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朝yá-ng不由得也再次露出了笑容,薛木笑道:“我还头一回听你唱歌呢,不愧是音乐老师的儿子呀。”
万朝yá-ng的微笑却僵在了脸上,而后嘴角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
薛木也不傻,每每提及万朝yá-ng的父亲或者母亲他总是会瞬间变脸,显然是家庭有什么问题,只是一直以来,薛木出于礼貌都不想过分追问,但是此时此刻这个环境这个气氛,也是真的太适合聊一聊少男心事了,既然打算抱人家的大腿,总得彼此亲厚了解些才对吧?
薛木如此想着,有意识地拉着万朝yá-ng远离了郑大钱和杨钊一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游人很少的引水湖边,转了转眼珠,问道:“你会打水漂吗?”
万朝yá-ng听言“哼”了一声,捡起一个石子朝着湖面用力一甩,小石子在湖面上弹了四五下才沉入水中。
“可以呀,”薛木转头看看万朝yá-ng得意的神情,问道,“谁教你的?”
万朝yá-ng脸上又是一僵,没有接话,薛木却笑道:“你爸吧?”
“嗯。”万朝yá-ng低低地应了一声。
薛木看了看他的神色,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跟你爸关系不好啊?”
万朝yá-ng不觉又换上了那副冷冰冰的面孔,沉默许久,还是只是“嗯”了一声。
薛木纠结片刻,问道:“不想说呀?”
万朝yá-ng转头看看薛木,反问道:“你想知道?”
薛木耸了耸肩,“看你想不想说呗!”
万朝yá-ng看着薛木良久,默默转过身,低声说:“我爸跟我妈离婚了。”
第二十五道题 一切安静了 一切多美好
薛木听到这话,其实并不太意外,这个年纪的孩子,父母大都身体都还康健,家里若有什么大的问题,无外乎意外事故、出轨离婚这些。
他“嗯”了一声,赶上两步,与万朝yá-ng并肩缓缓溜达着,“然后呢?”
万朝yá-ng缓缓叹了一口气,说:“没了。”
“没了?”薛木对这个突然结尾有点措手不及,又想了想,问道,“什么……没了?”
“没然后了。”万朝yá-ng闷闷地低着头踢着脚边的石头。
薛木感到了一丝尴尬,想了想,又问:“因为他俩离婚了……所以你就跟你爸闹矛盾了?”
沉默片刻,万朝yá-ng“嗯”了一声。
“是你爸的原因?”薛木谨慎地问道,“出轨?”
石子滚了滚,“咚”地坠入浅浅的湖畔。
“不是,”万朝yá-ng沉声答道,“是我妈出轨。”
薛木微微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那你还跟你爸闹矛盾?”
“要不是他没本事,我妈怎么会出轨。”
薛木被万朝yá-ng说出的这话彻底震惊,一时张口结舌,简直不知该怎么继续问下去。
万朝yá-ng重重地叹了口气,两人刚好走到了一个长椅旁,他顺势转身坐了上去,满脸都是烦恼和焦躁。
薛木挨在他旁边坐下,琢磨了一阵,问道:“什么时候离的啊?”
“去年七月份。”万朝yá-ng瓮里瓮气地答道。
“哦刚离啊……”薛木点了点头,确实,如果离了很久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这么大怨气,去年七月,高一暑假,对一个高一的孩子来说……忽然,薛木心中一动,转头问道,“你成绩下降,不会是因为这个事吧?”
“嗯。”万朝yá-ng脸臭得谁欠了他钱似的。
“等会儿等会儿,”薛木又仔细想了想,“你之前说你考试都是不好好考的……所以你是故意考成这样的?”
“嗯。”
“为了什么呀?”
“为了给我爸丢人。”万朝yá-ng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湖面,眼中竟然冒出了一丝恨意的光,“让他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他儿子,天天泡网吧,不好好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让他抬不起头。”
“……”
薛木一时没有管理好表情,露出了无奈的苦笑,虽然万朝yá-ng一直以来确实有点中二有点幼稚,但他也没想到竟然会夸张到这地步。
“你……你……”薛木“你”了半天,都不知这个槽该从哪吐起合适。
“你觉得我不应该吗?”万朝yá-ng转头看向薛木。
“当然──”薛木刚一开口,猛然意识到,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万朝yá-ng也不会进入电竞的世界,自然也就没了将来的大发横财,如果他老老实实像他一样当个学霸,结局又能如何呢?
