里别的没有,这种东西管够。”
几个时辰之后,朝阳大人动用‘特权’在新来的y-in天子与判官那里走了许多路子,最后将一堆书册摆在了柳非颜面前。
某人苦着脸:“又要抄书啊?”
“上回是你给小如抄的,这回是你自己。”
“那我还需要去上学堂?可饶了我吧,我坐不住的。”他扬起脖子撒娇。
“这是规矩。”朝阳大人很是铁面无私,完全忘了自己抢人家被褥偷人家j-i的事。
柳非颜凑过去讨好地笑了笑:“我真的不喜欢上学,以前偶尔偷听别人夫子说两句就要瞌睡了,不然你帮我去求求阎君?他不是最听你话了么?”
“他怕的不是我。”
柳非颜眯眼看着他——
“那我就住到学堂里头去,与那些野鬼一道,同吃同住同沐浴同就寝,这种日子也没有过过,嗯……”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好像其实也不错,听上去很有意思,那我就……”
朝阳果然立刻就道:“我亲自教。”
即便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可依旧是不能想象,不能接受。
“呀,朝阳大人居然已经如此没有原则了啊。”他大逆不道地扯着比他大上几百岁的老祖宗的腮帮子,简直就是恃宠而骄,“说出去我可就是罪人了。”
“他们不敢说你。”
柳非颜啧啧:“可真是够霸道的,幸好我不是被你霸道的那群人,否则要被气死。”
他许久未在老鬼的床榻上睡了,今日也未有什么不适应,一沾枕,两眼一闭,晕了一般睡了十几个时辰。
再醒来外头又是一片喧闹。
“他们在欢迎你回来。”
柳非颜不解:“他们居然还要特别欢迎我回来?我那三百个花瓶都还没赔完呢,还有老阎王的玉雕,玉珊瑚,还有许多没用的瓶瓶罐罐——”
“还有花娘的簪花。”
“……哦。”他想起刚来那会儿好像是摸了一个姑娘的簪子,结果不见了,可是这有必要特意提起么?
他若有所感地往自己头上摸去——果然啊……
“肯定很没品味。”他抿着嘴笑。
“但是很珍贵。”上头的玉石,透着莹莹绿光。
颜朝阳替他取下簪子,用手指顺了顺被睡乱的发丝,取过一把木梳,一梳梳到底,梳进了心里。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从榻上下来了,他不知道他头上顶着的玉簪,象征着地下除了阎君之外最高的地位。
于是当他探头出窗外的时候,外头的大小鬼们都惊呆了,这是真的把朝阳大人收了啊!大人真是好宠爱夫人,这么重要的东西都送了出去!
在下边儿就开始拍马屁的也不少,人人都捧着一篮子红j-i蛋,大红的缎带也不少,凌空就开始抛,盖了他一头,撒花瓣的一看他们开始了,倒也不甘示弱,风一吹,下雪一般落了满街人一身……零零乱乱,倒是挺喜庆的,比成亲还热闹。
柳非颜一直以为大家不过是在后头议论他们几句,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喜欢他,一时感动到无以复加,内心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做一个好人,不能辜负大家的期待啊……居然将朝阳君带成了这样,实在是羞愧。
不过这里他确实是想多了,因为大家都很害怕心情不好的朝阳大人会做出什么压榨鬼的事情,想想之前被没日没夜压着轮番上工的日子,大家就也很想去跳一跳河。
与夫人学上一学,也许朝阳君心里头会舒服一点儿呢?
所以这天大家纯粹是庆祝朝阳大人有个好心情。
这一团乱麻的欢迎还未完,他就又被扯回了屋去,窗户一扫一关,很是粗鲁,大家一看便明了。
“大家回去吧,大人估计要两个时辰才会放夫人出来。”
“我们还有曲儿没唱呢,著名词人写的!都练了半个月了呢!”