“也不是说不应该……”薛木挠了挠鼻子,“怎么过都是一辈子,你选择放弃学业打游戏,也未必就不是正确的决定。”
万朝yá-ng怔怔地望着薛木许久,说:“你是头一个,听了这件事之后,没有劝我回头是岸的。”
那是……薛木心里默默吐槽,谁能跟我似的知道你将来能玩儿出千万资产来啊……
“没什么好劝的,”薛木心虚地转头望着湖面,“你不是说了吗,你要是想考第一也能考,所以……说到底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也没必要给你的人生随便出什么指导意见,你就这样也挺好的。”
万朝yá-ng始终未曾想过薛木会是这种态度,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把这样的想法对别人说过,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他也不是不懂自己是在拿未来和父亲赌气,可是他就是无法接受父母离婚的事实,无法不去怪罪自己的父亲,无法控制自己叛逆的情绪。
他羞于向别人吐露这样的心声,只任由他们误会自己是因为父母离异的打击而自暴自弃,对于别人的安慰和劝诫也不屑作出解释,只有在薛木说出关于“不屑”这个说法的一番理论时,他才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现在,他鼓起勇气向薛木剖开了自己的内心,本已做好了聆听一通教诲的准备,却猝不及防得到了一句“你就这样也挺好的”,顿时让他的情绪有些翻涌,不知为何,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拥抱。
薛木体会不到万朝yá-ng冷漠的神情下波澜的内心,在片刻的安静后忍不住又问道:“你爸和你妈都不管你吗?成绩的事?”
万朝yá-ng默默收回了自己眼神,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将目光抛向湖面,答道:“我妈离婚之后就去美国了,不管我。我爸……我爸不管我,他自己都那么窝囊,凭什么管我?”
薛木有些意外,他对万树青印象不是很深刻,没有上过他的课,只是偶尔在学校的走廊里见过他。
万朝yá-ng遗传了他英俊的外表和颀长的身形,ch.un夏时他总是穿着整洁的衬衫,秋冬时再另配一件毛坎肩,脸上永远带着温和的笑容,说起话来声音却充满磁x_ing,校园活动时总是穿着一身朴素的西装登台表演钢琴曲,高一时班里不少女生都还曾花痴过他,薛木实在无法想象万朝yá-ng怎么会用“窝囊”这个词来形容他。
“嗯……”薛木犹豫许久,斟酌道,“你家的事我是不该多说什么,不过我觉得……理论上来说,你妈才是……有过错的那一方吧?”
万朝yá-ng的眉头轻轻抽了抽,尽管对方是薛木,他还是有些生了气:“我妈没错,我要是她我也不跟我爸过。”
“呃……”薛木尴尬笑了笑,“你爸到底怎么了……方便说吗?”
万朝yá-ng心底的烦躁再次涌了上来,他微蹙着眉说道:“窝囊……还需要解释吗?四十几岁的人了,就当个破音乐老师,职称职称评不上,遗产遗产争不来,外快外快不会赚,一天到晚光知道弹钢琴、听音乐、看演出,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跟着他有什么盼头?”
薛木听着万朝yá-ng一通的数落,心中微微诧异,他想象着万树青的模样,确实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中年艺术家,若说不懂这些凡事俗务,听起来倒也不无可能。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万朝yá-ng这个年纪,竟然会从这个角度去评价他父亲的价值,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万树青在面对妻子的背叛和儿子的逆反时将是怎样的一种尴尬与无措。
“你妈……是做什么工作的?”薛木又试探着问道。
万朝yá-ng叹了口气,说:“我妈没工作。”
“哦……”薛木缓缓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这个家庭里的问题,妻子的社会价值得不到实现,丈夫又没能代替她创造两个人等量的财富,最终导致了关系的破裂。
“你别小看我妈,”万朝yá-ng继续说道,“我妈虽然没工作,但是我爸跟她结婚才是高攀。我姥爷是军区的,家在宣武,我妈还是独生女,从小就是千金,就是因为被我爸弹个曲子迷住了,一毕了业就跟着他跑来了靖溪,吃了十多年的苦,一天轻省r.ì子都没过过。”