“那也没办法,我的碎大石也不能表演了,专门从烧窑的那儿骗来的大石板啊。”
“酒总该送过去吧。”
大伙儿叽叽喳喳的时候,两个人抬着酒缸,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了,还没准备动身,窗户就又被推开了,先是飞出来一个小东西,接着又飞出来一个……夫人。
历史总是不断重演,柳非颜实在是很想哭,为什么这个发簪他碰一下就会乱飞啊!生怕碰坏了忙去接,结果也忘了现在是在二楼,推开窗直接便跳了出去。
泡了一身酒。
围观小鬼一哄而散——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夫人是不会出丑的!
柳非颜气呼呼:“你怎么不早说只有你能碰啊!”
“是暂时的,等他熟悉了你的气味之后就不会这样了。”颜朝阳帮他换衣裳,“倒是你这与水的渊源,估计是化不开了。”
这才回来多久啊,又是这样。
柳非颜重重呼吸一大口,胸腔一片舒畅的感觉真的挺好:“对了,你帮我看看小烟什么时候下来吧,我好去见他一面。”
“不去。”
嗯?
哦——
“我怎么觉得酸酸的啊?朝阳大人?老祖宗?”柳非颜叫了他许多次,也没得到回应,“不至于吧,他只是个孩子啊,天冷的时候抱着他总比抱着大黄好吧。”
“等他下来就不是孩子了。”老祖宗如是说。
“倒也是。”也不知道这回那小子能活多久,可能下来都七老八十也说不定呢,但是现在上面那个世道,有些悬啊。
这日,二人正在院里一道酿酒,毕竟成了亲,这酒不能一个人花心思了。小阎君在一旁,看着酒里飘着的一层豆子,眉梢挑起:“真的不会变成一缸大酱么?”
“嗯,这坛是送你的,无妨。”
小阎君简直不敢置信,说这话的居然是他一直很敬重的朝阳叔父,顿时连反驳都忘记了。
“你这家伙,究竟对朝阳做了什么啊!”
“你想知道啊?”他斜眼瞟了小阎君一眼,又朝颜朝阳笑得灿烂,十分讨好,宛如一只等着摸头的乖狗狗。朝阳大人心里喜欢,便亲了下去。
小阎君一拍脑袋顺便捂住眼睛,真真是不忍直视了,居然,居然变成这样不顾廉耻了啊!在外头大庭广众的!
只好灰溜溜牵着狗去玩儿了。
“诶,你刚才居然真的那样配合我,真把我吓了一跳。”他肩膀顶了顶朝阳,一幅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也不怕把你那小侄子吓哭了。”
“成亲了,我想亲便亲了。”他将花瓣在木桶中压实,取了些清水来。柳非颜立刻离他远了些,颜朝阳不解扬眉。
他道:“以防万一。”谁也说不准你这水最后会倒在哪儿。
朝阳大人笑了笑,继续做自己的,两人并排坐,倒是有几分小夫妻的样子。
“老颜。”
朝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没什么,就想这么叫,窝心。”
朝阳大人手指一点,一朵火花便在他掌心跳动,莹白的火光冷冷的,他一握,便四散成了光点,点了点老颜的肩膀:“再来一朵。”
两个人都笑了,颜朝阳干脆也不做了,就专心给他点火玩儿。
“如此无聊的小把戏,也亏得夫人能玩这么多回。”
“你懂什么,关键不是这个小把戏,你难道没看见朝阳大人看着夫人在旁边陪着他的样子有多开心么?就差笑出朵灿烂的花儿来了。”
“你那是什么比方?”
“同夫人学的。”
柳非颜本以为小烟要过个几十年才能下来,结果没到四五年就又遇见了。
“你说你这孩子,是不是命数里活不过十八啊。”夭折的小鬼。
小烟一把冲进了他怀里,哭道:“我也不要回去了,我也要在这里陪你!”
旁边的位高权重者将他拎到一边,小烟这才看清,原来是上次从土里冒出来的男子。
“你按规矩,投胎去。”
“那为什么柳大哥能留在这儿?”
“因为我现在是这个人的糟糠了。”他指了指颜朝阳,“不过你若是实在不想回去,我让他帮帮你,这个时候你一出生就是战乱年代,日子可不好过。”
“可是……”
“放心,万民敬仰的朝阳大人不会放着你不管的,不然他夜里就要回老家去陪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